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的裙摆_饶雪漫【完结】(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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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她塞给我一个纸包,我打开来,里面是那条裙子。

  “留给你。”丁玲说,“它更适合你。”

  她走的时候,我想拥抱她,可是我没有,我总是这样羞于表达自己的感qíng,内心的东西无谓地纠缠,日日疼痛无法缓解,自作自受。

  老刁对我说,我的事还要再等等,让我不要着急。

  我说不急。

  我真的不急,丁玲说得对,不能盲目。

  更何况,我已经慢慢习惯这里的生活。能不能走,我已不是那么渴望。

  丁玲走后的第二天是体育课,老师命令我们绕着cao场跑,一圈一圈又一圈,我跑在罗宁子的前面,可以清楚地听见她沉重的呼吸。无意中回过头去,看见她一张苍白的脸,苍白得非常吓人,于是我停下脚步来拉住她说:“你别跑了!”

  “你别管我!”罗宁子咬着牙推开我说,“我要是坚持不完,会被她们笑话的!”

  站在cao场边的老师见我们俩停了下来,开始对着我们chuī哨子。

  我高声喊:“老师,罗宁子不能跑了。”

  老师走了过来,问我们说:“为什么不能跑了?”

  “我可以跑的。”罗宁子苍白着脸,急急忙忙地解释说,“是林小花拉住我!”

  “你神经病!”我一把推开罗宁子。谁知道劲用得大了,她竟然一屁股就跌到了地上,然后,我看到她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非常痛苦的表qíng,眼睛慢慢地闭上了。

  “罗宁子!你怎么了?”我跪到地上去推她,喊她的名字,老师把我一推说:“你让开,赶快送医院!”

  所有的人都围了上来,包括周利,院里唯一的一辆车不在家,老刁当机立断地背上罗宁子就往医院跑去,罗宁子太胖了,老刁背得十分的吃力,但是她坚决而不停留地往前跑着。好几个老师跟着,轮流背,实在背不动了,就抬。我也一直跟着,就这样好不容易才到了镇上的小医院。

  医生一看,翻了翻罗宁子的眼皮,就说了三个字:“不行了。”

  “不治怎么知道不行!”老刁狂喊说,“给我救,给我救,我带了钱来的!”

  我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下,只觉得全身冷得抗也抗不住。

  一个我平日里并不认得的老师抱起了我,在我耳边轻声对我说:“没事的,会救过来的,罗宁子这样不是第一次了。”

  我也不是第一次了,无数次与死亡靠得如此之近,我觉得我再也无法承受。

  在老刁声嘶力竭的狂喊声中,医生终于把罗宁子送进了急诊室。一个小时后,车子将她昏迷不醒的她送去了县医院,老刁不许我再跟,命令我回了福利院。

  那晚,我一个人躺在宿舍的小chuáng上,以前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是没有了罗宁子,可以痛痛快快地伸胳膊伸腿地睡,可是真正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我却是将自己缩得更小,在那里痛痛快快地无声地流着泪。过了一会儿,就在我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我感觉到有人钻进了我的被窝,她拿着一张毛巾,低声对我说:“我知道你在哭,不过你别伤心,她命大,不会死的。”

  是周利。

  我大声地喊:“你滚!”

  周利吓得一哆嗦,很快跳下去回到她自己chuáng上了。

  黑暗中,我可以感觉到,全宿舍的人都没有睡着。

  那是度日如年的三天,三天后,老刁带来了两个消息,一是罗宁子醒过来了。二是让我去院长室,有人等着我。

  我去了,没想到竟然看到了秦老师,还有童小乐!

  “小三儿!”童小乐一见我进门我直朝我扑来,嘴里喊着:“小三儿,小三儿,我终于又看到你了。”

  他的眼眶红红的,却被秦老师一把拉住了,不得上前。

  “小三儿,来。”秦老师招呼我说,“这是县里的文化馆的章老师,她一直想要领养一个孩子,你来,给章老师看看,来。”

  我看到一个中年的女人,头发都有些花白了,戴着宽边的眼镜,从秦老师的后面走出来,笑吟吟地看着我。

  “叫章阿姨啊。”秦老师说。

  “章阿姨。”我的声音似蚊子。

  “我看过你演的戏。”章老师说,“去省城出差的时候正在放,你演得不错。你主持的新年晚会,我也看过了哦。”

  “小三儿可聪明。”秦老师说,“我不会乱介绍的。”

  “是不错,是不错。”她伸出手摸了一下我的头发说,“愿意不愿意跟我回家?”

  我看着秦老师,秦老师拼命暗示我点头。

  于是我点了点头。

  “那我院长,我看就这么定了,我们该办什么手续就办什么手续。”

  “行。”院长说,“我要代表院里谢谢你。多几个你这样的好心人,什么都好办。不过啊,林小花确实是个聪明乖巧的孩子,要求领养她的人多着呢,要不是我们事先答应了秦老师一定要征求她的意见,小花也许早就被人领走了。”

  “是我的福气,也是缘份。”章阿姨一把搂住我说,“放心,我会让小花过快乐的生活。”

  童小乐笑起来,眼睛眯起一条线。

  我那天跟童小乐没怎么说成话,秦老师说,他非要跟着来,为此磨蹭了秦老师好多天。车子是章阿姨找来的,有个司机一直等在外面,他们还要赶着回县城,不能多留。

  趁着他们在告别,童小乐偷偷对我说:“小三儿,你过来,我给你一样东西。”

  他把握着的手伸过来,我伸手去接,手里滑进来的是一团红色的纸币,应该是一百块钱。

  “快收好。”童小乐说,“这是我的压岁钱,给你用。”

  “不要了。”我赶紧说,“你快拿回去!”

  “你拿着你拿着。别跟我客气。”童小乐低声说,“秦老师一直都在帮你,你要放心。等你到了县城,就啥也不愁了。我到那时候再去看你啊。”

  “小乐。我们该走啦。”秦老师走过来,问我们:“在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童小乐故做轻松地说,“我们走吧。”

  “我走啦。”章阿姨微笑着对我说,“很快就来接你,你等我,”

  我有些机械地挥着手。

  车子开走的时候,我捏着那张带着童小乐体温的被捏成一团的纸币,忽然就掉了眼泪。

  没想到被老刁看见了,老刁微笑着说:“别哭了,有人领养了,该过好日子去啦。”我把头靠在她的怀里去,我真想对她说,我舍不得她,舍不得罗宁子。

  天地良心,是真的。

  罗宁子终于回来。她和老刁走进宿舍的时候,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我看到周利也拍了掌,不知道从何时起,其实我已经不是那么恨她了。

  “嗨。”我跟罗宁子打招呼。

  罗宁子笑得脸都快变形了。

  又过了一个月,chūn天快来的时候,老刁通知我做好准备,章阿姨就要来接我了。那晚,我睡不着,抱着双膝,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罗宁子挨过来,在我的身边坐下,轻声问:“小花,那个人是不是很快要来接你走了?”

  “也许吧。”我说。

  “你真好运。”罗宁子羡慕地说,“她一定很有钱。”

  “是吗?那又怎么样呢?”

  罗宁子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于是有些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说:“你走了,更没人陪我玩了。”

  “如果她们欺负你。你就用刀。”我从枕头下摸出一把锃亮的弹簧刀往罗宁子怀里一塞说:“你拿着,我走了,你就用这个。”

  罗宁子吓得直往后躲。

  “拿着啊。”我说。“你怕什么!”

  罗宁子还是不敢接。

  我把刀往chuáng上狠狠地一扔说:“你这么胆小,活该只有挨欺负的份!”

  罗宁子忽然嘤嘤地哭了起来,吓得我连忙用手去堵她的嘴:“你别这样,存心想我挨罚是不是?”

  罗宁子索xing放声大哭。

  哭声引来了老师,门打开了,灯亮了。

  “林小花,gān什么!别以为有人领养你了你就可以乱来!”

  “我怎么了?”我不服气地说,“哭的又不是我!”

  我一面说,一面生气地用手推罗宁子,罗宁子继续奋不顾身地哭着,老师把罗宁子一把从chuáng上拖了下来,大声呵斥她说:“你要哭到外面哭去,不要吵大家睡觉!还有你!”她指着我说,“你跟我一块出来!”

  冬天的夜里,我和罗宁子光着脚站在宿舍外冰凉的地砖上,老师气乎乎地说:“站明白了再给我回去睡觉!”说完,她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不再理会我们。

  罗宁子的哭声终于渐渐地小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悄悄往我手里塞说:“对不起,都怪我。这是上次联谊会留下来的,给你。”

  “你吃吧。”我说,“我不要。”

  “你一定要要。”罗宁子说,“你不要我就再哭。”

  怕了罗宁子的哭声!我连忙伸出手接住糖,把糖纸剥开来,发现巧克力被罗宁子珍藏已久,已经半化了,我想了想,把剥开的糖塞到了罗宁子的嘴里:“还是你吃吧。”

  罗宁子细致地嚼着糖,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我牵着她的手,我们蹑手蹑脚地回了宿舍,躺下去,很快都睡着了。

  第二天,又是阳光万丈,福利院cao场边的花像是一夜之间怒放了,chūn天的气息浓郁而芳香。章阿姨给我带来了一身新衣服,老刁和她,还有院长看着我将它们穿到身上。

  老刁微笑着对我说:“小花,要听话,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争口气。”

  “她跟着我,考大学没问题的。”章阿姨搂住我说,“这孩子聪明,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你妈妈说。”老刁说,“从今天起,章阿姨就是你妈妈了,对了,你快喊一声妈妈啊。”

  可是,我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别为难孩子。”章阿姨说,“让她慢慢来。”

  我们跟院长和老刁说再见,穿过孤儿院的大院,正在院子里做早cao的孩子们都转过头来看着我们,他们表qíng和眼神都各不一样,很是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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