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明痴痴地。他很想抓住王捷伸过来的手,很想就这么把他拉进自己怀里,很想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他有他,梦想也好什么也好不管失去多少都不要紧,只要有他在身边,永远都不会让他伤心、不会让他难过,一辈子都不会,几辈子都不会。可是张英明毕竟没有这样做。他发现自己在王捷面前,也许一直是个幼稚的人。这些话也是那么幼稚,有几个人能保证现在,又有几个人能保证将来?更何况他拿什么保证,不是这轻松动听的几句话,所有的问题就可以解决,所有的现实就可以让道。而他张英明连未来想要gān什么都不知道,又凭什么让王捷相信他,又拿什么来向王捷许诺一个将来呢?
在那一瞬之间,张英明的脑子里电光火石,飞快地jiāo替了许多的念头。他越想越感到悲哀,感到沮丧。他张英明,原来根本没什么不可一世的。他自以为是飞扬跋扈地过了20年,临了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拿着jī毛当令箭的小鬼,既没有大胆去爱的胆量,也没有承担失败的勇气,更没有生活的担当。比如他爱王捷,可是他能为王捷做什么呢,他能给王捷什么呢?只是喊喊的话谁都可以,对于两个成年人,而且是根本不在常理接受范围内的两个男人,那些苍白的誓言,又能有多少意义呢?
张英明犹如醍醐灌顶,忽然间明白了很多事。他明白得很悲伤也很无奈。张英明原本就是聪明的,他的发散xing思维一直都是qiáng项,而现在这思维派上了用场。他多年以来的自信第一次受到动摇。张英明早就发现王捷远比自己成熟。他说的很多话,做的很多事,从来不曾像自己一样随意,都是那么分寸、得体,那么稳重、淡定。张英明害怕追不上王捷的脚步,就像当少年时代的王捷在为一个明确的目标执着的时候,他张英明连梦想这两个字都没有想过。张英明真真正正地感觉到,过去,所有,那么多恋爱的经历,都白费了。他第一次知道,爱一个人,原来是这么急迫地想要去改变,改变自己过去20年所有的人生。只为了这一个人,只为了这一次爱。
王捷说,怎么又不说话了?是不是我的qíng绪gān扰到你了?
张英明默默吸了口气,说没有。我……我觉得自己特别没劲。这么大了也没想过gān什么,就糊里糊涂地过日子。
王捷笑了一下,说你还小呢。
张英明突然有了一股冲动。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冲口就说,王捷,我是不是特别不成熟?
王捷有点疑惑地看了看他。
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别管,先回答我。你是不是……很讨厌幼稚的人?尤其像我这样没打算没思想的。
张英明说完,紧张地盯着王捷看。夜色深了,月影也西移,黑暗中,两人都看不见彼此的表qíng。张英明没有立即听见王捷回答,沉默了一会儿,王捷才开口。
他说,我也有一句话,一直想问你。
王捷望着张英明,幽黑如夜的眼睛反she着月色的清辉。
你,为什么对我特别好?
☆、第12章
(十三)
张英明魂不附体,一条命去了九成半。
他的耳边出现一口巨钟,被人狠狠敲了一记,嗡嗡嗡地乱响;他的眼睛突发青光眼白内障,除了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见;他的手和脚都像老年中风症状那样抖了起来,喉咙□,呼吸困难,心脏停跳。
他万万没想到,王捷会问出这句话来。
张英明死过去又活过来,脑海里跳出两个字。
完了。
……他发现了。
山崩地裂了,飓风海啸了,大西洋沉了,彗星撞人了。
一片兵慌马乱,一地尸首láng籍。张英明像被人狠狠推了一把,从战壕里被推到火线上,敌人的刺刀长枪火pào齐刷刷对准了他,不容他思考不容他拒绝更不容他到处找游戏里的QUIT键,退出去存盘重新来过,他就要英勇就义彻底破相死无全尸了。
张英明在心里叫观音菩萨如来佛祖耶苏上帝!
没人来救他。子弹推上了膛。张英明前面是悬崖后面是追兵,他往前看往后看都是死路一条。
跳,还是不跳?
在那一秒之间,张英明做了一个几乎令他悔恨终生的选择。
当然,他知道这一点,已经是在很久以后了。
当下,张英明说话了。他几乎是抖着嗓子说的。
我……我对你特别好么?我怎么不觉得。
张英明很想看清王捷的表qíng,以揣测他究竟发现了真相没有。但是夜色浓郁,遮盖了那张脸上所有的神色。
过了一秒钟,张英明才听见王捷回答说,大概是你天生人好吧。
王捷又喝了一口啤酒,对着湖心出了一会神。张英明连大气都不敢出。他猜不透王捷忽然问这么一句的真意,也不知道自己回答得对还是不对。就像战战兢兢满头大汗终于解出一道题,翻到最后面发现居然没有答案,这样呆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王捷忽然对他回过头来,而且似乎笑了笑。
“我一直想跟你道谢。谢谢你。”
张英明傻傻地问谢我什么?
王捷摇了摇手里的啤酒罐,空了,他放回袋子里,又拿出一罐来。
“我到上海两年,没jiāo过什么朋友。所以要谢谢你。谢你把我当朋友。”
王捷的声音听起来很真诚,可是他拉开罐口喝酒,又似乎说得很随便。张英明被朋友那两个字刺了一下,又不知道王捷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一颗心在半空晃来晃去,没着没落。王捷好像很渴似的,连着喝了好几口才放下罐子,看了张英明一眼说,你看着我gān什么呀,你再不喝就都被我一人喝光了。
张英明偷看王捷,觉得他不像起了什么疑心。张英明就低头喝了几口酒,心跳平复了一些。他镇定了一下,心想自己大概应了那句做贼心虚,人王捷大概也就随便那么一说,压根没别的意思。这样一想,慌乱就少了许多,于是又恢复了平常的口气说你要这么说可没劲了啊,咱们俩还有什么谢不谢的。再说,我……我也没做什么。
我要真做了什么,你不吓死才怪。张英明这样想着,又有些失悔,该不该放过了刚才那个机会。
张英明毕竟是很聪明的。
他没有趁这个机会gān脆comeout,是因为觉得时机不对。他不想在打入敌军指挥部之前就做了pào灰,就自己堵了枪眼。这是一场战争,他和王捷的战争。过早地进攻,过晚地进攻,不挑时候地进攻,结局都好不了。张英明很明白他根本毫无胜算,所以他必须把风险降到最低。他不能冒险,哪怕任何一次。因为即使最终结果都是兵败山倒,战后的损失也有天上地下之别。
他只有在确信王捷不会彻底跟他翻脸的时候,才能说出那个事实。
因为,做不成qíng人,他不想和王捷连朋友都没得做。
此时此刻的张英明,坚信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后来,王捷又说了不少话。不知道是不是酒jīng的作用,他的话比平时要多很多。张英明听他说起初来上海所遭遇的人qíng冷暖,明白了他为什么要特地向自己道谢,心里暗骂那些势力小人真TMD丢上海人的脸,一会儿又心疼王捷。他恨自己怎么没早两年认识王捷,那样的话一定不会让他吃那些苦,他会把王捷像珍宝一样捧在手心,而且一定会抢在杜蕴之前就先占领他的心。
回到宾馆的时候,王捷竟然有些醉意。张英明不是没见识过王捷的酒量,泡吧时喝再多也没见他醉过,今晚竟然被几罐啤酒打倒了。张英明想,大概因为勾起了以前的伤心事吧。好在王捷意识还算清醒,进了房间就拿了衣服去洗澡了,留下个张英明,对着标准间里的两张chuáng发呆。
今晚,他将和王捷共度一夜。
在一个房间里。
张英明等了一天,终于把这个时候等来了。
等来了又怎么样?他张英明能gān什么?能发生什么?张英明顾不上想,光是想到能和王捷睡在一个屋子里,张英明就已经兴奋得三魂飞了七魄,好像真的跟王捷度了蜜月似的。来南京之前,张英明已经把这个晚上想象了千百万遍。现在,真的站在这房间里了,他反而紧张得浑身冒汗,气血一个劲地往上涌。
啪嗒一声,王捷开了浴室门出来了。张英明下意识地一侧头,眼睛就直了。王捷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和脖子,只穿了一条睡裤,上身□着走出来,露出训练有素的倒三角身材,紧实的肌ròu随着他的动作呈现优美的曲线,昏huáng的灯光下,光洁的肌肤闪烁着象牙色的光泽,简直是要命的冶艳和xing感。张英明看得呆若木jī,半天才bī着自己把头转开,下意识地就去摸鼻子,生怕真有热热的红红的东西流下来——要那样他丢脸可就丢大了!
王捷没注意张英明的尴尬,放下毛巾,拿起梳子梳了梳头发,从包里翻出一件背心套上。然后看了看张英明,好像奇怪他gān吗站着不动,说了一句我好了,你洗吧。然后就打开电视,往chuáng上一躺,没什么表qíng地调起台来。
张英明看他好像酒醒了,微微有点失望。转念一想就是没醒又怎么样,难道还霸王硬上弓不成?张英明叹了一口气想,他张英明一世男人的雄风,怕是要断送在王捷手里了。他只能压抑着满脑子的花花念头进了淋浴间。开大笼头冲了半天,又对着镜子训练了半天脸部肌ròu,确信再看到王捷的身体时不至于出什么洋相,才打开门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他想着要跟王捷说些什么,可等他走进房间,愕然发现王捷已经睡着了。
王捷慵懒地半躺着,一脸的恬静。一只手还枕在脑后,另一只手上的遥控器落在一边。头发还没gān,脖子和胸膛上还有亮晶晶的水珠。张英明呆了半晌,苦笑着过去抖开被子,轻轻给他盖上。王捷微微挣动,好像在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向这边侧了一下,脸也朝向了张英明的方向。
张英明僵住了。他的眼睛再也没办法从那张脸上移开。
他日思夜想的面孔,毫无防备地呈给了他。像盛开在蜜蜂面前的花朵,浓郁的芳香散发危险的魅惑,因为纯洁而激起破坏的yù望。
张英明定定地看了许久,轻轻开口喊王捷,王捷!你睡着了吗?
没有回答。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张英明确定王捷是睡熟了。
张英明紧紧握起了手,直到手指卡进手心的ròu里。他僵立了一会儿,忽然闪电般地俯□,堵上了王捷的嘴唇。
☆、第13章
(十四)
张英明是给王捷摇醒的。
张英明睁开眼睛乍对上王捷的脸,第一个反应是昨晚的事败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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