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你为什么亡命呢?”滨哥掐灭了烟说。
突然,大门口的láng狗狂吠起来,阿九那边传来了点呼喊的声音,仿佛出了什么事。魏如风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说:“你为你的小餐馆,你的姐姐,所以你不该亡命。我现在没什么可为的了,所以就亡命了。滨哥,你等着电话吧,我去前面看看去。”
逆光的光晕在魏如风冷峻的轮廓上镶了一层金边,他跑跳的身姿有着少年特有的单薄。魏如风一步步地离开了滨哥的视线,影子被渐渐拉长,滨哥突然觉得,在那光与影产生的独特黑暗里,含着一种yù说还休的悲伤。
魏如风跑过去才看见,阿九是和几个年轻男子在争执着,其中有一个他还认识,是huáng毛。当初魏如风到东歌之后,huáng毛一直因为阿福的事对他耿耿于怀,后来魏如风渐渐出头,huáng毛越加觉得在东歌gān不下去,那时候张青龙刚起步,招了不少人,huáng毛就去他那边了。后来程豪和张青龙因为占库的事一直不对付,huáng毛也没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今天在这里碰到,自然而然地就有了点火药味。
魏如风拉住正在争执的阿九说:“怎么回事啊?”
“他们非要从这过去!”阿九愤愤地顶着门说。
原来在工厂后身恰巧有一个地下赌场,huáng毛他们常来这边赌赌小钱,就从工厂里穿过去。今天赶上来这里碰上阿九,他们都知道两边老板不是一路,就上来随便挑衅了几句,本来呛两声也就算了,可是huáng毛见到魏如风心里就不忿起来,靠前一步说:“咱们也都算是熟人,我们就从你们这穿一下,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你们不至于这么不给面子吧!”
魏如风伸出手拦住他说:“今天我们确实不方便,对不起了。”
“你成心是不是?我就不信了,今天老子还就非得从这走了!”huáng毛瞪着眼推开他说。
魏如风一把扭住他的手腕说:“你别bī我动手。”
“cao!我就立这儿让你动!怎么着?你也想砍我几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gān的那点事!阿福怎么就死了?你姐没给他上坟去?好歹也是第一个男人……”
huáng毛话还没说完就被魏如风撂地上了,他红着眼骑在huáng毛身上,一拳拳揍在他脸上,怒吼着:“我他妈宰了你!”
huáng毛那边的人没想到魏如风竟然会下狠手,呼地围上来和他们打成—团,阿九一个人招架不住这么多人,朝魏如风喊:“你他妈别玩命!今天有要紧事呢!”
魏如风好像没听见一样,围攻他的人最多,阿九眼看着有人抄起铁栏抡在他后背上,可他就像一点儿都感觉不到一样,不管旁边拳打脚踢,只是死死的招呼huáng毛,而huáng毛早已说不出话,脸高高的红肿起来,看着只剩了半条命。
就在这边混乱不堪的时候,滨哥和厂里的几个工人一起跑了过来,阿九忙求救道:“快点!撑不住啦!”
“跑!”滨哥跑过来,二话不说就拉起了坐在huáng毛身上的魏如风。
魏如风一边挣扎,一边还伸着脚踹向huáng毛,阿九甩开身边的人凑到滨哥身旁说:“跑什么啊?你别理他!他疯了!今天这事非让他搞砸了不可!”
“都他妈快跑!老钟来消息了!这地被警察盯上了!”滨哥拽住魏如风说。
魏如风愣了下来,阿儿大骂一声,和滨哥一起左右架起魏如风跑到了车上。阿九发动车子说:“到底怎么回事?那儿箱货怎么办?”
“具体的不知道,是老钟他们说的,货只能不要了,咱们的人在那里会被牵扯上的!”滨哥皱着眉说。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阿九慌乱地说。
“现在不能回东歌。”滨哥看了一眼魏如风说,“喂!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魏如风脸色苍白地看着窗外说:“没事,你帮我给小宇拨个电话,让他把票给我,然后把我送到海平剧院吧。”
“你还惦记着这事?你有没有脑子啊?”阿九从后视镜狠狠瞪向魏如风说。
“快点,要晚了。”魏如风看了看表,淡淡地说。
“得了,送他去吧,暂时也应该没什么事。”滨哥拉过魏如风的胳膊,魏如风朝后一躲,滨哥按住他说:“你胳膊的伤,弄一下吧。”
魏如风的上臂被拉开了一个很长的血口,他粗粗擦了擦血迹就用衣服遮住了。他们绕着海平转了半圈,取了票开到海平剧院,魏如风抹了抹脸,费力地推开车门,有些踉跄地走了下去,他远远地看见夏如画孤独地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向他使劲挥起了手。
下车的时候,一个纸团从魏如风的裤兜里掉在了座椅上,滨哥捡起来,疑惑地打开,里面的字迹让他脸色一变,他看了眼前面开车的阿九,不动声色地把纸团塞到了自己的裤兜里。
7.谢幕
夏如画看到魏如风,心里总算踏实了下来,她高兴地迎上去,然而魏如风却不像她那么愉悦,他紧皱着眉,看上去心事重重。
“对不起,晚了点。”魏如风掏出票说。
“没事,刚开始,你gān什么去了?怎么身上弄这么多土?”夏如画拍了拍他衣服说。
“送东西,蹭上了点吧。”魏如风下意识地闪开夏如画的手,走在了前面。夏如画空举着胳膊,低落了下来。她感觉出魏如风在因为某些事而躲闪她,而那些事恰恰是最让她担心的。
入场时灯已经熄了,魏如风借着舞台上光勉qiáng摸索座位,有一个人碰了他一下,他差点和人家吵了起来。夏如画忙拉着他走开,向周围的人小声道歉。坐下的时候夏如画渐渐感觉,她所期盼的夜晚一定发生了点什么,因此远非如她所愿般的美妙。她侧过脸偷偷看着紧皱眉头略显bào躁的魏如风,有点陌生也有点失望,她破壳而出的爱qíng遭到了冷遇。
音乐响起,斗牛士之歌雄壮而优美,舞台色调艳丽,卡门轻含烟卷,风qíng万种,一笑一动之间分外自信迷人。
“一定要小心,你会爱上我的!”
卡门的野xing与妩媚深深地诱惑住俊美的军官唐·何塞,那顾盼的神采让夏如画想起了苏彤。她那宣哲一样的告白刺在了夏如画的心上,她隐隐害怕魏如风会因此动容,同时又有点嫉妒这样的大胆和热qíng。她想她自己永远不会像苏彤那样绚烂地大声说爱,她的那份爱已经层层掩埋于岁月之中,合着生长的骨血,化作了一生一世的沉默陪伴。
“爱qíng是只自由鸟,不被任何所束缚!你不爱我,我也要爱你,我爱上你,你可要当心。当你以为把鸟儿抓牢,它拍拍翅膀又飞走了,爱qíng离开你,等也等不到,可你不等它,它又回来了。你想抓住它,你想回避它,它又来惹你!”
“卡门不能欺骗自己,她不爱你了,不爱了!”
“哦,我的卡门!让我来挽救你,挽救我自己!”
“为什么你还想要这颗心?它早已不属于你!”
“可是,我爱你!我愿做一切你喜欢的事qíng,只要你不离开我。亲爱的卡门,请你想想我们相爱的岁月!”
“不!我不会回到你身边了!”
“我最后问你一句:魔鬼,你不跟我去吗?”
“不,永远不!你要么让我死,要么给我自由!”
“是我!是我杀了我最爱的人!”唐·何塞高举被爱人的鲜血染红的双手仰天长啸。
哈巴涅拉舞曲更加衬托出卡门的美丽,灼热奔放的爱备显妖绕。夏如画想起艺术课上曾讲过的《卡门》最jīng彩的评语:悲伤与爱qíng,是永恒的老师。果然爱化为匕首,卡门最终死在唐·何塞的剑下。
华丽的舞台和夺目的色彩迷幻了她的双眼,隐隐泪光的折she让一切都模糊起来。夏如画深刻地感受着卡门的不屈,她与魏如风同样挣扎在追求爱的这条路上,她此刻也挥舞着一把剑,只不过她不是刺向魏如风的胸口,而是斩断纠缠他们的意乱qíng迷和罪恶yīn霾。
夏如画看着魏如风,歌剧到一半的时候他就睡着了,眼睛垂下来,手搭在座椅扶手上,整个人看上去比醒着时柔和很多。夏如画轻轻地覆住他的手背,这只手早在一见面时就紧紧握住了,她永远不会放开。她不想以后哀叹太晚埋怨错过,她不想把魏如风jiāo给任何一个人。不管他将迎来什么样的判罚,她都要陪着他—直到最后。
歌剧落幕时魏如风被电话吵醒了,他怔怔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接起电话。
“喂?”
“我,我想和你谈谈。”
电话是苏彤打来的,和夏如画见面后她心里一直很乱,她相信魏如风是会去自首的,也相信夏如画是会一直等他的,只是她不想就此成为局外人,不想从报纸或者从什么其他的地方知道这个消息。她要和魏如风见一面,要听他亲口允诺,要看他亲自走出东歌,那么即使以后再也不见,她也能心安。
魏如风顿了顿,有些感慨地说:“你还真会挑时候,好啊,你找我来吧,我在海平剧院里呢,正好离你家近。”
“嗯,那我这就去,一会儿见。”苏彤松了口气,挂上了电话。
夏如画一直在旁边看着魏如风,魏如风冲她晃了晃手机,低声说:“姐,我还有些事。”
“什么事?晚上回来吗?”夏如画担心地问。
“放心,只是见个朋友,晚上……不好说。”魏如风斜靠在座位上说。
“回来吧!我还有事跟你说呢!”夏如画说。
“行。”魏如风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你可一定要回来啊!”夏如画背起包说。
“暖。”
夏如画随着人群走了出去,走出大门之前她看了魏如风—眼,她期盼魏如风也能回望她一眼,可是他没有。在渐渐空下来的剧院里,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若隐若现的,不太真切。
苏彤到剧院门口时人还没有散尽,她等了会儿不见魏如风出来,就跟服务员说回去取个东西,进到了剧院里。
魏如风仍然坐在那个座位上,他身边的人都走光了,远远地能看见他的一点背影,苏彤走到他面前,拍了他一下说:“嘿!你谱还挺大的啊!”
魏如风挑起眼睛看了她一眼说:“还行吧。”
“怎么跑这儿来了?”
“陪她看什么门。”
“哦。是《卡门》!”苏彤微微有些黯然,“没文化还充大头!快起来吧,人家要关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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