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澜仁接过烟猛吸了两口,抬抬下巴示意设计师把大门打开。
设计师恭敬的请敖澜仁先进,他正要迈步,一低头正好看到手指间夹的那一支烟,脑中不禁回想起昨日在医院叶帆毒舌的称呼他为黑社会寻仇的场景。
算了,少抽点吧。
他随手把烟扔掉又在地上碾灭,然后推开大门带着一帮人向着餐厅深处的后厨走去。敖澜仁验收时习惯先看后厨,然后是洗手间、包厢,最后才是大厅,后厨是否gān净明亮会影响厨师的心qíng,而厨师的心qíng会在菜肴的品质上有充分体现。
餐厅一般选用带玻璃的金属门来隔开大厅和后厨,不仅可以防止外人乱进,当遇到火qíng之时,厚重的金属门能帮助延阻火源,为众人的逃生留出时间。
因为之前几次合作都很顺畅,敖澜仁非常放松,一边和他们谈笑着一边拉开了后厨的金属门。
谁料随着金属门的开启,浓烈而刺鼻的天然气味道扑面而来,敖澜仁淬不及防的吸了一大口,登时呛的猛咳起来,眼泪鼻涕一起下,腿软的差点栽倒。
跟在他身后的工头和设计师都闻到了这股浓的要命的天然气味,吓得魂飞魄残,好在他们经验丰富反应及时,一人拽着敖澜仁一边胳臂就把他往后拖。
众人屏住呼吸,屁滚尿流的退到餐厅外,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他们走的心惊胆战,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死神赛跑。
敖澜仁在餐厅外猛咳了一会儿才喘过气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工头骂的狗血淋头。新装修的餐厅居然发生天然气泄露这么大的事故,如果他刚才叼着烟开门,别看只有一点点火星,也绝对足够炸得他皮开ròu绽!
※
晚饭时分,徐盛尧在餐桌上接到了敖澜仁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好兄弟三言两语复述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qíng,说若不是进餐厅前想起了叶帆的毒舌言论他就不会把烟放下。
就算到了现在,敖澜仁回想起早上的那一幕仍觉得心惊胆战。
他夸张的说:“我都不知该说你弟是乌鸦嘴还是料事如神了,要没有他,估计我现在就要进监护病房里躺着了!你弟可真是个大宝贝!”
闻听此言,徐盛尧看了坐在他对面的叶帆一眼,刚好抓到叶帆偷偷摸摸把胡萝卜往桌上扒拉的模样。他的弟弟又嘴贱又挑食,哪里像个料事如神的高人。
就是这样的他,在回国之后短短的几个月中,每每在最关键的事qíng上帮到自己及自己的朋友。虽然钓钓时不时会闹些少爷脾气,但与曾经的叛逆相比,现在简直乖的像天使一样。他不仅改掉了说脏话的习惯、也不再和以前的狐朋狗友们联系,他就像是一夜之间长大,老实听话了不少。
想到这里,徐盛尧起身为他夹了一块他爱吃的糖醋排骨放到了碗里。
叶帆不可自信的盯着那块排骨看了半晌,又戳了戳,问他:“你会好心给我夹菜?这不会是胡萝卜做的吧?”
徐盛尧闻言立即把这块排骨从他碗里夹到了自己碗里,然后把排骨盘子里的雕花胡萝卜放到了叶帆筷子下。
叶帆:“……”
徐盛尧:“吃。”
叶帆磨磨蹭蹭啃了两口生胡萝卜就不愿意吃下去了,刚好饭桌下他养的那只小黑狗在挠他腿,于是他趁徐盛尧不注意,偷偷把胡萝卜扔给狗吃。
这只狗自从进了徐家大门就越长越大,从它被领养到如今才十几天的功夫,就长高半头,体重也重了两斤。在得知这只狗是大型犬后,叶帆第一时间给小墨的家长打了电话。小墨的奶奶之前以为小黑狗是小型犬,故而答应小墨等她病qíng稳定后把狗接回家,现在一听说这狗是大型犬,两位老人家非常为难。
叶帆听出她的犹豫,主动表示自己可以领养这只狗,如果小墨想要和它玩,随时可以来自家做客。
既然决定养它,那就不能总喂、喂的叫它。
这只狗因为年龄小的缘故,总爱在叶帆身上蹭来蹭去的撒娇,叶帆喜欢狗,每次它一撒娇就会摸它。他甚至为它专门准备了一种密齿方梳,每天傍晚都会一边为它梳理浓密的卷毛,一边轻声说“这里挠挠”、“那里挠挠”,一来二去的,叶帆gān脆把这狗取名为“挠挠”,还总当着徐盛尧的面喊它。
每次他一喊,徐盛尧便瞥他一眼,叶帆故意不与他对视,等徐盛尧把头转回去继续处理工作,他才会把脸埋到小狗的毛里,默默偷笑。
其实徐盛尧并不会因为与狗同名而感到生气。当初钓钓喊他“挠挠”喊到十岁,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qíng,钓钓突然很抵触他,他就像是一夜之间长出了尖刺的小刺猬,对他说话总是咄咄bī人,每次见面时都硬邦邦的直呼其名。这次回国后,钓钓的态度明显缓和,但仍然只叫他名,从来不叫他哥,徐盛尧不以为意,并不在称呼这种事上bī他。
他等他慢慢想通就好。
吃过晚饭后,徐盛尧在客厅看报纸,叶帆在一旁与狗玩耍。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场景,但放在三个月前,徐盛尧连做梦都不敢想自己那个叛逆的弟弟会乖乖的呆在自己身旁。
两人安静的共处了一会儿,忽然叶帆叫:“挠挠。”
徐盛尧如往常那样撇他一眼,刚好看到小黑狗把爪子往叶帆手里塞。
过了五分钟,叶帆又叫:“挠挠!”
徐盛尧又看他一眼,这次看到小黑狗围着叶帆转了一圈,用爪子挠他胳臂。
第三次叶帆还叫:“挠挠!挠挠!”
小狗急得直呜咽,摇着尾巴又是转圈、又是打滚,看上去可怜极了。
徐盛尧不忍见他总是这么作弄狗,便问他:“你总叫它做什么?叫了它又不搭理它。”
叶帆抬头望向他的眼,笑意盈盈的说:“谁说我在叫狗了?”
“……”徐盛尧以为自己听错了、亦或是误解了叶帆的意思,他没有立即应声,待这句话翻来覆去的在脑中过上三遍,才终于敢确定叶帆是在唤自己。
可正是他这么犹豫了几秒钟,却给叶帆一种错觉,误以为徐盛尧不愿意应和自己。其实叶帆哪有表面上看着那么自信满满,他这一声“挠挠”叫出口时,心中七上八下。他最开始给狗取名叫挠挠,就是想试探一下哥哥的态度,哪想徐盛尧根本不在意这个称呼。
这一次他直接开口叫他,徐盛尧更是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也对,他哥今年都35岁了,哪还会像十年前一样,因为他一句讨好的“挠挠”就被哄得眉开眼笑,恨不得把弟弟扛在肩膀上,带着他去摘星星。
叶帆觉得自己之前做的无数心理建设全都泡了汤,他像是一只斗败了又不愿承认自己败了的小公jī一样,梗着脖子嚷:“徐惜弟,我叫你呢,你没听见吗?”
徐盛尧见他不知怎么回事又开始闹脾气,gān脆放下手中的报纸,静静的看了他半晌,直看到他再也撑不住硬气,羞恼的把头扭向一旁。
直到这时徐盛尧才慢悠悠开口,他问:“你既然知道我叫‘徐惜弟’,那你说,我更想听你怎么称呼我呢?”
殷红的颜色自叶帆的脖子爬向耳朵,他咬咬牙,老实喊出了那个一直在他心中萦绕许久的称呼:“……哥。”
这一瞬间,徐盛尧想到了很多。他想起二十年前他站在医院chuáng前看着那个脸皱皱的婴儿,他想起怀中的孩子学说话时口齿不清的模样,他想起少年在叛逆期桀骜不驯的样子,他想起酒瓶砸在脑袋上时那种火辣的疼痛……这些被埋藏在深处的记忆,在这声“哥”入耳时,自心底翻涌而出。
“嗯,”一声喟叹,徐盛尧翘起嘴角:“我的好钓钓。”
这一声“钓钓”喊得叶帆jī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自从他十五岁之后,就再没让哥哥喊过他一声小名。现在两人都是成年人了,重拾小时候的昵称,实在是ròu麻的可以。不过他这次回国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与哥哥和好,现在愿望达成,他恨不得和徐盛尧再腻味一点才好,这样才能补上他曾经错过的那么多年的时光。
他把小狗抱在怀里狠狠的揉了两把,正开心着呢,忽然觉得头顶一疼,他哎呦的叫了出来,莫名其妙的抬头一看,原来是徐盛尧揪了他好几根头发。
徐盛尧问:“疼吗?”
叶帆瞪眼:“当然疼啊!”
“疼就好。你这么乖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第十四章
余知乐手术结束后在医院住院观察了一周,今天终于可以出院了。这种关乎男xing尊严的手术他不愿让过多人知道,所以并没有通知什么亲朋好友,就连出院手续都是自己跑完,然后回到病房默默收拾东西。
他正埋头装着衣服,就听身后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诶我说你这gān嘛去啊?”
余知乐不用回头都猜出身后的人是谁,这个敖澜仁是个自来熟,见过两次面后就对他称兄道弟,不过最近一周都不见他的踪影,他还以为这位大少爷终于腻味和他这种古板无趣的人做朋友,没想到居然在他出院这天又絮絮叨叨的出现了。
他叠袜子的动作没停,口中答道:“我今天刚好出院,早点回家洗个澡休息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那我还来的真巧!”敖澜仁一边说着,一边瘸着腿扭哒扭哒的走进了病房。
余知乐用余光看到他的走路动作,觉得非常奇怪。敖澜仁毕竟出身富贵人家,即使xing格再怎么放dàng不羁,该有的礼仪一分不差的刻在骨子里,平时走路时挺胸抬头,绝对不会像小混混一样全身都在抖。
“你的腿怎么了?”余知乐关心他。
“你问哪条?”敖澜仁扶着墙像只鸭子一样岔开腿站着,“左右两条都没事,中间那条腿上午刚做完环切手术,护士不让我回家,我就溜达上来找你聊聊天。”
“……”余知乐觉得自己嘴欠就不该问。
他qiáng迫自己专心收拾行李,千万不能再和敖澜仁搭话,他和他实在不是一路人。余知乐知道自己不该带着有色眼镜看人,但就算他把有色眼镜摘下来,敖澜仁也是huáng色的啊。
过了一会儿护士小姐把药送进了病房,还为他特地打印了一张纸,清楚的罗列着哪种药口服,哪种药外敷。待全部jiāo代完毕,护士小姐脸色不变的开口:“虽然您做的是微创手术,但是半个月以内最好不要让您的生殖器沾水,您洗澡时可以套上保鲜袋,洗完澡后拿湿毛巾避开伤口轻轻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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