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伤口虽说在下颚,但更确切地说,是靠近脖子的位置,他随便找了一块创可贴,贴在了伤口处,换上了病人装,从洗漱间里走了出来。
冷桑清见到他换上了衣服,眼神不再那么刻意,有些关心也有些指责的问道:“昨天你去哪里了?”
聂迹的眼神始终在她的全身游走着,但眉宇间却锁得很紧,他低声回答:“哦,出去了一趟。”
“以后出去的时候要和我说一声,告诉我去哪里了,你的这种qíng况,不小心在外面发作,如果不及时抢救是会很危险的。”冷桑清的语气略微严厉起来。
她是在关心我,是在紧张我,是这样的。
聂迹听到了冷桑清的话,心中莫名其妙地闪过了一丝欣喜,可与欣喜一同夹杂的,是昨天大哥隐忍的眼神,这不免让他又升起一阵刺痛,。
大哥还是爱着冷桑清的,这点不会错,正如冷桑清也一直对大哥念念不忘,但可喜的是,她正在尝试压抑她心里的这种感觉,自己虽然在大哥面前说了那么多,可大哥始终没有亲口肯定下来他的态度,看来这种方式尽管能刺激到大哥,但并不能彻底斩断他对冷桑清的感qíng,必须要尽快做个了断了,夜长,梦一定会多。
他坐在了桌子旁,接过了冷桑清递过来的白粥,盛了一勺放在嘴里,若有所思之后,他低沉着脸,对冷桑清说:“昨天,我去公墓了。”
听到这句话,冷桑清心里一抖,手中的勺子掉到了碗里。
这不是聂迹想看到的反应,但聂迹知道,冷桑清一定还会有这样的反应,他接着又说:“看着父亲和大哥的墓碑,我心里真的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好孤独,本来很幸福的父子三人,现在只剩下我自己一个人了。”
冷桑清有些担忧地缓缓抬起头,双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聂迹的表qíng。
聂迹笑了一下,笑的很苍凉:“怎么?担心我会做傻事?”
而此刻,冷桑清也留意到了聂迹下颚处,靠近喉咙部位的那一块创可贴,她突然紧张了起来:“你的脖子怎么了?”
聂迹惊了一下,想要和她说是早上剃须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可话刚到嘴边,他突然间又不想说了,双眼闪过一丝诡然,缓缓地低下了头。
“你又折磨自己了是不是?”冷桑清有些微怒地大喊着。
聂迹没有说话,依然yīn沉的低着头。
冷桑清看着眼前这个又可气又可怜的男人,体内的燥意瞬间升腾了起来,一种恨不争气的qíng绪充斥着全身,他真的很不愿意看到这个男人还因为聂痕的离去而一蹶不振,他真的很不愿意看到这个男人还在为一个死去的人而自bào自弃,因为,这就好像让她看到了自己内心里真实的自己一样。
“你醒醒吧!不要在这样下去了!你的人生难道真的就这样完结了吗?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身边还有很多关心你的人在看着你,难道你真的要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吗?”冷桑清急迫的大喊道,声音很大,像是在喊醒聂迹,不过更像是在喊醒自己。
聂迹猛地站起身来,qiáng而有力的大手一掌拍在了饭桌上,饭碗、水杯全都被震到了,洒的到处都是。
他的脾气也bào躁了起来,看着冷桑清的眼神充满着愤怒,大声地喝道:“我怎么想,我怎么做,都是我的事!我警告你,少来管我的闲事!”
聂迹的突然bào怒,让冷桑清吓了一跳,的确,从认识到现在,他从没在自己面前这个样子过,不过正是这种改变,让冷桑清的心里更加担忧了。
“你快点离开这里!我不想再看到你了!”聂迹趁着冷桑清的惊异,再次厉吼一声。
冷桑清的泪水已经在眼圈里盈了出来,恨不争气地看着聂迹,他真的想不到聂迹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忿忿地说道:“好,我没有想到你这么没有出息,以前那个顶天立地的聂迹已经完全不在了,我不会再管你,我走,我也不会让你再见到我!”
说完,冷桑清气冲冲地走出了病房,临走之前还到洗漱间,把他的剃须刀一并带走。
望着冷桑清离去的身影,聂迹一丝自得涌上嘴边,怕夜长梦多,他必须要这么做了,而且潜入医院的一系列举动,是要出个结果了。
☆、170屈从现实
深秋也有美景,只是这美景太过凋零。
最美的莫过于银杏树,簌簌落索,满地的金huáng,在不下雨的时候,走在金huáng色的叶子上面,有叶子破碎的声音,像是一首哀歌,静静地,用一种近乎死亡的悲凉在宣泄着这一场季节变化。
冷桑清很多时候都喜欢这条甬道的入口看着纷纷落索的银杏叶,两旁的银杏树走过了抽枝、发芽、萌绿、茂盛到金huáng,就像是演绎了人的短短一生,开始、发展直到结束。只不过,银杏树来年还会重复这段生命的过程,可人呢?下一个轮回会在哪里?
按理说,她是医生,不应该相信命运轮回这么一说,可看着从眼前飘落的树叶,心头不由泛起悲凉,如果能有来世,她......会不会在茫茫的人海中再次与他相遇?
努力去调整心态的她,在这个深秋的午后突然变得有些伤感,她已经很久不再去那片樱花树下了,已经很久不再去回忆无初次在梦里出现的白色凉椅了,坐在凉椅上的男人,她也很想将他的面容模糊化,只剩下光亮下的一点轮廓,隐隐约约的,似梦似真。
冷桑清下意识叹了口气,清淡,却幽怨。
“怎么了?年轻人啊,看到落叶似乎就容易多愁善感呢。”慈祥的嗓音从冷桑清手推的轮椅上传了出来,带着淡淡的笑意。
冷桑清低头,看着轮椅上的老人,轻轻勾唇,“是啊,有些感叹生命的无常呢。”
在医院不忙的时候,她会忙着护士照料一下正在做物理治疗的老人,眼前这位就是,老太太是无意从楼梯上滚下来,摔坏了腿,住院这段期间与冷桑清倒是相聊甚好,后来做物理治疗的时候也经常与冷桑清见面,时间一长,冷桑清倒是喜欢上了这位老人家,除了看望聂迹外,就是推着老太太到外面晒晒阳光。
老太太闻言她的话后笑了笑,“生命之所以灿烂美丽,就是因为它的无常啊。这一刻你不知道下一刻发生的事,所以才格外珍惜眼前,不是吗?”
冷桑清微微一怔。
老太太抬手,宠溺地摸了摸冷桑清柔软的发丝,“你很少给我提及你的事,但我知道,在你心里一定深藏着一件事,一个人,所以你的眼睛里总会有一点点的忧伤,可是你要知道,得到也好失去也罢,快乐也好悲伤也罢,其实都不过是人生历经的必然过程,只是时间稍早稍晚的差别,人生看淡一些便会不那么辛苦。”
冷桑清的心在抽搐着,她一直在要求自己忘记,事实上她也在这么做,可看到某个画面,又或者是听到了某段音乐,她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抚走了落叶,她在木椅上坐下来,良久后终于对上老太太的眼睛,轻声问了句,“您失去过最心爱的人吗?您曾经经历过这种失去后锥心的痛吗?”
她一向只会笑着面对,从来不会将这份心事倒出,可今天她忍不住了,也许心装的太满就要倾诉,否则人会崩溃。
老太太笑了笑,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她的问话,就好像早已将她的心事看穿看透似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感受,因为,我也经历过分别。”她顿了顿,又补上了一句,“生死分别。”
冷桑清震惊,呆呆地看着老太太。
风chuī过,在她脸颊上落下了寒凉。
良久后——
“您当时一定很痛苦吧。”
老太太的思绪似乎飘得很远,轻声道:“是很痛苦,但人总要继续生活下去,其实,生死分别也是一种幸福啊。”
冷桑清不解。
老太太将目光落在她脸上,“能够生能够死的爱qíng是真正的爱qíng,能够生死分别总好过爱qíng不再,人虽然不在了,但最起码留给你的是最完美和最完整的回忆,带着这份回忆来过一生,到老了偶尔拿出来缅怀一下也是一种平静的幸福。”
“这这种幸福是痛的,如果是痛,我宁可不要这种幸福。”冷桑清摇头不赞同。
“我们都一样,人都是到老了才明白人生的真谛。”老太太的语气祥和慈祥,语调很悠缓却充满力量,“痛始终是暂时的,当这种痛历经了岁月的洗礼,便会像破茧而出的蝴蝶,到了那时候你想象的始终只剩下记忆的甜蜜了,再轰轰烈烈的人生终归是要走向平静,这边是人生的真谛,难道,你不觉得用一种幸福的心qíng来怀念着你的爱人,这种方式远远要好过每天在痛苦中度过吗?”
冷桑清敛下睫毛,眉梢泛起一丝思索。
“你爱的人是希望你获得幸福的人,问问自己,有没有做到这点?如果你也爱他,就应该让自己生活得更好。”老太太轻声道:“要知道,现实总会带给人希望,屈从于现实才会获得温暖,不是吗?”
“屈从现实?”冷桑清抬头,眸光如水波般泛起涟漪。
老太太慈祥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冷桑清静静地坐在那里,久久回味着老太太的话。
银杏小径的尽头,飘落更多金huáng色的叶子,美丽的姿态如同空中飞舞的jīng灵,摇曳着落在了一直凝视着冷桑清的身影上。他站在那里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他可以看到冷桑清如明月般脸颊上的每一处神qíng,那种淡然的、还透着淡淡忧伤的神qíng令他心疼。
叶子飘落在他结实的肩头上,他没有抬手拂去,只是站在那里。
午后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长,高大的身影如同神祇,风chuī动了他大衣的一角,轻轻掀动出厚重的轮廓。
当一名小护士跑向冷桑清的时候,男人的影子悄然隐藏在树gān之后,无声无息如同落叶。很快,远处的冷桑清起身,重新推过老太太的轮椅,他的目光又重新出现,一瞬不瞬追随着女人渐渐远去的背影,越来越模糊,阒黑的鹰眸盈满无尽的qíng愫和楚痛,像是跨越了千山万水的相思,压抑着想要上前的冲动。
风chuī过,落下大片的叶子......
☆、171求婚(1)
跟聂迹争吵,不是冷桑清的初衷,她唯一气的就是聂迹的颓废。
以前的聂迹不是这样的,他每天总会笑呵呵的,唇边的笑泛着自信、慵懒和邪魅,让人一看就是那种邪气之中还透着正义的男人。
可现在,冷桑清找不回他原有的xing格。
52书库推荐浏览: 殷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