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站在窗前走神,或坐在chuáng边发呆。
憔悴渐渐趴遍了他肌肤的每一个纹路。
待到苏杭再睁眼,已经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他看到chuáng边满眼血丝的柏慕原,qíng绪渐渐涌上了种空茫的停滞,和很多很多的温暖。
嗓子gān裂的充血,苏杭苦笑了下废力的说:“我没事。”
这句全天下最大谎言格外令人心酸。
柏慕原犹如面临着无数散乱的拼图,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拯救自己深爱的人。
他只好轻轻的抚摸着苏杭的脸颊:“饿了吗,喝点粥?”
这里有柏慕原,有保镖,有警卫,苏杭再也不用像狗一样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吃着有一顿没一顿的剩饭,他被突如其来的自由弄的有了些力气,坚持说道:“我想去外面吃,我不要躲在这里。”
柏慕原无奈,只好慢慢扶起他虚弱的身体说:“好。”
话毕便默不作声的给苏杭套上刚刚拆下标签的外套。
苏杭眼神迷茫的看着他问:“小原哥哥,你是不是不想我回来?”
柏慕原怔住:“怎么可能?”
苏杭说:“你看起来,根本不高兴...”
柏慕原忽然把手放在他头上,停滞片刻才揉乱了苏杭的短发:“我心痛。”
虽然只是到楼下的餐厅去点了份蟹ròu粥,苏杭的心qíng却像是忽然好了起来。
柏慕原很难去体会他现在想的是什么,坐在对面表qíng忧郁。
而窗外的阳光洒进,却有些没心没肺的温暖。
很意外的喝掉了半碗粥,苏杭才放下勺子,朝柏慕原微笑:“我觉得,即使我现在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柏慕原面色一沉:“别胡说。”
苏杭还是笑:“其实死亡离我们,真的很近。”
柏慕原还想说什么,却有个意外的小身影忽然闯进了他的视线。
那是位漂亮的小姑娘,还没上小学的模样,长着天使一样的面孔,留着长长地头发,欢乐地跑过来便扑在柏慕原的腿上叫道:“爸爸!”
柏慕原扶住她的后背,而后才紧张的看了苏杭一眼。
女人的声音从旁边继而响起:“你不回家,小雪吵着要见你。”
苏杭侧头看向这位贵妇,两三秒后才认出是言菡的脸。
只是被金钱调养的那么jīng致,很陌生很遥远。
柏慕原轻轻的拍了拍女儿的的头说:“先和妈妈去等我好吗,爸爸还有事。”
小姑娘很听话的点头,好奇的看了眼苏杭,才颠颠的被言菡牵走。
多么好的家庭,像是闪着完美的光圈。
苏杭静静地看着那对母女的背影,笑容还残留在嘴角。
柏慕原不只是解释还是单纯的承认:“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了,这个孩子来的很突然,她还是该有个幸福的家。”
苏杭问:“她叫什么名字?”
柏慕原说:“柏瑞雪。”
苏杭弯起嘴角:“生在冬天吗,她看起来不小了。”
柏慕原说:“...五岁。”
“五岁...”苏杭轻轻的重复,而后又笑:“我不在,也五年了...”
柏慕原似乎有太多的话说,却又被沉重的心qíng压的过于沉默。
苏杭眯着眼睛看向窗外:“我以为你会等我的,没想到从开始就不是那个结局。”
柏慕原以为他会哭。
可是没有。
似乎这样的事qíng对于苏杭而言,已经不再是值得流眼泪的伤害。
第三章
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北京灿烂的阳光,也挡住了外面的喧哗和温暖。
苏杭喝了粥之后便一言不发的躺在chuáng上,两眼空茫的看着天花板走神,表qíng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柏慕原似乎在外面和言菡讲话。
至于内容,满身满心都是伤的苏杭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过问了。
如果过去那黑暗恐怖的追杀,那一次一次的侮rǔ囚禁的历程还给他带来些什么的话,那就是淡然。
人失去所有之后,才会明白本来就不应该求的太多。
正在空气都稀薄的接近消失之后,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阵嗒嗒的脚步声。
片刻,就有个带着花香的小身影趴在了chuáng边,童音甜甜的说:“哥哥,你生病了吗?”
苏杭缓慢的侧头看向小雪,孩子特有的细滑肌肤和大而明亮的眼睛令她可爱如同天使,真的是天真无邪。
呆滞了片刻之后他才轻声回答:“恩...”
柏瑞雪小心翼翼的用小手碰了下他颈部的伤痕,而后从兜里拿出个奶糖来塞给苏杭:“那你要赶快好起来,那样爸爸才会回家。”
毫无心机的直白的话语,最伤人。
苏杭侧头不看她,淡淡的说:“他很快就会回家的。”
小女孩还是不走,张着大眼睛瞅了他片刻道:“哥哥你真好看,你好像苏灵阿姨。”
这个已经被压在灵魂最深处不敢提及的名字另苏杭全身一颤,他猛地回头问:“你见过她?”
柏瑞雪被吓道:“没,没有,但是爸爸经常带我去扫墓...”
这个词汇另苏杭僵直了身体,他转而苦笑无言。
小雪还想说什么,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柏慕原的神色显得有些严肃:“谁让你进来的,现在和妈妈回家。”
平时总是最温柔的人忽然这样令小姑娘有点委屈,她撅起嘴来说:“可是我想爸爸。”
柏慕原愣了片刻,走到她旁边蹲下来道:“那你听不听话?”
小雪点点头。
柏慕原微笑:“先回家,等爸爸把事qíng处理好了就带你去玩。”
柏瑞雪还是不qíng不愿。
言菡的声音忽然在外面响起:“小雪过来,不要给你爸添麻烦。”
听到这个小姑娘才慢腾腾的走出去。
言菡的脸在黑暗中有些模糊不清,她似有似无的看了眼苏杭,而后便拉着女儿关上了门。
房间又陷入静谧。
苏杭愣了许久才道:“真是可爱的孩子。”
柏慕原走到chuáng边落坐,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说:“给我时间,我什么事qíng都可以向你解释。”
苏杭看向柏慕原的眼睛:“解释吧。”
柏慕原说:“现在不行。”
闻言苏杭立即笑了,美丽的脸全是苦涩。
柏慕原很难过的擦去他眼角涌出的泪水,低声叹息:“为什么不试着联系我,为什么这样消失了五年...”
苏杭似乎不再想谈这个话题,他深吸了口气道:“我要见我妈。”
柏慕原说:“等你身体好些我就带你去...”
苏杭道:“我现在就想见。”
柏慕原说:“那明天去。”
苏杭终于没再讲话。
柏慕原看着他在yīn暗中满是死寂的眼睛,终于忍不住说:“我不爱她,我只是不想小雪太可怜。”
苏杭哽咽了下,感到自己全身上下的伤口都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但他仍旧坚持着很清晰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我和周景变得很像,所以我不该再打扰你的生活,我终究不是他。”
柏慕原轻轻的摇着头说:“你们不一样,你对我,和别人的意义不一样。”
苏杭问:“我们还有爱qíng吗?”
柏慕原沉默。
苏杭微笑:“我们有过爱qíng吗?
曾经那童话一样的邂逅与相处,曾经那因嫉妒而发狂的错过。
曾经那些眼泪,曾经那些欢笑。
无数的诺言,数不清的牵手拥抱亲吻。
都像是巧克力外镶嵌的砂糖,随着时间渐渐融化之后,才令我们发觉一切梦想所编织的东西都是那么单纯幼稚的。
原来最初尝到的味道太表面。
我说过永远。
可生死,背叛,改变,就真的摧毁不了那个永远吗?
谁知道答案,谁知道“我爱你”这三个字,究竟是不是一场太残忍的谎言。
秋天的气温已经很凉了。
苏杭裹着厚厚的围巾坐进车里,依旧保持着从昨日就开始的沉默。
他消瘦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yīn暗,曾经令人目眩神迷的生命的身材在这些年他不肯提起的漂泊中,已经只剩下些星星点点的光芒了。
而昨日,似乎所有的明亮全熄。
令人从这个jīng致瘦弱的男人身上再也看不到当初小小苏的影子了。
柏慕原对此感到力不从心,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事qíng要做,他知道危险还在未来也看不太明白,可每个人肩膀所背负的重量都是有限的,何时何月我们终于失败崩溃,那也是命运使然罢了。
车子飞般的在高速公路上行驶,外面的景色熟悉中透着陌生。
树叶都huáng了,融在目光中便是满眼的金色。
苏杭静静地看着,忽然问:“这条路是新修的吗?”
柏慕原侧头,愣了愣才道:“恩,去年才通的。”
苏杭半晌又问:“你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柏慕原察觉到自己手上的婚戒,有些不太想提起似的:“两年前。”
说着便把戒指拿了下来。
苏杭见状又扳住他的手,坚持重新带了回去,而后才弯起嘴角:“这是你对言菡姐和小雪的承诺,不要这样,不要谁都辜负。”
柏慕原很痛苦的皱起眉头,猛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苏杭坚定地说道:“小原哥哥,如果我们还有生命,就该好好地对待它,好好地去生活,不要想得太多了,至少...我累了,我说过,能够再见到你,对我而言已经没有遗憾。”
车子依旧飞快的朝着山上奔去,而里面的空间,似乎除了呼吸声便也不剩下什么了。
行驶所带来的微小震动忽然停止,令走神的苏杭如梦初醒。
他抬头道:“我想自己进去。”
柏慕原点点头便没有动地方,但随着苏杭下车,后面的车子里还是跟出了几个保镖。
当初给周景的巨款已经落入了老七的手里,没有人可以担保谁的安全。
苏杭慢慢的路过那些牌位和墓碑。
不知谁挂的风铃在叮当作响,使空气更显得冷清寂寞。
黑白的照片似乎都有着同样的表qíng,那就是对生的留恋,令路过者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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