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的行为,令人不齿,我也不想为自己解释什么,我只是想向你说清事qíng的经过。”安馨看着我,声音像丝缕一般,缓缓飘来:“食色,我对不想你和抚寞。”
安馨说,她几天之后便会离开。
安馨说,希望我能慎重地重新考虑和温抚寞之间的关系。
我的耳朵里,装着她的话,像失魂的人偶一般回到了家。
我连自己空间是走路回的家,还是会车回的家,都已经不再记得。
我的神智已经涣散,我的动作完全是身体凭着过去的记忆做出的。
开门,脱鞋,放包,进厨房,倒水,喝下。
凉的水,顺着喉咙灌入,那温度,渐渐扩散到全身。
我逐渐回过神来,眼角瞥见了一个影子。
缓缓地转头,看见了chuáng边沙发上坐着的童遥。
他看着我,右边嘴角挑起:“怎么了?撞鬼了?”
他那张俏脸,在我的视线中,却是模模糊糊的,像是水中的倒影,不太真实。
如果是平时,我会尖叫。
我会略带生气地质问他为什么要吓人。
我会告诉童遥,说我被他吓死了很多很多白细胞,必须要他脱裤子给我看下小弟弟来压惊。
但是今天,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只是目不斜视地走到chuáng连,“趴”的一声,倒在了上面。
我的眼睛,看着天花板。
那种沉寂的白色,占据了我全部的视线。
“你怎么了?”童遥问。
声音,已经没有了那种轻松的戏谑。
我的思绪,此刻是聚焦成一团的,在不停地膨胀,压缩。
隔了许久,我才慢悠悠地开口:“童遥,刚才,安馨给我讲了很多关于温抚寞的事qíng。”
我看不见童遥的表qíng。
就连他的声音,也暂时失踪了。
但这样的失踪,没有持续多久,童遥继续问道:“她说了些什么?”
“她说,那天晚上,温抚寞并不是刻意不来见我。她说,她和温抚寞之间,并没有什么,她说,在这六年之中,温抚寞一直想着我。”
童遥沉默了。
我却没有沉默的打算:“童遥,关于这些,你都知道吗?”
我记得,在温抚寞离开之后,童遥寻到机会,便会问道:“想知道温抚寞的近况吗?”
难道,这些,他都知道?
不过,即使是知道,又怎么样?
因为,每次面对这个问题时,我都是逃避。
是我,错过了这个答案。
只是我在想,如果当时我就知道了这个qíng况,我和温抚寞之间,会怎样发展?
然而,童遥的回答,却出乎我的意料:“我不知道……我和他,从几年前起,就没有再联络了。”
“什么?”我问。
“当你们在一起时,我告诉自己,你是我最好朋友的女友,即使对你有感qíng,我也要将其埋在心中,所以,我什么也没说,谁也看不出来,我一直在注视着你。而在你和抚寞闹翻之后,我告诉自己,你是我最好朋友的女友,我不能趁虚而入,所以,我qiáng拉着你,却见抚寞。但最终,你们没有和好。当听见你们分手消息的那一刻起,我告诉自己,从此,你是自由的,我,也是自由的了。我知道,在友qíng和爱qíng之间,我只能选一个……我没有选抚寞。所以,我主动和他断了联系。”
童遥的发音,是清晰的,而音量,也不小,但是我却听不懂。
“那为什么,你一直表现出知道温抚寞消息的样子?”
“因为我清楚,你还不敢知道他的qíng况,你还没有放下他。”童遥的声音幽幽传来:“一次又一次的询问,你都是逃避……你还是记得他。”
我无法消化这么多的消息。
安馨的话,童遥的话,在我的脑子里挤成一团。
我无法思考了。
思绪,成为混沌的一团,找不到头尾。
而在这混乱的一刻,童遥直接问道:“知道了温抚寞并没有忘记你,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你……要重新给他机会吗?”
这个问题,像是冰冷的针,刺入我的脑子,将混沌,捅出了一丝光明。
是的,我和温抚寞之间,究竟该如何发展,这就是摆在我面前的问题。
我闭上眼。
薄薄的眼睑,是遮不住光线进入的。
我似乎看见许多模糊的影子,在不停地晃动着。
曾经,我也设想过,如果温抚寞有天忽然回来,说他还想着我。
但每次,我都会使劲摇头,将这个问题甩出脑外。
因为我认为,那不可能发生。
那种想象中的难题,我可以逃避。
然而现在,这种难题成为了现实。
我无法逃避。
我无法思考。
我就这么静静地躺着。
许多东西,在我的脑子里翻滚,让我的每根神经,都变得沉重。
我就这么安静地躺着。
时间,从我和童遥的呼吸间缓缓流逝。
黑暗,一点一点潜入屋子。
我觉得,仿佛过了很长的时间,我的脑子,已经被那些思绪给撕裂。
当眼睑中,再也没有光透入时,我睁开了眼睛。
然而,外面,天已经成为墨蓝,点缀着一两颗星辰。
明天,是晴天。
我忽地坐起身子。
是的,我不能逃避。
我下了chuáng,向着门外走去。
我要,却见温抚寞。
但是,在经过chuáng头的沙发时,我的手,被童遥拉住。
我垂下头,看向他。
童遥坐在沙发上,我看不清他的脸。
我只看见,他的鼻梁,是一种秀气的高挺。
“你要去见温抚寞?”他问,声音中带有一种黑色的沉寂。
“是,我要去见他。”我答。
“别去。”童遥抬起头来,他的眸子,是一块黑玉,沉静的黑玉:“别去。”
“童遥……”我摇摇头。
接着,我用力,想将手从童遥的手中挣脱出来。
但才动了一下,童遥忽然站起,将我推倒在chuáng上。
然后,他压了上来。
他的身体,紧紧地压着我,我们之间,没有一丝fèng隙。
我感觉到了沉重与压抑。
没有任何停顿,童遥的唇,凑了上来。
我忙闭上眼,将头偏向一旁。
我原以为,他接下来会继续qiáng吻我,但是童遥没有。
他将脸,埋在了我的颈窝中。
那暖热的呼吸,真实地喷在我赤luǒ的肌肤上。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讪笑:“原来到最后,还是这样的结果。”
我的身子,因为这样的亲密而僵硬了。
童遥的声音,是回忆的丝带,在屋子中飘逸。
“食色,你知道吗?在你封闭你自己,思念温抚寞时,我告诉自己,不急,你会走出来的。当新的男人在你生命中出现时,我告诉自己,不急,现在的你,还是铜墙铁壁,他们是撞不进你心里的。当温抚寞回来时,我告诉自己,不急,因为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已经……习惯了。可是现在,已经到最后了,已经没有不急的机会。我输了,无论我怎么算计,终究还是输了。”
说完之后,童遥深深地呼吸一口,像是在记忆着我的气息。
接着,他起身,没有回头,就这么离开了。
我呆呆地躺在chuáng上。
童遥的气息,似乎还在灼烫着我的皮肤。
而那熟悉的烟糙味,还在房间中翻卷。
我一口口地,将那些气息吸入腹中。
然后,起身,出门。
时间已经很晚了,夜幕沉沉,偶尔有几个行人走过,都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我。
因为,我正坐在饮料店前的台阶上。
还是那个饮料店,还是六年前的那个位置。
那天晚上,温抚寞没有来。
可是今晚,他会来的。
我将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则枕着下巴,头,微微扬起,看着那幽幽的月。
都市不灭的灯光下,那月色,淡薄,模糊。
我就这么安静地看着,思绪的微尘,渐渐落地。
月亮还是一样的,似乎永远都是这么无yù无念地俯视着地面,永远都像是天空硬着的一滴幽幽的泪。
忽然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最伤心的事,不过是口袋中的粮丢失了一颗。
那样,就可以哭。
痛痛快快地有着充分理由地大哭。
然后一旦人长大了,眼泪便成为自己的敌人。
只有等心疼得受不了时,才能淌下。
月色,轻轻笼罩着我的眼。
而在这时,我听见了脚步声。
急促中带着点迟疑。
我知道,我要等的人到了。
收回肚子,我看见了面前的温抚寞。
这一片街的商家都已经关门歇业,灯火不再,有些黝黯。
温抚寞的模样,我看不大清晰,但是他那温润秀气的轮廓,还是勾勒着黑暗中的俊秀。
而他的眼睛,也有种温柔的光。
“你来了。”我指指身边的位置,道:“来坐吧,刚用纸擦过了,特gān净。”
温抚寞依言照做,在我的旁边坐下。
他行动中卷起的风,带着一种清雅。
我还是将手肘摆在膝盖上,我想,膝盖上一定有两个红色的圈圈。
我们的面前,但是马路。
偶尔会有一两辆车经过,呼啸着离去,轮胎在地面上发出绵长的“哗哗”声响。
我觉得这一切都很熟悉。
和六年前是一样的。
只不过,我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我们是沉默的,唯一的响动,就是彼此的呼吸声。
“安馨将一切都告诉我了。”我道,眼睛还是看着前方。
话音似乎在我们之间回dàng了下,接着被忽然从我们面前经过的那辆摩托车放歌的声音所打断。
它放的是:“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
特喧哗。
影响气氛。
饮料店楼上的住户帮着我报仇,他打开窗门,骂道:“庞龙,日你个仙人板板!”
庞龙,甚无辜。
摩托车带着《你是我的玫瑰花》呼啸而去,颇有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恒定淡定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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