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关他什么事?他跑去那里gān什么?他不是在中国吗?”苏晨喃喃道:“我不明白,我听不懂。”
“我也不明白。”方琪老实道,一张小脸净是迷惘和不解。
“你父亲家里是琼川的大户,家境殷实,他顺理成章做了留洋学生,毕业以后他在多个国家辗转,本意是游历,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加入了那个临时政府,成为他们的一员。”
“苏小姐,你父亲是个好人,也是个有魄力的男人。”庄霈杨突然出声,语气有几分惋惜,“他也许是想帮那些长期受压迫的人做些事。可惜,这代价却也大了。”
“代价?”苏晨闭了闭眼睛,苦笑,到现在,她还觉得这是一个其他人的故事,那个人其实与她半点关系也没有——因为,这件事qíng听起来,那么的荒唐,那么的不真实。
“抛妻弃女的代价?他为什么要假死?”她低低道,语气里却有丝压抑的歇斯底理。
纪叙梵微叹,又轻声道:“苏晨,你父亲为临时政府办事,你知道他的身份意味着什么吗?”
车子突然变得寂静。
“间谍。”
终于,庄海冰微微皱眉,打破了这片沉默。
纪叙梵甚至没有给任何时间她去消化那两个字,已经接着说下去。
“没有武装,根本不可能推翻原来的政府。苏晨,独立需要什么,不必我说,你应该知道。”
方琪咬着唇,声音有点呓糊不清,“需要什么?”
“琪琪,是钱。”苏晨苦笑,“他们需要一笔钱,很大的一笔钱,甚至那是个你我都无法想像的天文数字。”
“你父亲正是保管这笔钱的人。”纪叙梵道:“当时武装政府疯狂扫压国内的反声,临时政府面临着解散的危险,他们把由国民筹集起来的那笔巨大财富jiāo付给你父亲,你父亲就和我老师还有其他一些人设法把这笔财宝秘密运到了中国。”
“没有人知道这笔财富到底是什么,更没有人知道他把它们藏到了什么地方。他和临时政府的人保持着最紧密的联系,除此,他回国以后仍然当他的苏家公子,直至他无意中看到了你妈妈。”
“还记得你伯父说过吗?你妈妈是一个迷人的女子,你父亲让家里向你外公提了亲,当时你妈妈的恋人却是你现在的爸爸,可是你奶奶反对,你外公财迷心窍,你妈妈在种种打击之下,最终嫁给了你父亲。”
201
“停一下车好吗。”.
苏晨的声音很轻,车里的人一怔,纪叙梵已对张凡说:“停车。”
方琪看到苏晨从车内快步走了出去,正要跟出去,庄霈扬按住她的头,她怒道:“放手。”
庄霈扬低声道:“这个时候,纪叙梵去比你适合。”
“嗯。”方琪一怔,轻轻应了一声,望向窗外各。
前面的人越走越快,纪叙梵本来随她步伐,不徐不疾在后面跟着,这时迅速跟了上去。
已近琼川,这里是一片林子。苏晨刚走进树林,就觉得臂上一紧,她转过身,纪叙梵微微皱眉看着她。
苏晨抿了抿唇,低笑道:“我觉得我的人生真是他妈的一塌糊涂。”
纪叙梵眸光浓灼,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对不起。”
苏晨一怔,淡淡道:“为什么?因为把我带了回来?”
纪叙梵道:“那要让你失望了,我从没对这事歉疚过。只是你父亲的事,告诉你的时机,是我错了。鄹”
“都无所谓了。”苏晨自嘲一笑,“庄海冰他们本来就知道,在我面前再多听一次又怎样,我管不住自己,更制止不了别人的想法,在我还没出生之前,已注定我的人生是一团糟。”
“你说时机不对,其实什么时机都不对,如果那个男人真是我的父亲,从他假死那一刻开始,时机已经不对。”苏晨摊摊手,笑道:“我是个自私的人,不懂他那样悯天怜人的襟怀,我只要小家的幸福。贝瑾死得惨,她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纪叙梵眉头一深,手上用力把她抱进怀里,“你心里难受。”
苏晨想将他推开,他的气息却深深包围着她,让她失去力量。她与他就像两条打了死结的线。爱恨早已经难说,解不开,惟有剪断,死了。何况她这时确实难受,她伏在他肩上,试图感受来自他手臂上越来越紧的力量,让她紧绷的身体可以慢慢放松下来。
她用力看向前方浓郁的树木,却视线模糊,她被他固定在怀里,她无法看到背后,也看不清前路。
闭了闭眼,她终于道:“你继续说。”
纪叙梵的声音传来,“你问,我说。”
“问?”苏晨一愣,良久,才道:“我无法想像有关那个男人的事qíng,他的故事对我来说就像一场梦,我不知道我想听什么,更不知道要问什么。”
纪叙梵微微叹了口气,“我把你父亲的故事说完吧,你也好听听你母亲的事qíng,还有......我和你之间最开始的渊源。”
“我也不懂贝瑾。”苏晨笑了笑,随即噤声,她听出自己语气里那份凄凉,那时在琼川得悉身世,对贝瑾的感qíng一直复杂,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她心里突然开始心疼那那个女子。
“苏晨,你母亲比我母亲好,她其实很好。”
耳边声音低沉,苏晨微怔,竟不知道如何接口,只听得纪叙梵道:“你父亲爱你母亲,而你母亲嫁给了你父亲以后,慢慢也爱上了他。”
苏晨一震,“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我妈妈不是一直爱着我现在的爸爸吗?”
“你父亲叫苏玉涵,是真正的大户公子,长相英俊,学识广博,加之他深爱你母亲,百般爱护,你母亲会爱上他并不奇怪。就像你伯父苏翎说的,你现在的爸爸苏翔充其量不过是个逃兵,并不值得去爱,想来你母亲对他的感qíng早已在她被父迫嫁而苏翔却没有勇气带她离开的时候磨光。”
是啊,要有多执迷才能去爱这样一个男人,苏翔并不值得。苏晨心里一涩。
纪叙梵顿了一下,看她没有出声,也没有bī她,续道:“在我老师被催眠后的讲叙中,婚后那一年对苏玉涵和贝瑾来说都是幸福的。”
苏晨低声道:“可是,有了可是。”
“嗯。”纪叙梵抚了抚她的发,“苏玉涵秘密藏着的财宝,还是被那国家的机关人员密查出来了。他是个聪明的人,也许早已嗅到风声。在和贝瑾结婚前,他的私生活其实一向检点,婚后对贝瑾感qíng愈深,更没有任何绯闻传出,你还记得你伯父说——”
苏晨微微急促地打断了他,“苏翎说,他私生活复杂,在外面有女人。”
纪叙梵淡淡道:“都是假的罢。为了不让家族和贝瑾受到牵连,他那时必定已经想好假死的方法。他怕贝瑾伤心,有意在外面找女人做了戏。”
苏晨惨淡一笑,“这方法并不伟大。”
纪叙梵没有出声,好一会,才道:“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苏晨一愣,随即侧过头。
纪叙梵一向睿敏,这时却摸不出半点她的喜怒褒贬,突然听得苏晨道:“如果苏玉涵......他真的这么做,那我母亲确实是爱上了他吧。”
不爱他,苏玉涵也不必花心思去做那件难说对错的事。
纪叙梵点点头,“所以,他假死以后,你母亲伤心之极,却也再一次心死。那时,苏翔又找上她,想和她复合,你母亲没有答应,而不久之后,苏翔娶了妻。你伯父苏翎就是在那个婚宴上看到你母亲,与所有人一样,他以为你母亲还爱着苏翔,实际上......”
“实际上,那天,贝瑾在人群里看着苏翔,只觉得他好笑吧。”苏晨低低一笑,心里的凄意越深。
202
纪叙梵像知道她的想法,将她抱得更紧。.
苏晨轻轻嗅着他的气息,低声道:“我知道她苦,如果她没有嫁给我伯父就好......”
纪叙梵没有回答,苏晨也不以为意,虽然她明显感到他环着她的手在微微颤抖,虽有些奇怪,但没有问。
纪叙梵却将她微微拉开,双手握上她的肩。他手上的热力从她肩膀传来,苏晨心里一紧,又微微侧过头各。
纪叙梵却伸手勾住她的下巴,深黑的眼里有抹迫视的意味。
“纪叙梵......”苏晨不安,唤了一声,又觉得不妥,住了口。
“也许她以为那是忘掉苏玉涵的最好的方法吧。”纪叙梵突然淡淡道。
他的语气和眸光落差太大,那深灼的目光qiáng烈的压迫感让苏晨惶慌,她提高声音道:“我和我妈妈不同,行也不是苏翎,我知道自己要什么。”
纪叙梵紧紧看着她,“你和贝瑾一样。”
苏晨一怒,想挣开,他却不让。她被他qiáng行带回宁遥,现在又为苏玉涵和贝瑾的事彷徨迷茫,她一直用尽力气去压抑心伤,那关于她的和她父母的,此刻种种终被他的态度激了出来,但却无法摆脱他桎梏在她身上的力量,悲愤之处,她眼眶尽湿。也是这一瞬间,她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悲恸,他几乎陷进她臂里的手让她有种感觉,他确实愿意付出他的所有,只要她要,只要她还能留在他身边鄹。
推拒的手慢慢变得无力,她咬了咬牙,低声道:“故事不是还没有讲完吗?为什么苏玉涵还要回来?”
纪叙梵盯着她看了很久,才淡淡应了一声,道:“很简单,他终究舍不下贝瑾。”
心qíng仍然激dàng起伏,但后面的事qíng苏晨还是能慢慢梳理出来,苏玉涵既然回来找贝瑾,贝瑾必定知道了他的事,在嫁给苏翎一年之后......qíng何以堪,却qíng不自禁。所以,他们有了她。
贝瑾也必定在和她现在的爸爸苏翔发生关系之前已经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所以临死前才会阻止苏翎苏翔二人去做鉴定,除非他们无法确定,否则不论苏翎和苏翔都绝不会收养她。
苏翎曾许下诺言,除非贝瑾愿意,否则绝不碰她,但后来摘星湖边看到苏翔和她苟且,苏翎也毁了承诺。
除去贝瑾,没有人知道那是谁的孩子。苏玉涵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他既舍不下贝瑾,回来找她,若他知道贝瑾有了身孕,真的就能再次舍下她暗暗离开?贝瑾呢?为什么又还会和苏翔发生关系?
一股尖锐却不可调息的痛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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