“一边儿去。”邵峰没好气的说,顿了下,声音忽然正经起来,“出来,咱俩吃个饭。”
心跳忽的停了一下,薛琥深呼吸:“回来呗,我给你做。”
“偶尔也得出去吃顿好的嘛。”
“你这会儿知道献殷勤了……”
“呵呵,出来吧,我在路上呢,一会到楼下接你。”
“……嗯。”
见到邵峰的时候,薛琥真的想扑过去抱那个男人。原来电视剧里那些个狗血镜头真的不是胡编乱造,原来,头脑发热的时候想怎样做都不过分。但,薛琥只是想想。且不说他丢不起那个人,就算丢得起,他也不敢去。没有牢牢抱紧过最好,起码,丢的时候不会痛。
邵峰找的饭店很高档,薛琥和男人jiāo往以来,还真没这么奢侈过。环境好,服务好,价格应该也挺好。
邵峰点了一桌子的菜,很快,就摆满了。他先给薛琥倒了杯啤酒,然后又给自己倒满。薛琥很少享受这种规格的待遇,就像囚犯被处决前的最后一餐,总是会特别丰盛并且有个jī腿。想到这里,薛琥忽然笑了一下。
邵峰敏锐的观察到了,轻轻蹙眉:“笑什么?”
“没。”薛琥摇头,然后拿起酒杯,举到邵峰面前,“祝贺你脱胎换骨,重新做人。”说完,轻轻仰首,满满一杯,gāngān净净。
“薛琥……”邵峰的嘴唇艰难的开合,似乎这两个字,就耗尽了他的全部勇气。
薛琥把酒杯放下,低下头,拿起筷子,一道道的夹菜,好吃的多吃两口,不好吃的吃得更多。其实都一样,进了嘴里,只有苦。
“我想,找女朋友这事儿,可能拖不下去了……”
“我妈没把话挑明,其实她心里明镜儿似的。就差拿上吊bī我了……”
“我快三十了,家里肯定急,再说亲戚也都看着呢……”
“你也知道,我gān这行的,一直这么晃dàng,说不过去……”
“薛琥,我喜欢你,不是说假的,我还从来没和一个人一起过这么久……”
“薛琥……”
邵峰什么时候沉默的,薛琥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从头到尾,一直很安静。安静的吃菜,安静的倾听,安静的点头,邵峰说一句,他眼睛就疼一下,等最后什么都安静下来时,眼睛已经憋得通红。
打从懂事起,薛琥再没哭过。他不想为这事儿哭,不值当,可眼睛不听话。那他就只能使劲忍着,哪怕眼泪都把眼眶填满了,可他死活憋着没让它们落下。
“薛琥,你抬头。”邵峰发现了不对劲,直接命令着。
薛琥不想示弱,他把嘴唇咬得紧紧,倔qiáng地抬起头,对上了邵峰的眼睛。
邵峰愣了下,随即苦笑着骂:“神经病啊,我又没说分手,你这是gān嘛啊。”
邵峰说着,抬手就要捏薛琥的脸。薛琥微微别过头,躲开了。男人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末了,悻悻的收了回来。
“这不还在考虑这事儿么,也没说就定死……”邵峰微微后仰,靠在椅子背上,重重的叹了口气。
邵峰的挣扎和难过,薛琥不是看不出来,可对邵峰的心疼,被更多的难过和苦涩厚厚的掩埋住,薛琥没有力气再去把它们从遍布瓦砾的废墟里扒出来。
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夜色,在车窗外飞速划过。薛琥一直看着,看着,眼睛看酸了,他就抬抬头,深呼吸两次,眼眶里的液体,似乎就会消失一些。
急刹车——
薛琥去看窗外,陌生的街道,还没有到家。奇怪的转头去看邵峰,男人正一瞬不动的盯着他。下一秒,男人的手指拂过他的脸,摊开指尖,一片水渍。
cao,还是,没忍住么……薛琥忽然恨起自己的窝囊,这世界谁离了谁不能活啊,他gān嘛……
忽然被男人拉进了怀里,邵峰似乎有很多话想说,胸膛剧烈的起伏,可最终,他只是说:“我也不想啊……”
薛琥使劲挣扎着:“不就是散伙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谁他妈说要散伙了!”邵峰大声的吼着,忽然把薛琥抱得紧紧。
绷了一晚上的那根弦,断了。啪的一下,gān净利落。
薛琥终于哭了出来,哭得昏天黑地,哭得乱七八糟。好像这么多年他受得委屈都没有这一个晚上来得多。
邵峰再没说话,只是一直搂着他,直到他不再哽咽。
那天晚上,薛琥第一次化身成了一条蛇,用身体把邵峰一圈圈的缠起来,紧密而妖娆。再没有什么温度可以像做爱中的身体那样火热,足以燃尽一切。
那之后,谁都没再提这事儿。就像初秋的马路,你早上看还满是落叶,傍晚,就已经被勤劳的环卫工人们收拾得片甲不留。但是落叶可以收拾,马路可以光亮如昨,而另外一些东西,却再也回不去了。
邵峰的改变是什么,薛琥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自己的心里已经长出了那根刺,深深的扎进ròu里,碰一下,都痛得要命。并且,没人拔得掉。他和邵峰,都不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薛琥学会了观察,就像非洲糙原上的科学家,支个望远镜,暗中窥伺着一只盘旋而卧的危险动物。你知道并且确定它会行动,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于是,等待成了唯一的原则。
邵峰习惯于向薛琥报告对他有多么多么认真,习惯于给薛琥展示圈儿里哪个又邀请他出去玩儿的短信,习惯于向薛琥显摆自己又把哪个哪个帅哥拒绝了等等,所以,当邵峰开始短信频繁,却不再大大咧咧的随处乱丢手机时,薛琥隐隐的觉得,时间到了。
挑一次健身的时候,薛琥偷偷翻出了男人的手机。信息倒不多,十几条,发件人薛琥都认得——田蕾。
“cao,要不说你猪呢……”薛琥好笑的自言自语。本来嘛,无数影视作品都告诫我们,要想做坏事,你短信就得随看随删。像邵峰这样一次xing留着十来条的,恐怕不多见。
【邵峰,我把话说在前面。你找哪个女的都行,就这个不行。】
言犹在耳,薛琥觉得自己被人狠狠的甩了个耳光。
很久之后小九还会跟薛琥感叹,那天你真的把我吓着了,失魂落魄的,我在对面看着你过马路那心都悬着,生怕哪辆车不长眼把你给碾了……
“嗯,就这样?”
“那你还想怎么样?”
“不知道,”小九温和的看着薛琥,“我不知道怎么说这个事儿。”
“你觉得他做得对?”薛琥提高了音量。
“不,但就算多我一个说他错,又能怎么样呢。”小九深深的看着薛琥,“能让你不喜欢他?还是不爱他?”
薛琥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手机又拼命的闪了起来。薛琥把它调成了静音,拿在手里,于是,它闪烁了一路。就像一个哑巴,拼命的张了嘴想要说话,可就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你不接吗?”小九叹口气,“你这是在跟邵峰较劲,还是自己较劲呢……”
薛琥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以前和邵峰吵架的时候,他总会紧紧盯着手机,只要铃声响起一个音符,他就会飞快的按掉,似乎只有这样才真的痛快。可现在,他再没没了那份心qíng,似乎麻木了,看着呼吸灯一直闪啊闪的,他只是发呆。
终于,手机提示电量不足。
终于,呼吸灯不再亮起。
“薛琥……”小九忽然出声,在薛琥的印象里,她从来没有这么正经过,“我觉得邵峰人还是不错的,相处这么久,他怎么对你的,你心里也有数。你要是真喜欢他,就别介意这些了……”
“怎么可能!”薛琥瞪大眼睛看着小九,不知道再能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自言自语着,“怎么可能不介意,怎么可能呢……”
小九看了他半晌,淡淡的问:“薛琥,那你以后会结婚吗?”
下意识的,薛琥便摇了头:“我不知道……”
小九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幽幽的说:“薛琥,有时候,幸福不是得到的多,而是计较的少……”
之后,小九再没说话。她安静的坐在薛琥身边,陪了他一夜。
第24章
第二天晚上下班,薛琥在店门外看见了邵峰的车。男人就和追他的那会儿一样,还是把车停在街角的老地方,按下的车窗里,耷拉出一只夹着烟的手。香烟几乎燃烧到了尽头,幽幽的dàng着最后一丝白烟。
薛琥想从容而优雅的从车旁越过,潇洒的就好像这个空间里压根没有存在一辆香槟色的车。可当他隔着挡风玻璃和邵峰四目相对,脚却像钉在了地上,怎么都挪不动一步。
白天刚充满电地手机又在无声的唱歌。薛琥起先没注意,后来看着男人把手机放到耳朵旁边,眼睛却一直盯着自己,薛琥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上车。”
“隔着五米打电话,你还挺有qíng调。”
“薛琥,上车。”
“你谁啊,我凭什么听你的。”
“薛琥……”
“别介,你可别这么叫我,你知道我扛不住……”
“薛琥,咱俩……好好谈谈……”
“邵峰,我怎么和你谈?”薛琥看着车里的男人,鼻子忽然就酸了,“要不是我发现,你压根就没打算和我说……”
“薛琥,我要是不想和你好了,我就不会瞒着你。”
“所以呢,你骗我还有理了是吧。”
“乖,咱俩好好说说话,行吗……”
“……”
其实,薛琥早就心软了。从昨天晚上小九说的那句话开始,他就已经举了白旗。不战而败就是说他呢,没立场,没原则,没骨气,没……总之他什么都没有了,心里满满的空间一下子腾了出来,只剩下邵峰,孤零零的,杵在那儿。跟大海上的灯塔似的,照着航船前进的唯一方向。
“你这眼睛,快成国宝了。”刚一上车,邵峰就轻笑。
“也不知道他妈的谁害的。”薛琥有些窘得别开脸,之前已经被影楼的人笑话一天了,一宿没睡,又哭了那么久,想不囧囧有神都有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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