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的声音从背后焦急传来。
她只好站住,随他进了去。
庄海冰站在chuáng侧,纪叙梵本闭着眼,听到动静猛地睁开眼,一脸胡楂一脸憔悴
的,却看到比他更苍白难看的苏晨。
她满脸泪痕,他心里顿时便狠狠一抽,忍着麻醉过后的剧痛,用力往前探身.
柔声道:“苏晨,你过来我这里。”
他这一动,扯到手上正吊着的点滴针头,手背一下溢出一片红液。
众人一惊,庄海冰赶紧替他扶好针头,用胶布贴好,苏晨点点头,立刻走到身边,在chuáng沿坐了下来。
”怎么哭了,我不是没事吗?别哭了,伤也不重。“
那有些蹩脚的谎言说得急了,低声咳嗽起来,他却仍伸手去替她抹去眼底的湿痕,而后扣住她背脊想将她拥进怀里。
他右手吊这点滴,用的是左手,却一声闷哼,并没成功,他盯着左手看了好一阵子,苏晨定睛看着,他对着她轻轻笑着,镇静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悲伤,只有他一贯深隽沉思的神色。
他骤然悄悄紧握成拳的右手和上面再次溢出的血水,却让苏晨几乎心碎。
医生必定已将qíng况告诉他了吧。
她方才本来想先不要将这事告诉他,却又想,他哪么骄傲一个人,未必愿意他们隐瞒着他,越晚知道,对他的打击越大。
她主动依进他的怀里。
明明是自己想要的,温暖入怀,纪叙梵却是一震,心下又怒又心疼,怒自己,心疼她,他是半个废人了,她如今这样顺从,是同qíng他,可怜他?
”我知道苏晨为什么哭,庄海冰欺负她。“
一声低哼,打破这片并不安宁的甜蜜。
方琪跳了出来,萧坤和庄海冰本打算悄悄走出去,这时,庄海冰一愣,直直地立在门口,纪叙梵脸色一沉,冷冷道:”海冰,若你看中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请对苏晨尊重点。“
庄海冰苦笑,他再怎么怨恨苏晨,却无法放开和纪叙梵之间亦主亦兄弟的感qíng。
他终是低下一头骄傲:“夫人,是海冰冒犯了。”
苏晨阻止不及方琪的顽皮,不觉歉疚,见状连忙摇头,眼看纪叙梵还是黑
着脸,又一按他肩膀。方琪有些唏瑟地吐吐舌,先行出了去。萧、庄二人也连
忙出去。
室内只剩下两人,反而一下变得有些古怪。
纪叙梵按了按右手有些松掉的针头,不动声色将她松开。
苏晨却是读懂了,他不想抱她,她心里百般滋味,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
后低声笑笑道:“好好养着,会好起来的。”
“嗯。”
纪叙梵淡淡应了声,语气透出丝冷漠。
苏晨咬紧牙,低头盯着chuáng单,好久,终于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
了,我爸爸的事,谢谢你了,你的恩qíng,我会记住。。。我出去帮你找一朝夏小姐
吧。”
纪叙梵听她这样说话,愣了半晌,他怕从她眼中看到同qíng,却又想听她对他
说,你帮了我爸爸,我愿意留下来。
他平生决断,在此时竟只能自我摒弃,只能不说什么,等她宣判,等她说话。
毕竟,他的左手,医生说再也不能恢复。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接受她的同qíng,他觉得再也配不上她,心里却又有个声音叫
嚣着,就这样留下她。
但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迫不及待便要离开,仿佛他醒了,她就再也不欠他。
是,这几枪是自愿挨的,他从没想过让她欠他。
可是,她真没有一丝不合?
他们之间.连生死也牵绊不了,也永不可能再来了吗?
他怒急,看她要起身,便要扯掉手上针头.去拉她。这时门外有人敲门,苏晨
一怔,他将她拉坐下来,冷冷道:“请进。“
进来的是凌未行,他看了看二人jiāo握的手,微微一定,随即别开目光,神色却
是一片澄澈:“梵,你见好些了吧。苏晨父亲的事,未免生变,若你们二人放心.
我打算和庄霈扬亲自过去一趟,尽快将钱取了,将人赎回来再说。”
苏晨用力点点头,纪叙梵钩钩唇:“你来办这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这话也是说得一片自在磊落,很是坦诚。
“谢谢信任,”凌未行颔首,又看二人一眼,淡淡笑道,“其他的事,待你出
院再说,好好保重吧,兄弟。”
他说着开门出去。他一身风尘仆仆而来,又一身风尘仆仆离去。
苏晨不觉盯着轻轻关上的门板失神,这一生,她注定对不起他。
这么好的人。
苏晨一眼,对纪叙梵来说,就像被当头浇了盆冷水。
这里有她合不得的人,不过已再不是他。
他该怎么做?
他已是个残废,也许最好的选择就是……放手。
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人真的会看透许多东西,包括所谓爱qíng。
所以她濒临生死之后,不再爱他。
而方才在手术中,他总保有一丝清醒意识,他告诫着自己,绝不能死。
他死了,她的父亲谁来救?他死了,以后谁照顾她?
他醒来后,医生半玩笑般告诉他,他的求生意志顽qiáng得有些可怕,本来以为
他无非两种结果,一是死亡,一是并发症,要将养很长一段时间,而非手术翌日
就醒来。
可是,他忘了,她再也不需要他。
她早已不是当年在樱花树下缠着他喊哥哥的小女孩,也不是倔qiáng却深爱他的
女人。
是嫌弃他的残疾,还是真对行动了深刻的感qíng?
如果,这一扇门外面有她的幸福,那么放手吧,让她幸福吧。
如果很爱一个人,也许不是可以生死相许,也不是相伴一生的承诺和心qíng,而
是成全。
她对他还有些同qíng的,他自嘲~笑,漠视着伤口和心一瞬迸裂开来,蓦然
淡道:“你回去吧。我们之间……到此为止,我从此再不纠缠你,你也不要来
找我。”
苏晨想过很多次,眼前这个男人会怎么跟她说他们之间的事。
却没想到是这样。
他毫不迟疑的态度让她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她扶着chuáng檐方才站了
起来。
她飞快开门,离开了这家让她觉得窒息的病房。
门一合上,纪叙梵已拔掉自己手上针头,但他走到门边,却站了一阵子才打开
门。也许是一两分钟,也许是十多分钟,等到他再也抑制不住,猛地开门,赤脚奔
出的时候,走廊里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他想,若是她还在这里徘徊,他一定不顾一切将她抱进怀里。
夏静宁正好捧着一束香水百合回来,看他出来,惊道:“梵……你这是做什
么?我扶你回去躺着。”
“我不是让你回去吗?你回来做什么?”纪叙梵却毫不留qíng地扔掉了她送进他
怀中的鲜花,也避开了她的搀扶,qíng愿láng狈地扶着墙壁,支撑着身体。
夏静宁想起一刻钟前,病房里他冷漠的逐客令。
他说:“宁,你的威胁已经解除。你回去吧,以后请不要在我和苏晨的生活里
出现。”
她当时也是惊得愣在他chuáng前:“你用自己的命来救我,现在却赶我走?”
纪叙梵道:“是,我没办法看着你在我面前出事,无论我怎么恨你,但我曾那
么爱你,我认识了你这么多年。你的命更是苏晨用她和我们孩子的xing命救的。最重
要的,弘挟你进来之前,坤叔说了一句,教堂附近没法藏人,那些人似乎早便埋伏
在学校里。能做到这点,只有一个可能,我的人里有jian细,所以他们预先便知道我
们的行动,但却不知道藏宝点,不能贸然胡来。”
”原来,哈里德和你言和,你问他一句,问他还有什么话要说是那个意思。若
是那些人是哈里德的人,他会将他们叫出来。他说没有,你便明白了,那些是弘的
人。你知道,弘不可能这样放过你喜欢的人,不会放过苏晨,可他们在暗,你怕他
们会突然发难,抢苏晨的盒子,所以你让苏晨将盒子给你,不仅因为我,还为了
她,你怕她会有危险……”
她说着声音颤抖,再也说不下去,定定看着他,一双美丽的眸子溢出的不仅是
泪水,还有痛苦。
一旁庄海冰和萧坤jiāo换了个眼色,都从对方眼中读出震惊的信息。
原来,纪叙梵走向纪叙弘的时候,就做好了两败俱伤的准备。
她一刹那只觉得天大的讽刺,奔出了病房,旦尽管终放不下他:
她在医院附近的花店买大束他喜欢的花回来,她想告诉他.她愿意和苏晨一起
爱他,他却拒绝了。
当日,苏晨将死的时候,她知道,他心里再也不只有她一个,可她再难受也告
诉自己,不要绝望。这一刻,看着他一脸冷硬,像最锋利的刀子一般,但他凝着远
方的目光,却那么温柔,就像很多年前他看着她一样……
“宁,有些事qíng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她一阵耳鸣,两限昏黑,突然明白了什么叫绝望,什么叫生不如死。
一个结束的开始
接着,两年多的时间像水汽蒸发、像雪飘一样过去。
宁遥再次入冬。
对很多人来说,两年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平凡的生活继续着,对一些人来
说,却彻底改变了人生。而对苏晨来说,这两年也发生了几件大事。
她终于见到了亲生父亲苏玉涵,她生了场大病,她找了新工作。
她甚至没有去参加纪叙梵在英国开办的音乐学院的开学典礼。
苏玉涵过去了,因着庄霈扬的关系,连方琪也去了。
很有趣的是,庄霈扬和纪叙梵算是不打不相识,一场因缘际会两人倒成了莫逆
之jiāo。
凌未行也去了。
琪琪说,他们在英国纪叙梵的庄园里聚了一回,可惜她没有过来。
他们在壁炉火光前,喝着酒,还说起关于他们这些人的爱恨qíng仇。
苏晨想起方琪说话时的调皮,似乎他们之间的事,不过是别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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