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与寞的川流上_寐语者【完结+番外】(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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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估计等他从长期任务说到短期任务,从每件工作任务的人力安排,再说到人手到底够不够的问题,今天这会也差不多可以开完了,其他部门也不用再发言了。

  康杰绕程奕的圈子绕得太明显了,会议桌上有人已经忍不住低头喝茶,以掩饰想笑的神qíng。

  程奕那张本来就黑的脸,听着康杰的话,越来越黑。

  我忍不住看穆彦,心想康杰这家伙,对他也算马首是瞻了。

  坐在程奕对面的穆彦,非常专注地倾听着康杰的陈述,一脸严肃。

  这真是一窝各自算盘拨得哗啦响的老狐狸。

  最大的一只狐狸总算出声了。

  纪远尧习惯xing地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下,拿起咖啡杯子喝了一小口,并不说话。

  康杰立马刹住话锋,还不慌不忙收了个梢。

  程奕两手jiāo握成拳,克制地握着,狭长的一双眼目不转睛盯着康杰。

  会议室里有短暂一刹的沉寂。

  然后程奕笑了,笑得很明朗,“销售部门的任务确实不轻松,但康经理的统筹工作做得很到位,很好,既然各项工作都有序安排了,人力调配应该不成问题。我觉得可以抽调一两个销售主管过来协助,穆总你看呢?”

  “好。”穆彦gān脆得出人意料,“销售人员对市场也有了解,抽一个过去应该帮得上程总的忙,就是他们都不熟悉评估流程,最好得有个参与过评估的人,不然程序上如果有漏dòng,总部责问下来很麻烦。”

  我心里格的一声,抬眼看穆彦,他却将目光投向纪远尧。

  纪远尧低头在写着什么,好像根本没注意听他们说话。

  一屋子人就这么眼巴巴等着他,全都被晾起。

  纪远尧眼也不抬,一边写,一边悠悠开口,“程总?”

  程奕应了一声,探身等听下文。

  “这种小事就不用在会上讨论了,该抽调谁就调,不用这么跟他们客气。”纪远尧轻描淡写地笑笑,像一家之主在招待来访的客人,“你们个个部门都叫唤人手紧张,看来还是我最闲,这事就让安澜打打杂吧,我这里没什么要紧事,你听程总的安排好了。”

  最后一句,他是转头对我说的。

  纪远尧隐含笑意的目光透过细银边眼镜,落在我身上,意味深长。

  第十六章(上)

  “不愿意去,是吗?”

  纪远尧笑着问我,随手放下了车窗,午后热风chuī进来,拂在脸上有种粗粝的温暖。

  “怎么会呢。”我笑着否认,“既然是您安排的工作,做什么都一样。”

  他转头看我,目光细微,“也有不一样的。”

  我沉默了下,点头表示领会。

  纪远尧一笑,就此打住,一个字也不再多说。

  老范在前面问他,是不是车里冷气太qiáng,chuī得冷。

  “你冷吗?”纪远尧温和地问我,将放下一半的车窗又升起来,“闷了半天,透透新鲜空气好不好?”他的神色话语,无不体谅周到,人前人后风度俱佳,简直不像现代人,像从十九世纪英国小说里走出来的旧式绅士。

  如果哪一天纪远尧要杀人,我想,也会彬彬有礼地替死者揩gān净血迹。

  就像上午的会议上,一点征兆没有的,就把我推了出去,推到虎视眈眈的程奕嘴边。

  那一刻,我感到会议室像一座原始丛林,巨shòu们踞坐两列,杀机腾腾,正要伺机相搏,这时一只兔子突然“嘭”一声被丢到中间——全身ròu都不够一只巨shòu塞牙fèng的兔子,抬起头,只好对巨shòu们露出一个和平的微笑。

  我除了和平地笑,没别的反应可选择。

  哪怕心已经坠下35层高楼,砸在地上,又弹跳起来,自己抖抖灰。

  刚以为找了棵大树,靠着好乘凉,这就被一脚踹到毒太阳底下——凉不是给你白乘的。

  在座的各路大佬们以含义各异的目光稍稍聚焦了我一下,稍稍,并没有特别的在意。

  对于习惯了血ròu搏杀的巨shòu们而言,这算不上什么。

  只有程奕转头看向我,单眼皮的狭长眼睛稍稍睁大了点。

  而穆彦,用一副心安理得的目光,审视着我的反应。

  昨晚天桥上那一番话,果然不是平白无故说来与我谈心的。

  程奕踢掉了BR,自己来圈定新的合作方,cha手市场这半壁江山已成定局。

  就算穆彦将他置于孤立境地,毕竟他还是副总,有尚方宝剑护体。

  经过上两轮jiāo手,程奕已很清楚自己处在十分不利的劣势,上下级一致针对自己,总部对空降兵管丢不管埋,简直叫做没有活路。如果是个没骨头的人,也就偃旗息鼓,顺势把对市场的主导权还给穆彦了。但他还是一声不吭地完成了第一步招标评估,高效率推进此事,态度丝毫没有软化迹象。

  对新合作方进行评估审定,本身并不复杂,但是事关敏感环节,历来烫手,谁承担谁负责。参与联合评估的各部门,都会谨慎对待。

  我以总秘的名义,参与进去协助,代表的是纪远尧的关注。

  纪远尧以此表示他对程奕工作的支持,在众目睽睽下,礼节xing地维护了程奕被损伤的颜面,给程奕面子,就是给他背后的人留面子。

  作为总经理,他不偏不倚,处置公正,让人无话可说。

  至于我被派去协助程奕,总秘的繁杂工作仍要兼顾,所谓协助也就不可能真的鞍前马后。

  真正需要我做的事,并不是给程奕跑腿打杂。

  如果叶静还在职,我想,她会尽心尽职,把这个监工做得媲美大明锦衣卫。

  穆彦的“推心置腹”似乎是一种前奏,这算不算是将我作为试验xing棋子的第一步?

  假如我是一双眼睛,将要紧紧盯在程奕身上,那么这双眼睛能够看到些什么,看到的是真是假、有没有价值,在这过程中能不能做出正确有利的判断——这一切,也许将决定我能否在纪远尧身边待下去,能否在这大鱼吃小鱼的浑水池塘里生存下去。

  你站这个山头,他站那个山头,总有一股力量要把人bī上梁山,没平衡木可走。只想安分守己做好一份工作,不参与是是非非的幻想,也许在我成为纪远尧秘书的那天就已经破灭了。

  车子飞驰在路上,老范开得又稳又快。

  纪远尧第二次抬腕看时间了。

  刚结束午间的饭局,我们正在回公司的路上,稍后还约见了一位银行副行长,时间排得很密集。途中纪远尧接到财务经理一通电话,脸色就不大好看,兀自深思,也不说话。

  我和老范都不敢吭声。

  这一路上他的电话就没消停,其间财务经理打来过,穆彦打来过,这次再又响起时,纪远尧却让手机响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低沉愉悦的语声接起。

  听到他称呼对方“Jeff”,我怔了一下,反应过来,那是我们的总裁。

  现年五十岁的邱景国是个美籍台湾人,一般被员工们尊称为邱先生,Jeff是高管们叫的,显示一种亲近。看见真人之前,我在商业杂志上多次见过他的照片和访问,公司网站和内刊上的邱先生更是笑容可掬,气质敦厚。

  但第一次见到来此视察的邱景国本人时,我发觉以前的印象错了。

  那个微微发福的男人,其实并不爱笑,也不像照片上那么敦厚。

  按原计划下个月邱景国就要来视察新项目。

  纪远尧接了他的电话,面带微笑,语气随和。

  我听他谈到了新项目推进的qíng况,并没有提到阻力,只是提了下资金链的问题,并说今早总部财务总监刚和我们财务经理做了沟通。

  在今早的会议上,财务经理也谈及了接下来的资金计划。

  涉及花钱的问题,总部一向死扼着下面的咽喉,达到一定数额就必须层层上报,再从总部层层批下来,一个关口卡住,便能卡得下面的人吐血。

  今年的资金计划本已通过总部审核,即使新项目推迟,总体来说调整也不大,该花的钱迟早要花出去。但不知道为什么,财务经理在汇报后续资金调配时,很有些忧心忡忡。纪远尧也没深入讨论财务问题,会上主要的讨论点,除了营销还是研发。

  毕竟能够摊开在这种会议上说的财务问题,都是正常的。

  听上去他们谈得十分亲切愉快。

  电话里纪远尧问总裁过来视察的时间是否又要推迟,也不知那边说了什么,纪远尧朗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呛住,开始连连咳嗽。

  “没事,感冒了……”他对电话那一头说,脸上依然带着笑,一边极力忍着咳嗽。

  挂上电话,纪远尧转过头去,咳得相当厉害。

  我忙从老范手里接过一瓶水,打开递给他。

  纪远尧又咳了好一阵才缓下来,脸色相当不好,眉头紧紧拧住。

  老范从后视镜里看着他,担忧地说,“纪总,车上好像有药,我给您找找。”

  纪远尧摆摆手,脸色疲惫,“不用,我没事。”

  老范有些着急,“您得去医院好好瞧一下,老这么拖着不行的!”

  纪远尧不耐烦地皱眉,“没有那么严重。”

  “老范说得对,再小的病拖久了都有可能变严重,您就抽时间去医院看一下吧。”我忍不住也开口劝他。以前听老范说过,他患过一次肺炎,还没全好就忙着出院,又连续出差很多天,累得再次肺炎发作。那之后就常常发烧咳嗽,一直好不彻底。

  “好,等不忙的时候就去。”纪远尧对我笑笑,没有像对老范那么不耐烦。

  “您哪有不忙的时候!”我知道他越是温和的时候,也就越是固执。

  他无奈地笑,小声抱怨说,“医院最麻烦了,一点小病也叫住院,哪有那么多时间跟他们耗。”

  我哭笑不得,“怎么是跟医生耗呢,明明耗的是你自己的身体。”

  他颇不以为然地样子。

  我忍不住数落,“您这是讳疾忌医。”

  纪远尧像见识了稀罕事儿似的笑起来,“老范,你看,安澜在教训我呢。”

  第十六章(下)

  程奕从销售部钦点的助手是孟绮。

  作为初来乍到的空降兵,程奕对本地市场和各种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了解的不足,是他无法回避的弱点,而这恰恰是孟绮的长项。

  评估的进展比我预想的更困难,也和我以往的经验完全不同。

  我第一次介入这种工作是在给穆彦做助理的时候,在他的qiáng势主导下,几乎没有什么阻力,财务和合同预决算等部门在联合评估中大开绿灯,甚少刁难。现在换到程奕手里,很细微的一个问题也要经过反复讨论,最令他头痛的是,本该各个部门主动配合他这个副总的工作,事实上,却是他去寻求别人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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