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良好的家境并没有让郜驰产生丝毫优越感,攻读学位的他在那时已经在为接管家族企业做准备,简诺不知道在和她恋爱的时候他已经进入竹海实习,而酒店上下没人知道他少董的身份。
偏头看向母亲的病房,简诺的声音依如既往地糯而柔:“因为心里始终记得我爱他,所以覆盖了该有的怨。”尽管母亲反对,简诺也没想过退缩。
这才是简诺,坚qiáng而执拗的女孩。她刻意遗忘了郜驰带给她的伤害,把爱他当成不变的信仰,一等就是四年。哪怕不知道他在哪儿,哪怕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依然站在原地,独自守侯。这几年她时不时会想,或许这世上最轻的就是诺言了,而最重的就是一辈子的相守,那么艰难的事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她把这次分离当成是老天的考验,这样鼓励着自己,才能一路走到今天。
林雪心的脸上有丝担心,但更多的却是鼓励,她摸摸简诺的头发,怜惜地说:“你妈妈是心疼你,怕你再受到伤害。如果你们的爱够坚定,她会接受郜驰的。”
或许,成人之间总喜欢玩这种隐瞒的游戏,然而如果隐瞒真相可以避免亲人受到伤害,林雪心也愿意这样做。单纯地让简诺认为姐姐是因为郜驰不告而别四年才反对他们在一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林雪心认为,有些事,只要大家都不提起,早晚会被遗忘。
简诺笑,想了想,问她:“小姨,你和姨父为什么会分开?”
林雪心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很快恢复了自然,她悠悠地说:“因为不够爱吧。”
不够爱?那为什么分开二十多年没有再婚?简诺不相信。
林雪心曾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仅比简诺小一岁。后来在女儿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她忽然离婚了,同时失去了孩子的抚养权。简诺听母亲说过一些当年的事,知道小姨曾苦苦哀求姨父把孩子留给她,可是姨父死活不肯,在最短的时间内办好了出国手续将他们的女儿带走了,从此再无联系。二十几年过去,依然独身的林雪心没能见女儿一面。长大后的简诺怕勾起小姨的伤心事一直不敢问她为什么会离婚,又怎么会在小孩子最需要母爱的时候轻易输掉了抚养权。然而她有感觉,小姨始终爱着姨父。
简诺黯然,为什么身边的人都爱得如此辛苦?自己是,小姨是,就连父母,也是如此。
“小诺,你和郜驰都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为相守而抗争,不像我和你姨父,即便有机会重新开始,我也已经没有二十年可以等了。”林雪心的眼眶微湿,声音已经哽咽:“如果不是我有错在先,他不会坚持离婚,我没资格怪他不让我见女儿,可我还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见她面,至少听她叫我一声‘妈妈’”
简诺到底没忍住眼泪,她抱住林雪心,连声道歉:“对不起,小姨,我不该问的,对不起……”
“傻孩子,难道你不问小姨就真的能忘吗。”林雪心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小姨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别受我们大人的影响对爱qíng失去信心,我和你姨父会分开不代表我们没有爱过,你爸爸妈妈走到这一步也未必就是不爱了,只是我们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以至于没有办法守在一起爱罢了。”
简诺看着消失在走廓尽头的林雪心的背影心中一片凄凉,小姨失败的婚姻,父母长达四年的分居令她忍不住难过,为什么好好的夫妻却走到这一步?小姨说是她有错在先,那么曾经恩爱的父母呢,到底为什么闹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不止一次追问原因,母亲避重就轻地说:“就算分开,我们都还是你的父母,不会因此少爱你一分一毫。”像是商量好的,父亲也不肯告诉她为什么,只是说:“小诺,我和你妈妈只是暂时分开,等她原谅了爸爸,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在一起了。”
事qíng就是这样,郜驰离开的那年,没有提过离婚的简家夫妇开始分居。时至今日,也有将近四年的时间了。
寂静的夜,简诺呆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眼睛无神地望着地面,恍惚的思绪让她忽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直到眼前的光亮被一抹俊挺的身影挡住,她茫然抬头。
郜驰站定在她身前,眼眸深深地望着她。
简诺很软弱很没出息地红了眼晴,伸出手抓住他的衣服,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见她仰头望着他楚楚可怜的样子,郜驰的心中,忽然间,有种说不出的痛。揽臂将她抱住怀里,他深深叹息。到底还是再次屈服了。
自从和简诺通了电话,他微凝的眉心就没舒展过。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似乎在专心倾听属下的汇报,实则一个字听不进去,不经意间抬眸触到凌惕不解的目光,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抬手制止他停下报告:“今天就到这吧。”
等到凌惕离开,郜驰侧首望向透明的玻璃窗,片刻后拿起手机给简诺打电话,结果她关机了。受心灵驱使,他根本没有犹豫,抓起车钥匙就往明港市赶。一路将油门踩到底,原本两个半小时还要多的车程,他仅仅用了一小时三十分钟。
当来到病房区,恰巧听到简诺说:“因为心里始终记得我爱他,所以覆盖了该有的怨。”
郜驰无法用言语形容那个瞬间的心qíng,只觉得胸臆间被某种qíng绪涨得满满的,他停住脚步,站在楼梯口,站在黑暗里,极力平复霎时狂跳的心。
简诺与林雪心后面的对话他自然也听到了,从她们的话语中他听出简母知道他回来了,而且反对他们在一起。握紧手中的钥匙,他为自己的心慌意乱找到了原因。难怪会觉得像要失去她一样,原来,他心爱的女孩正在为他而和家人抗争。看着不远处犹自出神的简诺,他想,还好他来了,在自私地让她等了四年之后,他不该让她独自面对即将到来的风雨。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是最无辜的人。
俯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唇,郜驰缓缓蹲在简诺面前,声音略显沙哑地说:“我来晚了。”
简诺摇头,含泪笑了。他也笑,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搂紧她一起等待天明。
万物苏醒的时候,郜驰将简诺纤小的手牢牢握在掌心,神色平静地站在简母的病chuáng前。
不甘败退
骆羿恒手把着方向盘,车内回响着无意中在简诺公寓听到的那首歌《思念谁》
你知不知道
思念一个人的滋味
就像喝一杯冰冷的水
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
一颗一颗流成热泪
你知不知道寂寞的滋味
寂寞是因为思念谁
你知不知道痛苦的滋味
痛苦是因为想忘记谁
你知不知道
忘记一个人的滋味就像欣赏一种残酷的美
然后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告诉自己坚qiáng面对
巫启贤沧桑、沉厚、张力十足的嗓音直击心底深处,骆羿恒仿佛看见在郜驰离开的日子里,他心爱的女孩子如何守着满天满地的思念度过一天又一天,那种难以言明的伤痛与焦灼,除了简诺,即便是他,也完全体会不了。
等待,需要勇气。她用事实证明,除了郜驰,时间无法遗弃她。思及此,骆羿恒狠力踩下油门,车子在高速路上飞驰而去,很快淡化成一个点,然后消失不见。
简诺从来就不需要他,在最脆弱最痛苦的时候,也是回忆支撑她捱着等着,如今郜驰就在她身边,更加不需要他的陪伴。从来都是如此,只是他懦弱地不愿承认罢了。
他一直把对简诺的感qíng掩藏得很好,甚至在她与郜驰恋爱的时候都可以滴水不漏。他记得五年前的那个下午叶优里来到学校找他,他们在郜驰宿舍第一次碰上她的qíng景,她腼腆地微笑,以及略显局促地站在郜驰面前询问他为什么两天没有上课,然后在门即将闭合的时候探进头来的那个刹那。
“不是简单是简诺。简单的简,一诺千金的诺。”倔qiáng的表qíng,轻而糯的声音,就那么轻轻地根植进了骆羿恒心里,再无法挥去。
“真没想到你们C大也有美女。哎,我说郜驰,你就不能怜香惜玉点儿?摆着张臭脸给谁看呢?”在简诺离开后,叶优里为素未谋面的她打抱不平,十分不满郜驰的态度。
郜驰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手指继续敲击键盘,开口时声音如常淡冷:“你让别人压得胳膊脱臼试试,看看能不能对她和颜悦色。”
“人家看着多苗条啊,怎么就压伤了你呢?真是不行,太不行了……”叶优里皱着眉感叹,见郜驰不接话,他恶意地在他手臂上重重捶了下。郜驰下意识凝起了眉,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一动不动。
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的骆羿恒那时侧身望着窗外,看着简诺与步温柔并肩走在cao场上,然后不知为什么,简诺忽然停下来,抬手戳步温柔的脑门,似是在数落着什么。他站在楼上自然听不到她们的对话,只能看到简诺的表qíng很凶,嘴唇一张一合,语速很快地说了好一会儿,等终于停下来又愤愤地转身就走,步温柔追上去拉住她胳膊,像古人一样不停地作揖,最后,女孩憋不住笑了。
倚靠着窗台站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骆羿恒低下头,轻轻笑了。就是那天,他记住了简诺。
再次相遇依然是在郜驰的宿舍,他敲门后进去的时候郜驰正面无表qíng翻着桌上放着的塑料袋,当他拿出一包只有女孩子和小孩子才吃的薯片时,脸色微沉,对着身穿白色连衣裙的简诺冷冷说道:“你确定这是买给我的?”
“你不喜欢啊?番茄味很不错的。”见他瞪着她,一副你再废话我就把你和这些零食一起扔出去的表qíng,简诺懊恼地挠了挠脸颊,不qíng不愿地伸出纤细的手臂接过来,低低地说:“你要是不喜欢那还给我好了,我自己吃。”
郜驰深呼吸,又相继拎出几袋类似薯片的零食,简诺一一接过去抱在怀里,眨着黑而亮的眼晴阻拦道:“都很好吃的,你尝尝呗……要不你告诉我你爱吃什么,我再去买好了……不要再给我了,我是买给你的呢……”
“你的歉意我收到了,这些东西留下也是进垃圾桶的命运,为了不làng费,请你拿回去自行消化。”见简诺还要说什么,郜驰沉声说道:“你要是心有愧疚,我不反对你来看我,但是,千万不要再买东西了,听见了吗,简单同学?”
又叫错她的名字。简诺纠正:“不是简单是简诺……”
“简诺,简单的简,一诺千金的诺,我记住了。”郜驰打断她,表qíng依旧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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