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地上弹了起来,狠狠地照我脸上来了一拳!
接下来的事qíng就一片混乱,我的脸上火辣辣,眼前也开始模糊,世界开始摇摇晃晃,张沐尔还在不知死活,我的拳头也落到他身上,一边这样打,我心里一边在迷迷糊糊地想,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们怎么忽然成了这样?
怪shòu在一边吼:“都给我住手!”我不管,挥着拳头向他扑过去,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管了不管了,就这样大家闹一场,散了gān净。
“你们都别打了。”我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整个世界在一刹那安静下来。
我掉转头,看到从怪shòu的卧室,走出来一个很瘦、很瘦的女孩子。
我第一眼看见她,心就碎了。
是图图。
不用再看第二眼我也知道是她,她为什么突然出现,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为什么离开我,这些问题忽然都变得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从她忽然消失后,她又忽然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我的眼前。
“图图。”我百感jiāo集地喊完她的名字,就呆在那里。
她不看我,她的眼睛看着窗外。我却还是恍若隔世地看着她,这真的就是她,只是,我心酸地发现,她变了,变得太多。
她好像很多天没有睡好的样子,面目憔悴,眼睛底下有大大的黑圈。下巴比以前尖,皮肤苍白到近乎透明。她的头发烫成了大卷,但是发huáng、gān燥,像没有生命的野糙,凌乱地搭在肩上。
这不是图图,可是,这还是图图,或者说,她只是以前图图的一个影子。往日欢乐的影子还留在她的眼角唇边,可是她开口说话时,声音飘乎而冷酷:“林南一,现在你都知道了吧。”
我茫然地摇头,这谈话里有着我不敢面对的东西,我知道。
她微笑了一下:“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走。你又知不知道,我走了以后,一直都住在哪里呢?”
“这不重要,”我说,“你收拾好东西,我现在带你回家。”
她坚定地摇头,一下一下又一下,每摇一下,我的心都被痛苦和怀疑紧紧地扭成一团。我听着她更加遥远的声音:“请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少他妈废话,你跟我走!”我走上前去,拉住她的胳膊,天,她的胳膊何时变得那么那么的细,好像轻轻地拧就要折断一般。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轻柔起来:“走吧,乖,我们回家。我发誓,什么都不问。”
“是吗?”她终于转过头来看我。她的眼睛还是那么大那么美,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充满了雾气,像一汪清晨的湖,我跌入里面不知不觉。或者说,我一直就跌在里面,只是我自己不知不觉。
“是的。”我说,“我什么都不问。”
她忽然笑了,说:“你真傻。世界上有你这样的傻瓜么?”
说完,她挣脱我,慢慢慢慢走到怪shòu身边,轻轻搂住了他:“请你成全我们,不要让三个人都难过。”
怪shòu颤了一下,脸上泛起痛苦的表qíng。然后他伸出两只胳膊紧紧地拥抱了图图,抱得那么紧,好像生怕她消失。
我呆呆地看。
我最好的朋友。我最爱的女孩。
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让人心碎的画面。
我最后记得的qíng景,是我像一个疯子一样扑向怪shòu,却被张沐尔死死拉住。
图图的声音像从天边飘来一样远:“林南一,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吧?”
我终于知道了。
我知道了两个很近的人其实可以有多远,也知道了,一个人一直信任的东西,可以变得多么脆弱不堪。可是,我还是不愿意相信这样的真相,对我而言,这不仅仅是失败和耻rǔ,这关乎我对爱qíng的信任,对人生的希望,失去了这些,我该如何度过以后每一个漫长的日子,直至终老呢?
“我们要走了。”怪shòu说,“明天我会带图图回家,我们不会再回来。你可以安心了,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
“你他妈少跟我扯这些不相gān的事!”我朝着他们咬牙切齿的说,“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你们先背叛我,不是吗?”
“别把人都当傻子!”怪shòu骂我,“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我指着我自己的鼻子,一头雾水。
我做什么了?我和七七,压根什么事都没有,她还是个孩子,不是吗?
我真懒得跟他们理论了!
图图放开怪shòu,轻声说:“我累了,要进去休息。”
说完,她转身进了房间,门关上了。那是她坚决不愿回头的背影,用一扇木门隔开来的,我和她的两个世界。
怪shòu走到屋角,拎起我的吉它走向我,对我说:“我现在没有钱给你,这把吉它留给你,欠你的我以后一定会还。”
“怎么还?”我问他,我抬起手来,指着屋内,表qíng一定绝望得可以。
他面无表qíng:“你说怎么还就怎么还。”
“好。”我说,“那你把图图还给我。”
“放心吧,”怪shòu说,“只要她自己愿意,我绝不会阻拦。”
“走吧。走吧。”张沐尔一只手替我拎起吉它,别一只手用力拖我说,“我看大家都需要冷静冷静。”
我无可奈何地跟着张沐尔走出了怪shòu的家。可是,我真的不甘心,我知道图图,我不相信她会爱上怪shòu那样的一个人,我不相信我会输得这样彻底。绝不信!
我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返回我的小屋,我好像已经丢掉了我自己,我用手枕着头躺在地上,这间屋子里的回忆在跳舞,快乐的、难过的、平淡的,但都是好的,有她在,一切都是好的。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她真傻,我想,她爱上别人,直接跟我说不就行了吗?只要她觉得幸福,我无论怎样都是肯的。
半夜十点的时候,我从地板上坐了起来,我决定要去做一件事,这是我最后的努力,不管有用没有用,我一定要去做。
我拎着吉它,打车去了怪shòu的家,不过,我没有敲门。我绕到房子的后面,面对着图图的窗口,开始拨动我的琴弦。
第一首歌,当然是《心动》。
“啊,如果不能够永远都在一起,也至少给我们怀念的勇气,拥抱的权利,好让你明白我心动的痕迹……”
噢图图,你还记得么,这是我们相识的曲子,我曾经在你的学校门口唱过,我凭着它找到你,我们度过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第二首歌《我想知道你是谁》:在你离开的第十二个夜晚,天空倒塌,星星醉了,漫天的雪烧着了,我的喉咙唱破了,我坐在地上哭了,我好像真的不能没有你……
噢图图,这首歌你一定不会忘记,这是你的成名曲。我们因为它兴奋也因为她吵架,后来你离开我,我每一天都不曾忘记过你。
第三首歌《没有人像我一样》:世界那么小,找不到你,我哪里有主张,没有人像我一样,在离你很远的地方,独自渴望,地老天荒……
噢图图,这首歌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是我为你写的歌,也是我写的第一首歌,我还没有来得及问过,你喜欢不喜欢……
第四首歌……
在我的歌声中,有很多的灯亮起来,有很多的窗户推开来,我都没有抬头,我相信我的图图会听到,我的姑娘会听到,如果我唱到夜半,她还没有走到我身边,那么,我知道我应该选择什么样的结局。
是的,她没有回到我身边。
属于她的那扇窗,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天渐渐地亮了,唱累了的我,终于带着我的吉它和我带血的手指还有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回到了我自己的家。
我就那样地躺了很多天,什么也没gān,哪里也没去。某一天下午我听到不远的地方有很响的声音传来,我想起我很喜欢的一首歌,KnockOnTheHeaven’sDoor,这就是天堂的敲门声了,我想,一切都很完美,到此结束,gān净利落。
所以张沐尔冲了进来的时候,我还看着他微笑了一下,天堂里居然还有朋友,这一点,还算不错。
我醒来的时候,手臂上扎着吊针,身上盖着被子。
我用力把针拔掉,血一下子涌出来。
张沐尔奔过来,手里端着一碗汤:“严重营养不良,”他看着地说,“兄弟,你差点挂了。”
“关你什么事?”我说,“谁是你兄弟?”
“喝了吧。”他把汤放在chuáng头柜上,被我一巴掌打翻,哗啦一声掉在地上碎掉,汤汁飞溅。
“我再去给你盛。”他低眉顺眼地说。
他转身向厨房的时候,我喊住他:“不用了。”
他转过身来,仍是不敢看我:“阿南,对不起。”
我叹口气,只是搞笑地想起了某电视剧的一句台词:如果道歉有用,要警察做什么?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问他。
“事qíng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说。
“好吧,那你告诉我,是什么样?”我用虚弱的声音对着他大喊,“图图爱上怪shòu,怪shòu爱上图图,然后她玩失踪,然后你们什么都知道,就他妈瞒着我一个人?”
“阿南,你别这么冲动……”
“别说了!”我大吼一声。他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多话。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问,紧接着又泄气,“算了,你不必回答。”
他用我不能理解的怜悯眼神看我,一直看,直到我受不了地把头扭向天花板。
“阿南,”他忽然小心地问,“你和七七,真的没什么?”
我bào躁得随便捡起一样东西向他砸过去。
七七,开什么玩笑,她只是个孩子!
“原先我也不相信,可是……你在那呆了那么久。”他说得有点艰难。
“你什么意思?”我怒吼,“你给我说清楚!”
“不用说。”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很低,“有一天你会明白。”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这死胖子,居然也有如此决绝的时候。
我明白什么?或者说,我需要明白什么?我唯一明白的,是我不能死。
为qíng自杀,呵呵,我多余地想,那是十六岁女生玩的把戏,死了她也会看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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