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与寞的川流上_寐语者【完结+番外】(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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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微一笑。

  我仰头靠了座椅,发白日梦地说,“要是我有假期,就找个喜欢的地方,一个人背着包去旅行,只带张地图,没有计划,走到哪里算哪里,累了就住下休息,厌了就换个方向走,自由自在……”

  他居然没有嘲笑我过于làng漫文艺,只是笑着,听着,隐约有神往的表qíng。

  我却心酸得说不下去,“等你休假回来,大家还是老样子,工作不会耽误的。”

  穆彦转过脸来看着我,目光像起了雾的深夜一样平静,“嗯,那都不要紧,我只想跟你说一声。”

  这样的目光,只望上一眼,竟无法抵御。

  我硬生生将脸转向一旁,克制着翻涌的qíng绪,微笑说,“是,我还没忘记,你答应过把我要回企划部的。”

  他目不转睛看我良久。

  却半笑半真地问,“跟我混有什么好,老大身边不是好乘凉吗?”

  “朝现在的方向走下去,也许更轻松。”我平静回答,“但最初的理想,我不想放弃。”

  第三十二章(上)

  “要不,你gān脆换个工作,正儿八经谈个恋爱吧。”

  从外面客厅飘进来这么一句。

  我洗好澡,在浴室擦头发。

  方方抱着薯片盘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嘴巴在和我说话。

  “和谁谈?”我问。

  “今晚一个电话就让你冲出去的那位呗。”

  “你是说走丢的穆小狗?”我走出浴室,一面梳散湿发,“可是人狗恋不被社会接受。”

  “那要是张三李四家的狗,你还会急急忙忙跑去?”

  方方斜起眼睛看我,从我脚沾泥巴,头发带着枯叶回来,她就这幅表qíng,俨然质疑我和某人偷qíng去了。我挤开威震天,坐到沙发另一头,“你不是看不惯穆彦吗?”

  她耸肩,“男人都这德xing,他和沈红伟的区别,无非是一个明目张胆,一个偷jī摸狗,真小人总比伪君子好。反正你也喜欢过他……话说回来,现在好像也没变心。”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抱猫在膝上,想起穆彦走时满不在乎的笑容,明明承受着不公平的境遇,却像真的开开心心去休假一样,还说,打算趁这时间陪老头子回一趟东北,老头子好多年没回过故乡,越老越恋旧,时常唠叨起东北的万里冰封,黑色冻土。

  这季节的东北已经冰天雪地了,我说,“带足衣服,那边冷。”

  “别嘘寒问暖了,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更不是我妈。”

  他恶毒的一句话,哽得我七窍生烟。

  “难得有机会欺负你,想看看你生气的样子了。”

  他半笑半真的表qíng却让我怎么也发不了火。

  方方说得没错,他是特殊,至今依然特殊。

  一个那样喜欢过的人,一个关照维护我许久的人,不管过去现在,于我的分量,总是不同。

  在他最光芒四she的时候,我竭力摆脱迷恋,慢慢远离他;现在他失意寂寥,我所能做的,只是和从前一样对待他,不远不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恋爱。”

  说出这两个字,心底空dàngdàng,我讪笑,“哪还有这份心思。”

  “为什么?”方方问,“一个都没心思?你的纪老板呢?”

  我一愣,扑哧笑了,“你怎么不gān脆说邱景国,把公司大佬一网打尽得了。”

  说完我自己哈哈大笑。

  尽管这完全不好笑。

  方方看着我,顿了顿却只是把一块薯片扔进嘴里,什么也没说。

  我抢过她的薯片,一边分食,一边看电视剧……那里面一男一女在说着激qíng缠绵的对白,我却一句也没听进去,眼睛盯着屏幕,心里恍惚想着另一回事。

  纪远尧,穆彦,恋爱。

  这些念头组合在一起多么艰难古怪。

  当方方口无遮拦问出纪远尧时,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那样局促,不得不用大笑来掩饰的局促。似乎只是从别人嘴里提到这种假设,也让我局促。

  穆彦休假的消息公布之后,徐青暂代他的工作,程奕没有直接介入,他开始真正像一个副总,站在管理者的高度来掌握这支团队,不像初来乍到时一样事必躬亲。

  虽然公司对穆彦的调查是保密进行的,但没有哪堵墙不透风,消息多少还是传了些出去。

  从营销部门到整个公司,表面的风平làng静之下,流言已悄然散播。

  康杰那张一贯笑嘻嘻的娃娃脸,最近也鲜见笑容,几次在会议上与徐青意见不合,黑着脸离开。他的黑脸不是给徐青看的,是给程奕。

  徐青为人灵活,与程奕的关系可近可远,现在颇有受到笼络的意思,处处压了康杰一头。反观徐青本人的立场,也显得暧昧不明……看程奕的目的,是要制造这两员大将的嫌隙,从内部瓦解穆彦的影响力。一手扶植孟绮上位,只怕是在给踢开康杰做准备。

  中午在员工餐厅和康杰一个桌子吃饭,他向我抱怨穆小狗的劣迹斑斑。

  穆彦休假一走,不放心把穆小狗寄养在宠物店,我家又有威震天,照顾它老人家的重任就被qiáng行指派给康杰。反正康杰单身一人,独居大屋,多一只狗也不嫌挤。

  穆彦还特别叮嘱康杰,凡是关于穆小狗的难题,都可以向我求援。

  我就这么成了他的临时养狗顾问。

  餐桌上聊着穆小狗,午餐时间变得很愉快,康杰黑了一上午的脸总算变得晴朗,绘声绘色描述穆小狗听见电话里穆彦的声音时,如何激动地满屋乱找……大概是我们的笑声引来了程奕,他走过来,坐到康杰身边,问什么事这么开心,也不和大家分享。

  康杰前一分钟还像个话篓子,现在沉默是金。

  我和程奕敷衍了几句,说起宠物的话题,他并不感兴趣,聊了会儿就走了。

  看着康杰晴转yīn的脸色,我试着委婉提醒他,现在并没到划分阵营的时候,何必自己站到非此即彼的立场上,多一些退路总是好的——这是我的想法,但康杰并不领qíng,他听懂了我的暗示,却用一种陌生的目光审视我,带着三分疏离,三分研判。

  面对他的目光,我收回了原本想说的话。

  毕竟不是度假时一起钓鱼探险的伙伴了,那时毫无芥蒂的对话,再不会发生在彼此之间。

  事实证明,我还是天真了。

  康杰是对的,即使他不表明立场,也会被迫选择站队——程奕很快把站队的选择抛到我们面前,没有给人观望的余地,几乎是穆彦前脚刚走,他这里就开始分化队伍。

  孟绮升职的消息还没有正式发布,大家已心中有数。

  周五,程奕以私人名义发起部门聚会,名义上是普通的周末娱乐,实则都猜到是给孟绮庆祝升职。这么高调的捧场,无非是在暗示,“跟着我,有ròu吃。”

  吃ròu或是不吃ròu,聚会参加还是不参加,非选不可。

  康杰没去,徐青去了。

  因此销售部一大半人没有到场,企划部倒来了不少。

  程奕先打了电话给我,孟绮又当面邀请一次,临到下班时,程奕从纪远尧办公室出来,特意又告诉我一次——如果这样我还不去,等于直接甩脸色给人看了。

  向纪远尧做完工作简报,我故意叹口气。

  他询问的目光投来。

  我将晚上的聚会告诉他,笑着抱怨,“真累,下了班只想回家睡觉,哪还有jīng神玩。”

  纪远尧一笑,漫不经心理了理桌上文件,“难得周末,去玩吧,累了早点走就是。”

  见他这样说,我心里多少有数,笑着点头。

  转身却笑不出来。

  连纪远尧都在若有若无地帮着程奕撑场面。

  反手带上办公室的门,我不经意抬眼,在门即将合上的刹那,撞上纪远尧的目光——他也在审视我背影。

  我僵了一瞬,轻轻的,若无其事将门带上。

  晚上的聚会,如同预料中一样无趣。

  从餐桌到酒局,都是一群人拿捏着,试探着,虚应着在表演。

  只是把演戏的布景从白天的办公室搬到了觥筹jiāo错的夜色下,除了作为主角的孟绮,chūn风满面以外,大多数人各怀心思。

  我坐在角落,和身边的同事有一搭无一搭说着话,目光逡巡场中,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演。

  孟绮被簇拥着,不知是喝第几杯了,次次都一饮到底。

  程奕在一旁笑着,身旁不乏殷勤者,频频斟酒举杯。

  他们是今晚的赢家。

  我想起许久之前,类似的场面,只是那时的男主角是踌躇满志的穆彦。

  不知他现在又在哪里,在做什么,零下十几度的东北该是积雪盈尺了。

  我搁下杯子,越过迷离灯光下的男男女女,走到会所包房的露台去透气。

  露台上很冷,大衣忘在里面,风chuī得我瑟缩清醒。

  又想起了三十五层的天台,想起那盛满烟蒂的旧杯子。

  眼前挥之不去,尽是那个背影,尽是那个人。

  “不冷吗?”

  身后传来略带沙哑的妩媚语声,不用回头已知道是孟绮。

  她走到我身边来,也靠着露台栏杆,穿得更少,一半白皙饱满的胸口bào露在寒风中。

  “看见你更冷。”我笑了笑。

  她撩撩头发,眯起眼睛看我,“心qíng不好?”

  我半开玩笑地回答,“正在嫉妒你。”

  她哧的一声笑,“这么直接?”

  我笑而不言,等她出招。

  她迎视我半晌,还是转开了目光,看着露台外夜色阑珊,“今天你来,我真高兴。”

  没有想到她会说这句话,我失语,竖起的刺不知该往哪里扎。

  眼前的孟绮看上去没有以往的侵略xing,神色里倒像带了点茫然。

  在这个属于她的胜利之日,怎么还会茫然。

  我审视着她,她也平静接受我的审视。

  “你一直看不起我这种人,对吧。”她轻描淡写地问,“你,还有穆彦,是不是一直像看小丑一样,看我丑态百出,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她身上有浓烈酒气,如果没有喝高,也许不会同我讲这些话。

  露台上的风更大了,我转过头,“进去吧,这里太冷了。”

  她却望着我,迷蒙了目光,“你说,是不是?”

  她的手搭上我胳膊,冰凉冰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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