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舞台大幕“刷”的拉上了,暗下来的灯光在魏如风脸上投下了小小的yīn影,如同在他眼底描上黯淡的青色,他低声说:“拉我一把。”
“啊?”
苏彤疑惑地低头看他,而魏如风没再回答她的问题,他慢慢地向前倾倒,就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
“喂!你怎么回事?”
苏彤连忙扶住他,接触的瞬间她觉得手心里湿乎乎的,在昏暗的灯光下她张开手里,那里分明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血迹。
“如风!你怎么流血了!你到底怎么了?”苏彤大惊失色。
“嚷什么嚷……下午出了点事……”魏如风呻吟着说,“扶我起来。”
“下午?下午出事你挺到现在?魏如风你不要命了?”
“呵呵……我也算陪她到最后了……”
苏彤的眼睛红了起来,她慌乱地扶住魏如风,然而他们刚缓缓地站起来,她就愕住了,魏如风的座倚靠背已经被染成一片血红,苏彤颤颤地搂住他的后背,整件衬衫的后半边都被血浸湿了。
其实那天下午,魏如风挨得最狠的一下不是在胳膊,而是在肋侧。huáng毛那帮人用一根铁栏直接削在了他身上,魏如风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肋骨发出“咔嚓”一声,除了内伤,外面的伤一直没有处理,他下车的时候就裂开了,然而看着夏如画兴奋的面庞,他想无论如何也要陪她看完,即使这可能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场戏。
苏彤因魏如风疯狂的爱而近乎崩溃了,她想不出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这种超越了死亡界限的执著令她绝望,她抹抹眼泪说:“疯子!你这个疯子!你就—条命!什么都没有命要紧!你怎么能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呢!”
“命要紧,所以我让给她啊,我活着让她难受,难受得她都偷偷找警察了……其实不用这样的,她跟我说一声,我还会缠她吗?……你说我这么死了她会不会记我一辈子?会吧?……可其实我不想这样,我也不想死,我想好好地活着……你还记得吗?我说我想过的日子你不知道……我原本想,再挣点钱就不gān了,带她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天气要好,不会下雨……最好是个小村子,只有十来人,谁也不认识我们……嗯,只要一间房就可以,种些花,养些小jī小鸭……像小时候那样,两个人永远在一起,到老到死……就这么……这么过一辈子……”
缓慢失血的感觉就像慢慢坠入冰窖,忍到终场已经超过了魏如风的极限,他觉得眼前的光渐渐消失,两眼一黑就瘫了下去。苏彤支撑不住,和他一起摔倒在地,她望着魏如风尚余一丝浅笑苍白的脸,大声哭叫着:“魏如风!你醒醒!你坚持一下!睁眼!睁睁眼!来人啊!有没有人!救命!救救他啊!”
剧院里的工作人员围了上来,他们打电话叫来急救,七手八脚地把魏如风抬上了救护车。
苏彤一路上都紧攥着魏如风的手,他的生命体征十分微弱,手心冰凉,能分明地感到生命力一点点地流失。
到医院魏如风被搬下救护车时,他的嗓子咕噜了一声,没人听见他说了什么,只有苏彤觉得他是在呼唤夏如画的名字,因为他的眼角落下了一点泪。
夜里的海风寒冷入骨,chuī透了苏彤的心,她跌坐在医院门前,放声大哭。
8.转折
夏如画从剧院出来的时候碰见了陆元,他正站在大门口东张西望,夏如画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说:“嘿!gān什么呢?”
“如画!”陆元惊喜地看着她说,“我还想能不能见到你呢!你弟呢?”
“哦,他还有事,我自己回去。”夏如画指了指里面说。
“那我送你回家吧!”陆元高兴地说。
“不用麻烦了,这有车直接到我们家门口的。”夏如画说。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正好路上还聊聊天!对了,你录了吗?”陆元挥了挥手里的小录音机说。
“呀!我还没关呢!”夏如画掏出录音机按下了停止键说,“我来晚了,开始那部分没录到,后面的全了。”
“怎么来晚了?”陆元疑惑地问。
“嗯……我弟弟有点事。”夏如画神色黯然了下来。
“他年纪不大,还挺忙的。没事,我录全了,这磁带你先拿走听去!这回的《卡门》真是太棒了!原汁原味!最后何塞和卡门的表qíng太jīng彩了,你还记得何塞举起匕首的那个表qíng吗?啧啧!真是绝望的爱啊!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不会举起剑。”
陆元一路上都在兴致盎然地评价演出,夏如画一边听一边想今天魏如风有些反常的举动,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为什么呢?”
“我不能用罪恶去成全自己的爱。”陆元笑着说。
夏如画恍了恍神,轻淡地说:“罪恶的爱,太不幸了。”
“是啊,所以这是悲剧,以死告终。”陆元点点头,“如果爱,就应该清清白白的。”
“嗯,总会清清白白的。”夏如画仰头一笑。
那时候陆元并不明白夏如画的意思,甚至觉得有些不知所云,但是那一刻她的笑容gān净而虔诚,在他心里一直铭记了下来。
回到家夏如画怎么也坐不住,她的右眼皮跳得厉害,这让她越来越觉得魏如风好像是瞒着她做了点什么事。
她沉不住气给叶向荣打了电话,那张记电话的纸条不见了,她凭着印象拨了几遍,但一直没人接听。夏如画想也许是她记错了,而这时间也太晚,叶向荣估计早就不在公安局了。
午夜时分,魏如风仍旧没有回来,夏如画闷闷地打开电视,一边看一边等他。就在她快瞌睡的时候,电视播放的海平晚间新闻让她猛地惊醒过来。播音员徐缓的声音诉说下午在新桥工厂发生的一起聚众斗殴案,镜头中的脸孔让她身上的汗毛都乍了起来。那是huáng毛,她一辈子都不会忘了的脸。
奄奄一息的huáng毛和他身上的斑斑血迹让夏如画胆战心惊,看着huáng毛的样子,又想到魏如风晚上莫名的烦躁,夏如画的心肺仿佛纠结在了一起,她慌忙站起身,跑到电话旁给叶向荣拨去,可是听筒那边只传来枯燥的“嘟啷”声,始终没有人接听……
夏如画给叶向荣打电话的时候,刑警大队和缉私大队正聚在会议室开会。下午他们依照线报很快就赶到了现场,魏如风他们已经开车跑了,张青龙那伙人拖着受伤的huáng毛没跑远,被扣了下来。可是还没进工厂,叶向荣就接到1149的紧急消息,让他们别查!
这个局面让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计划安排了这么久,如今目标就在眼前却又说不能动,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叶向荣请示了侯队长,出于对1149安全的考虑,这次行动决定暂停,所有人收队回去。叶向荣留了个心眼,把huáng毛那帮人也带了回去。
一路上刑警队和缉私队的人都没什么好脸色,回到局里叶向荣就钻到了侯队长那里,侯队长说1149不是那么轻率的人,一定还会有消息。两个人正对着抽烟,吴qiáng就走了进来,把刚审完huáng毛那伙的笔录往桌上一扔说:“是魏如风下的手!可真够狠的,那huáng毛也就还剩一口气,现在还抢救着呢!有魏如风就说明东歌的人下午肯定去那个工厂了,那里面绝对有问题!咱们这么撤回来太窝囊了!”
“他gān的?”叶向荣皱着眉说,“这小子也忒玩命了!”
“咱们有卧底在里面,宁可保守也不能冒进。”侯队严肃地说。
“这卧底消息准不准啊?那LSD和枪支弹药的消息会不会就是程豪放的烟幕弹?咱们要这么一码一码的放他,还有破案那天吗?”吴qiáng沮丧地说。
“我相信1149的判断力,程豪肯定还是在捣鬼!”叶向荣攥紧了拳头。
屋里安静了下来,突然,叶向荣和1149联系的专用呼机响了,侯队和吴qiáng都jīng神一振,叶向荣忙看传呼消息,念道:“老钟说不是新盘。”
“什么意思?”吴qiáng焦急地问。
“妈的,工厂里那批货还不是正品!1149是怕咱们一无所获又打糙惊蛇!咱们肯定也被程豪那边盯上了!估计是一出动那边就得到了消息,所以他们撤的这么快!1149的处境很危险,那老狐狸闻到味儿了!”叶向荣愤愤地说。
“那怎么办?要不就先把那批货起了吧!”吴qiáng一拍桌子。
“不行!”侯队长喝住他,“走私毒品这个线索太重要了,不能随便掐断!幸亏你们没贸然进工厂,现阶段1149应该还不会有什么事,咱们要压下这次行动的所有消息,给程豪造成假象,让他放松警惕!吴qiáng,你去通知电视台协助咱们,今天下午的行动就说是严打,逮捕聚众斗殴的流氓团伙,算在你们带回来的那帮小子头上,别让他们出去露风,让盯工厂那边的所有的点都撤下来。向荣,你跟这个案子跟得太紧了,已经引起了程豪的注意,今天起你专门负责和1149联系,其他的外勤一律jiāo给三组他们做!晚上开会,详细研究下一步的行动!”
“是!”叶向荣和吴qiáng一起敬了个礼。
从侯队长那里出来,叶向荣就急匆匆地往三组跑,吴qiáng喊住他说:“老叶,魏如风那边怎么处理?你不说夏如画现在已经决心让魏如风和咱们合作了吗?怎么现在还这样啊?这事到底行不行啊?”
“我看魏如风是鬼迷心窍了!他肯定没听他姐的!现在先别动他,回头一块算账!”
叶向荣想起夏如画带着哭腔的恳求,叹了口气说。
夏如画给叶向荣拨了一个小时的电话,终于疲惫地放下了听筒,她刚靠在沙发上,电话铃就响了起来。平时清脆的声音在午夜里显得十分尖利,夏如画的心狂跳了起来,她忙乱地拿起电话,碰翻了桌子上的茶杯。而电话里的声音差点让她失去了呼吸,苏彤完全嘶哑的吼声清晰地从听筒中传了出来:
“你他妈的怎么老占线!快来市医院!如风不行了!他不行了!”
9.放弃
夏如画是光着脚到医院的,她什么都顾不上了,两只拖鞋在路上早跑掉了。
手术室的门前已经围了不少人,苏彤联系不上夏如画时用魏如风的手机给小宇打了电话,小宇吓得不轻,又找不到滨哥、阿九,gān脆把程秀秀叫了来。程秀秀听说因为钱不够所以还没开始抢救,差点把医院急救室给砸了。她jiāo押金时几乎是把钱扔过去的,冲大夫喊如果救不活魏如风,他就等着陪葬。
52书库推荐浏览: 九夜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