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客,但王军显然去意已决,谢绝了挽留。他从董事长办公室里出来,便到了司凌云办公室,“司小姐,董事长说你这里有一份协议需要我签署。”
司凌云将事先打印好的一式两份《离职竞业限制及保密协议书》递给他,他逐字仔细阅读着,虽然极力控制表qíng,但偶尔抽动的面部肌ròu、牙咬得紧紧的下巴还是流露出了内心的不安与焦灼。
“司小姐,我希望你明白,我在顶峰工作期间,从来无意与你作对。”
“工作就是工作,已经发生的事就算掺杂了某种私人恩怨,也是你的私事,与我无关。”
“董事长一再挽留我……”
司凌云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王总,我们再谈这个就没意思了。”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说董事长认可我在顶峰的工作,完全没有提到要我签这种协议,你何必这样为难我。”
“职责所在。王总以前在外企做过,不至于连这一点都不能理解吧。”
“司小姐,你拟定的条款把竞业限制的范围放得这么宽,几乎堵死了我的大半出路。”
“顶峰目前正处于一个微妙的时期,不用我解释,王总也应该知道这些条款都是必要的。坦白讲,我拿出来的最初方案比这个协议要严苛得多,不过董事长考虑到王总对于公司的贡献,愿意就竞业限制这方面给予你一定经济补偿。”司凌云面无表qíng地说,“个人认为,这个协议对你而言十分合理,比你应得的要优厚很多,你没理由再讲条件。”
王军思索再三,颓然取出签字笔,糙糙签下名字,拿了其中一份,站起身来,“司小姐,顶峰现在风光无限,不过实际是怎么一个局面,投资部工作艰难到什么程度,都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董事长最清楚这一点。也许我走之后,你也会了解到这一点,祝你好运。”
“再见,王总,临走之前,我也有一句忠告,外面天地广阔,有些面不必再见,对大家都好。”
接下来董事会商量新的投资部总经理人选,出乎所有人意料,张黎黎提议,由司凌云接替这一职务。
“包括爸爸在内,所有人都很吃惊。”司建宇开完会后,直接到司凌云的办公室,向她透露了会议内容,“不过张总列举出的理由倒是让人无法辩驳。她说你有能力、有想法,年初提出的分析巨野股本结构的报告显示你对于投资十分有钻研,加上学的又是法律专业,将来处理起顶峰上市方面的业务更为有利。”
司凌云有些惊奇,她当然知道张黎黎必定会以某种方式跟她讲和示好,可没想到下的居然是如此重本。
“爸爸没说我早晚要嫁人,不适合这份工作吗?”
司建宇哈哈一笑,“你了解他,他确实有些老脑筋。不过我也支持这个提议后,其他董事没有反对意见,他倒是没再说什么了。”
“谢谢大哥。”
司建宇随随便便地说:“跟大哥客气什么。凌云,我相信你完全能够胜任这个职位。只是你要有足够心理准备,买壳计划已经箭在弦上,你的压力会非常大。”
“我明白。”
司建宇走后,司凌云关上办公室门,将转椅转到对着窗子,开始琢磨着这件事。
张黎黎的这个举动,她不能说完全意外,但多少有几分说不出的滋味。
她按下张黎黎与王军的偷qíng事件,并不借机大事张扬报复,当然不是因为心胸宽广一念仁慈,只是纯粹站在为父亲、为公司考虑的角度,权衡利弊后做出选择。一旦因此事而获利,她不免要踌躇随之而来的后果。
回想王军临走时说的那番话,她几乎可以断定,张黎黎的这个举动是他们两人商量后做的决定。目前公司内只有她与闻洁知道张黎黎的秘密。张黎黎能够与闻洁达成某种默契,却绝对不可能放心任由把柄一直握在她的手中。闻洁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拖她出面,借以震慑张黎黎。此次张黎黎大手笔示好,更像是一个烟幕,而不是就此签订了永久和平协议。接下来她会怎么做?
所有引而不发的秘密都是一个双刃剑,不管各自拥有什么立场,一旦保守同一个秘密,就不可避免地有了同谋的意味。如果有朝一日司霄汉知道真相,会怎么看待他女儿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
以司建宇细密多疑的了xing,明明怀疑张黎黎促成妹妹升迁的动机,进而怀疑两人之间会有jiāo易,却只字不问缘由,又隐藏着怎样的心思?
手机响起,司凌云顺手拿起来接听。
“司总,祝贺你。”傅轶则带着调侃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希望我是第一个打电话向你道贺的人。”
“你该不会窃听顶峰的董事会会议吧。”
他哈哈大笑,“那倒不必,建宇兄告诉我的。很明显,他觉得我身为你的男友,应该早些知道这个消息。我过来接你吃饭庆祝,怎么样?”
“我突然很想喝酒。”
“那就更没问题了。”他稍稍放低声音,“我得承认,我一直想念你喝醉后的样子。”
放下电话,她嘴角上扬,心想,被搅得如此患得患失、心神不宁,她还真是需要一个放纵的夜晚来安抚一下自己。
傅轶则接司凌云去她喜欢的意大利餐厅吃饭,配合菜式点了香槟,然后去高翔的酒吧,品尝他新进的一批红酒。
高翔也过来举杯祝贺她升职,傅轶则开玩笑地说,“我揭露一下,老高这个祝贺是纯礼节xing的。他最老派,一向说女人在职场上充当女qiáng人是最恐怖的事qíng。”
司凌云被逗得失笑,“这很像我爸爸会说的话,不过比他来得委婉一些。”
高翔也并不窘迫,坦然地说:“轶则存心歪曲我的意思,我没反对女人当女qiáng人,只是说有些女人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竭力表现得比男人还男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qíng。”
傅轶则拍他的肩膀,“老高,你就承认了吧,你明明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大男子主义者,不用掩饰了。”
“好吧。”高翔摊手,“既然这样,我也揭露一件事,凌云,轶则这个人表面尊重女xing,其实一向被女人宠坏了,他的大男子主义可不下于我。”
司凌云喝了一口红酒,笑眯眯地说:“我向你们透露一个属于女人的秘密吧——适当范围内的大男子主义,并不会让女人反感,因为这让你们看上去有些孩子气,更有趣更好玩了。”
傅轶则与高翔一怔,随即不禁相顾大笑,高翔笑着摇头,“轶则,这调皮女孩子,只有你消受得起。”
从高翔的酒吧出来,傅轶则带司凌云回家,让她品尝他带回来的苏格兰威七忌。
她已经有了七分醉意,看什么都有些飘浮不定,扶着头说:“再喝可就真醉得不可收拾了。”
“我见过你半醉,非常迷人,非常想看看你醉到不可收拾是什么样子。”
“一般酒鬼是什么样子,我也不会太出奇。大哭大闹,扯着你唠叨了没完,呕吐……你会后悔让我喝这么多的。”
“呕吐这一环节可以省省,来吧,对着我唠叨,回忆童年,小伤感小烦恼都倒出来,鼻涕眼泪往我身上擦,我不介意。”
她扮了鬼脸,“太恶心了。”他给她倒了一小杯威七忌,把着她的手,晃动杯内琥珀色的液体,嘱咐她,“先喝一小口,含在嘴里慢慢感受,真正的好酒,接触到口腔不同部位香气是变化无穷的。”话音未落,她已经挣脱他的手,举杯一饮而尽,他笑得靠到沙发上,“你真是半点不肯敷衍,不耐烦就是不耐烦。”
“要做功课才喝得出妙处的酒太麻烦,所以我宁可喝啤酒。”
“有些乐趣,就在品尝的过程中,轻易放弃岂不可惜。”
“太累了,我想睡觉。”
“喝多了去睡是最无趣的酒鬼,过来,陪我跳舞。”
音乐响起,仍旧是LeonardCohen的CD,司凌云靠在傅轶则怀中,缓缓随他的步子进退。
“你到底有多喜欢这老男人,听了这么多年,家里、车里都是他的CD。”
“证明我其实是一个很长qíng的人。”
“不过是证明你还记得你那个喜欢听J'raYouMan的女朋友吧。”
“我真不记得以前跟你坦白到了这种程度。不过,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女孩子是你。”
“进一步证实了我的一个判断:审美偏执跟感qíng执着其实是两回事。”
他将她的头按在胸前,她听得到他在闷笑,“继续,继续。”
她喃喃地说:“奇怪,我今天才注意到,这个水晶吊灯是复古烛台款式,内侧的花纹非得站在正下方才能看清楚。设计这个产品的人把心思用一般人不会留意的地方,是怎么想的。”
“还注意到什么以前忽略的细节没有?”
“你今天下班之前刮过胡子。”她伸手摸一下他的下巴,“须后水的味道我喜欢。”
他低头看着她,“还有呢?”
“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起债务官司吗?一审输了,我得催白律师和小伍准备上诉材料。”
他似乎又有些被逗乐了,却没有笑出来,“原来喝酒能喝成发散xing思维。不过把输掉的官司记得这么牢,违背了喝醉放松的初衷嘛。”
她的思绪并没有就此停住,突然又问:“你有没有偷qíng的经验?是不是很刺激?”
他做严肃状,思索了一下,“这不是预备翻旧账跟我大闹吧。”
“你怕我闹吗?”
“我倒是很想看看你会怎么闹。好吧,我招认,几年前我跟一个有男朋友的女孩子来往过,站在她的立场上,能算偷qíng吧。刺激?我猜是有的,所有禁忌都会带来刺激与快乐。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人飞娥扑火乐此不疲。”
她似听非听,抓不住重点,也忘了为什么问那个问题,“小峰跟他的女朋友还是那么要好,也许世界上真的有一部分人是幸运儿,能够享受到没有猜忌,没有疑问的爱qíng。”
“你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算美好,对吗?”
她哧哧笑了,手指卷着他的领带,“不,没什么不好,各怀心机也不耽搁享受当下。”
“你认为我的心机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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