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报纸睡着了,做梦了,梦里灰蒙蒙的,只听见一首歌,只有一句歌词,fiveyearsago,fiveyearsago,fiveyearsago…曲调悲伤又婉转,在我耳畔不断响着,让我哭出声音来。
猛然惊醒,才发现竟是陈染坐在我旁边,他的肩膀都洇湿了,冯实和他多事的媳妇都没回头来捣乱,我想,我一定是把那个名字叫了出来。
周周,周周。
痛苦的伏下身子,用手捂住泪湿的双眼。
“今年怎么要回家?”
陈染说什么,但我已经听不见了。
我耳鸣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声。
间歇xing的淡淡的忧伤确实有利于新陈代谢,但是长期不间断的淡淡的忧伤如果被不加任何掩饰地肆意表现出来无疑会带来十分严重的舆论后果,这简直就是自明的。这种后果甚至能够严重到使一个人的名字毫不犹豫地被提升到友qíng连接的第一位。有人刚刚向我抱怨我最近的创作激qíng过于澎湃而且作品无一例外十分cao蛋,我对这种抱怨不置可否,但作为一个拥有无与伦比的创作良知的优秀共产党员,我认为:下自己的蛋,让别人cao去吧。这之中其实并没有任何恼羞成怒的失去理智成分存在,戏谑如果被运用到一种张牙舞爪的程度,就很有可能被灌以深刻或者其它任何可能的恐怖主义形容。当然我想这种戏谑应该与另一种同样会引发隐秘的幽默效果的qíng况区分对待,例如听到ThomYorke唱出“I'macreep”的时候会问“打死他能得多少经验”之类。所以,只要还多多少少能放到同一个维度上,只要言语没有像川菜一样刺激,各种表达方式其实大同小异。
——Hyperboreer
“你应该尝试着写一些东西。”某天陈染在电话里说。
“写东西无济于事。”
“那你就写,写东西无济于事,为什么写东西无济于事,得出此概念的回忆以及你是否真的想有济于事…”
“恩。”我打断他犯贫。
“烦闷放在心里不好,长大后你总是什么都不说。”
意外的体贴的话语让我暗暗的受宠若惊,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开始人生中第一次的自主描述,很遗憾,不是博客,而是日记,我根本不可能把自己真正所想告诉这个世界,不管是虚qíng假意或者真心告白,当然,除了整理思绪写作确实没多大内在的作用,又或者你总是想知道,过去的自己是多么幼稚矫qíng而又狭隘可笑。
颜静过二十岁的生日的夏天,邀请我去了南京,大学里似乎只有这个彼此了解的同学,我们一直住在一起,和谐融洽,后来她谈了恋爱我习惯xing的很少回寝室,十分道德。
虽然极近,但南京和上海不同,厚重的历史给了它庄严与温和的气质。
印象最深的,是在雨夜和她放舟秦淮河,沿岸点点灯光,像极了美女乌丝间的点缀,锦上添花。
“你总爱到处跑,去过多少城市啊?”
侧头想了想:“十一二个吧。”
“说出你最喜欢的三个。”
“北京,上海,广州。”
“还有呢?”
“九江吧。”
颜静呵呵的笑:“连这个心理测验都不知道,说起来你最喜欢九江啦,为什么?”
“因为…我在那里遇见了陈染,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只是朋友?”
“恩。”
“得了吧,当我是傻子啊,看都看得出来。”
“你又看出来什么了?”我拿起相机对着岸边的夫子庙,却怎么也照不到全景。
“第一次见到他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不是朋友那种关系。”
“真的只是朋友。”
“胡心亭小同志,你必须得补补心理学了,男人搂女人肩膀和搂女人腰那是截然不同地~”
“别烦人,你心理选修还是我写的论文,女流氓样。”
“哎呀呀。”
我又瞪她一眼,颜静收住yín笑,很正经的问我:“你爸妈怎么给你起这么个名字?”
“怎么了?”
“湖中间的亭子,多孤独,看起来很美。”她耸耸肩。
稀稀拉拉的雨丝打在透明的伞上,我朝着漆黑的夜空叹了口气,她那样考虑问题,简单直率,多么可爱,而且并不比我少知道些什么,实际上我们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站在这时的阳台上,竟然哭了。
我在听野孩子的《chūn天》。
黑夜里的我的chūn天。
——Hyperboreer
陈染喜欢唱歌,也喜欢听歌,他和小伍上大学继续组建乐队,并潜意识的把这作为择友门槛之一,只是动鱼的家没有了,也不可能再有了,我甚至怀疑陈染已经将其彻底遗忘。
他写过不少的歌,大部分是摇滚,还有几首泛着淡淡的忧伤的民谣,他写给猫,写给妈妈,写给蓝天,写给自己,我却从来没听到过什么是写给我的。无聊时会摆弄他送给我的黑色吉他,我始终弹得不是很好,我只写过一首歌,fiveyearsago,没事时唱给自己听,他应该不知道这歌的存在,我想他也并不会欣赏我。
我不喜欢摇滚,不懂他和朋友谈论的那些外国乐队,他唱的名曲我半首都不知道,我甚至从不听歌,因为从大一就确定换上了神经xing耳聋,医生特别嘱咐,不可以带耳机。那时候常常一个人去校医院输液,药盒上写的是降血压效果,真好笑。
耳鸣是种特别可怕的声音,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日日夜夜吵得我头昏脑胀,我问医生为什么会这样,他说疲劳过度,心绪不佳,其实,也许,我是想念周周,渐渐习惯了这种折磨,又渐渐的希望它不要消失,我怕它消失了,我又总是一个人在路上,那该是多么孤独。
陈染被保研了,他毕业之前的chūn天,是我们最为陌生的时候,我想我真的是长大了,沉默,微笑,宠rǔ不惊,空dàngdàng的大三,写下的稿纸越来越厚,终于有一天它们一大摞哗啦哗啦的倒在了chuáng前,羽毛似的飞舞。
“同学,入场券。”
保安拦住我,我摘下墨镜用烟熏眼看着他:“演员。”
说完背着吉他抬头挺胸地进入会场,外面下着没完没了的细雨,却丝毫没遮住雨中叽叽喳喳等待的那么吵闹的笑声。
这是陈染的结业晚会,我是从网上别人的留言里知道的,大礼堂外招摇的qíng系母校的展牌很好认。
卫生间里从安静到喧嚣,从喧嚣到死寂,我蹲在坐便器上,听着主持人和歌舞相jiāo的回声,抽了支烟。
第一次听到他唱歌是什么时候呢,那时我又是怎样的感受?在终于出场的那熟悉又陌生的摇滚里,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
脚蹲麻了,步履有些蹒跚的走出卫生间,前厅已经空无一人,他的声音没有被震耳的音乐淹没,让我的感慨万千,真的,有点像曾经的小女孩,有一点点想哭。
拉开虚掩的大门,光芒从黑暗里投she出来,我看到遥远的他,在那个许多许多人注视的舞台上,我想走近,却越发觉得自己可笑可怜,我知道,爱一个人不只有甜蜜和幻想,更多的是痛苦和责任,我知道,学会爱不可能仅仅一朝一夕,它是我们整整一生的课题,然而此刻,我开始不明白,六年的时光,六年的泪水,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突然的静寂把我拉回现实,第一次看到他弹钢琴,很讶异的,听到他会唱这首歌。
“你觉得怎么样?”陈染又在给我放他那些老男人的歌曲,我说不上爱不爱听,只是听到那些歌就想起他,于是微微笑笑。
“不喜欢就说,不用勉qiáng。”
“没有,我是喜欢女人唱歌。”没和他说我耳朵不好了,我不想和他说痛苦的事qíng。
“有病。”他做个怪表qíng,修长的手指在黑色的键盘上特别好看:“这个呢?”
I'venodoubtyoudreamaboutthethingsyou'llneverdo
ButIwishsomeonehadtalkedtomelikeIwannatalktoyou
我深信你梦想着那些你永远无法作的事
但我真希望有人曾经对我说过现在我想告诉你的事
望着舞台上的陈染,依稀能想起三年前他的音容,他的温柔,记得他在那个傍晚让我听到这首歌时,我很安静的点点头,如此而已,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过去了,却好像还是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类似于植物的香气,能够描述出他chuáng单在夕阳余晖下的几道褶皱。
Icanseesomuchofmestilllivinginyoureyes
Won'tyoushareapartofawearyheartthathaslivedamillionlies....
我可以在你的眼中看到太多过去的我
可否请你分享一些我这曾经活在千万谎言中的疲倦心qíng
光打在他挺得笔直的脊背上,那么一刹那,我觉得陈染没变,一切都一如既往,他同样记得我记忆中的那些事,有过和我一样的幸福和痛苦,只不过,我们都有自己的人生,都要走自己的道路,谁也不能背负着谁,那没有必要,也没有任何意义。
Butyouknowwhattruthis?我有着歌中相似的疑惑,并且暗暗的希望,能够得到相似的答案,that'struth,that'slove,便够了。
但你知道真实是什么吗?
那就是真实,那就是爱。
要获得莫名其妙的坏心qíng实在太简单了,简单得有些无聊。我在想一个女人然后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或者她也是这么觉得,于是我听音乐,听《don'tthinktwice,it'sallright》或者《creep》,我便成功地开始觉得这一切简直是太cao蛋了。然后我想考研英语,想我那些还没有着落的学费,我便可以用一种近乎迷人的忧郁的眼神呆呆地看着车窗外面的人,好像他们都没有活过一样。其实,即使我认为我和那个女人很合适,即使那个女人也是这么想的,即使直研名单上有我,即使我不用jiāo学费,我还是可以一如既往地忧郁下去;而其实,车窗外面的人和我一样,都是活着的。大小实在太难区分了,或者根本就不存在进行这种区分的可能xing,我想就这样一直靠在车窗上了,乘729到另一个地方去。
——Hyperboreer
与他的退场不同,大学,我是黯然离去的。
我以为我是那个离他最近的人,其实不是。
我以为我是那个他无论如何都愿意留在身边的人,其实也不是。
“有钱么?陈染出事了。”
半夜,我的手机亮起,是陈染的号码,完全没想可能是开玩笑,我慌张的便打了过去,是个不太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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