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楼上那位穿着大裤衩的住户也关上窗子,继续睡觉。
我在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将刚才那句话重复一遍。
这时,温抚寞开口了:“下午,安馨也将一些事qíng告诉了我。”
我们似乎是在打着哑谜。
我有点无力感,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不起。”温抚寞接了下去。
对不起。
他说了对不起。
恋人之间,最怕的就是这个词语。
可是男女之间的感qíng,不就是你欠我,我欠你吗?
我深吸口气,缓缓说道:“你确实是对不起我,你不应该抱着寻我替身的想法和我jiāo往;你确实是对不起我,你不应该在我误会之后,一句话也不解释,就这么懦弱地退却;你确实是对不起我,你不应该六年来让自己和我陷入痛苦。”
我原本以为自己的qíng绪会很激动。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揪住温抚寞的领子,狠狠地揍他一拳。
但是我没有。
我有的,只是一种无力感,对时间,对错过的无力感。
“温抚寞,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是从什么时候,你才没有把我当替身的?”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上面的几条线,那么神秘地存在着。
我一直相信,人的命运是注定的。
“应该,是很早的时候。”温抚寞的声音幽幽的,染着加快的月的光华:“和你jiāo往之后,我清楚地认识到,你和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而和你在一起,我是快乐的。”
“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当时不向我解释?”我继续问,一双眼睛,还是注视着自己的掌心。
温抚寞沉默了,他的呼吸,是一种浅浅的无奈。
隔了许久,他说道:“我想,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原谅我的。食色,你有自己的骄傲,你有自己的原则,你是无法原谅我做的事qíng的。”
温抚寞的话,是正确的。
即使六年前的那天,温抚寞打通了我的电话。
即使他告诉我,安馨因为宫外孕在做手术,他无法离开。
我,一样不肯原谅。
更yīn暗地说,即使温抚寞打电话来告诉我,安馨因为出车祸,死了,他必须留在那里。
我,依旧不肯原谅。
我希望的是纯粹。
我希望我爱的人,只爱我。
我希望的是,不管是天崩还是地裂,温抚寞都能不顾一切地来到我的面前。
只因为,我在等着他。
只因为,他心中只有一个我。
我是自私的。
恋爱中的男女,都是自私的。
我想,我和盛悠杰也是一样的。
一样的,需要纯粹的感qíng。
所以,就算盛悠杰有读心术,知道我最爱的人是他,他也会离开。
即使,他因为太爱而留下,那种爱,也会在猜忌与自nüè中慢慢消逝。
我和温抚寞也是一样,即使我知道他爱的是我,可是我曾经是安馨替身的这个事实,将无止尽地折磨着我的神经。
“为什么这六年以来,没有联络过我?我是指,如果你在想着我的话,为什么不联络我?”我的视线,跟着掌心的绞路一起游走。
难道说,我就这么不值得他的争取吗?
温抚寞沉默着。
而我,则等待着。
像是早已习惯的那样等待着。
是的,这就是我们之前的相处模式。
永远都是我说,而温抚寞,则负责听。
可是今天,我要他说。
我要听他说。
等待了许久许久,温抚寞的声音传来:“因为,我认为你不会再要我……你说过,你会寻找一个真正属于你的男人,你会和他,生活得很幸福。我认为,我已经没有回到你身边的资格。在你刚工作那年,我回来过,我在你所在的诊室外,悄悄看着你,当时,你和一名女同事在说话,你……笑得很开心。那一刻,我在想,没有我,或许你真的会快乐很多。”
夜,更加深了,空气,变得冷冽。
我深深吸口气:“那么,为什么你现在会回来?”
温抚寞没有再说话。
我帮他回答了:“因为,你知道了我那几段不成功的爱qíng,我还是没有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男人。所以你想,或许自己,是有机会的。”
周围的空气,沉浸着温抚寞的默认。
掌心上的那三条线,渐渐在我眼前移动。
我猝然转过身,用力地扇了温抚寞一个巴掌。
我用了很大的力气,甚至将他的脸打偏了。
温抚寞就保持着被打偏的姿势。
他用自己的侧脸,面对着我。
他的轮廓,有着朦胧的绚丽的光华。
秀气的眉梢眼角,蕴着一种淡淡的哀伤。
而他的嘴角,被牙齿给碰到,溢出了血。
少量的血丝,却像是黑暗中最华丽的花瓣。
让人的心,不自觉疼痛。
手掌上的麻木,渐渐深化成疼痛,传入我的神经中枢。
“六年前,我说,我不怪你将我当成安馨的替身,那是假的,我是骗你的,同时,也是骗自己。这一巴掌,就是你欺骗我的惩罚。”
我将手握成拳头,让那些麻木,那些疼痛都渐渐消融在掌纹中。
消融在我的生命中。
是的,我在乎,我很在乎。
这是我的一个梦魇。
我不懂为什么温抚寞要选上我。
我感觉到不公平,不过是因为我爱上了他,所以,就要遭受这样痛苦的折磨吗?
温抚寞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
我想,即使我要将他扇成猪头,他也是会站在原地,任由我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温抚寞。”我用一生最平静的语气问道:“你爱过我,对吗?”
温抚寞缓缓地闭上眼,重重地点头:“不是爱过,不止是爱过,我一直……一直,都爱着你。”
我猛地伸手,捧住他的脸颊,将他转向我。
然后,我吻上了他。
那是个非常清澈的吻。
只是,嘴唇碰触着嘴唇。
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些纯净的时光,那些无忧的往事。
他的唇瓣下,涌动的,是血色的回忆。
“那就好。”我没有离开他的唇。
我的嘴,每次的开合,都会和他的唇进行一次摩挲。
那些悸动,在快速地传递着。
“抚寞,原来,不止是我一个人在爱,你也付出了感qíng的。我们的这段爱qíng至少是值得的,至少,不是苍白。”我感觉到一滴凉凉的东西,滑到了我们的嘴角,那是我的泪:“谢谢你告诉了我——在我爱你的时候,你也爱着我,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当听见温抚寞的这番话后,当听见他亲口承认当时是爱着我的时候,一直压在我心上六年的东西,渐渐地消失了。
我的心,轻了许多。
之所以对温抚寞介怀,并不单单因为他是初恋,并不单单因为求不得,并不单单因为他是我的失败。
还有一种空dòng与苍白。
只要一回想起,和他在一起的那几年中,我只是一个替身,只是一个玩偶,只是一个唱独角戏的角色,我便会产生这种空dòng与苍白的覆灭感。
这样的事实,不单是否定了我,还否定了我和温抚寞的那三年感qíng。
那三年,只是一场幻影。
这是我最无法承受的。
而现在,我释然了。
那三年中,我们的感qíng,是真真实实地存在过的。
那里面,有我对温抚寞的爱,也有温抚寞对我的爱。
我们相处时,那些无法言喻的快乐,都是真实的。
不是虚假,它们,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泪,滴在台阶上,在这静谧的夜中,发出微小的响声。
温抚寞开口了,他的声音,是一种凄清:“食色,我们永远地结束了……是吗?”
我没有说话,但是,我点头了。
用一个动作,剪断了我们之间的那根线。
或许,那根线,早就已经断了。
我和温抚寞的感qíng,开始是错误,过程则是美丽与哀伤,结局则是解脱。
谁对谁错,在此刻,在这么多年之后,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我不能怪他的沉默与退缩,因为他从出现在我生命中的那一刻起,就是这样。
而我爱上的,就是这样的他。
从来,都是由我猜测他的心思。
我喜欢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而他则喜欢微笑着倾听。
这就是我和温抚寞的相处方式。
我们习以为常。
而后来发生的一切误会,都由这样的方式引起。
或者,是我们双方的错。
或者,错不在任何人。
并不是爱得不够深,只是爱的方式,并不适合对方。
温抚寞需要的,是一个彻底相信他,理解他,不顾一切往前冲的女人。
而我需要的,是一个不顾一切压住我的男人。
能忍受我的猥琐,能忍受我的小xing,能忍受我的神神叨叨,能忍受我偶尔抽风而起的悲chūn伤秋。
最重要的是,能在我们的感qíng遇到暗樵时,像块牛皮粮一样缠着我,说寒食色,你不听我的解释,我就不让你上厕所!
我和温抚寞,并不适合对方。
原来,如此。
我的手,摸着台阶边缘。
那个位置,还留着我当年写的字。
抚寞,你快来吧。
这次,抚寞已经来了。
而我,则要走了。
指腹所触,是凹凸的感觉。
但是,时间已经将一切都磨平。
我的心,在这一刻,比什么都要辽阔。
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温抚寞带给了我无尽的疼痛,但也给了我无限的快乐。
我的那三年,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年,因为他,而jīng彩,因为他,而满是粉色。
我不后悔。
人生,就是一个个的故事组成。
有些故事,或许结局不尽人意,但是,却丰富了我整个人生。
我因此而成长,因此而懂得更多。
我最后一次,吻了温抚寞。
我们的开始,是一个吻。
我们的结束,也是一个吻。
“抚寞,谢谢你。”我这么说。
然后,起身,没有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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