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我反应过来,他一把抱起我,往卧室里走去。
255你于我,就像一场盛宴,聚时何其欢,散时终须散。
这一天,是2012年的最后一天,程家有派对。
程天佑被黎乐喊去,我被程天恩邀请一起去门前迎接小伙伴,我也学着仪态万方,微笑,点头,寒暄,极尽一个女主人之能事。
程天恩那个得力的女秘书已经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我只消早做足一个半小时的宴会女主人,就完美收官。
程天恩很得体地将我引荐给他们,我们家大嫂。
我一一微笑,一一握手。
无人之时,他突然说,大嫂,我特别喜欢看你没心没肺的笑。
我看看他,不管他这话,是敌意,是讽刺,还是其他,只要想想他那些隐秘着的不能告人的痛苦,我便也就没有回嘴,只是说,谢谢。
每个人,都带着伤,锦衣华服之下,小心遮挡。
包括,我眼前,这个骄傲到死的程天恩。
程天佑下来的时候,黎乐也跟了下来,卷曲的长发,心事重重却依然迷人的模样。
我走了过去,他也笑着走过来,问我,累不累?
我说,很好,你们的朋友多很nice!
他说,你的朋友没来,蛮遗憾。
我叹气,抬头,努力地笑了笑,说,八宝不是说了吗?最近我的朋友们都活得……很激烈。
他拍拍我的肩膀,说,人生常会不如意,总会过去的。
突然,他一脸愕然,我转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宁信正微笑着,走了进来,和一圈人微笑着,招呼着。
程天恩摊手,严肃地说,我没请她。
程天佑看着我说,没事的,有我在。
我冲他笑笑,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说,也有我在。
他微微一愣,瞬间,明了,望着我,是无法言说的欣慰。
我不希望在爱qíng和婚姻里,自己总是依附,总是需要保护,我希望也是一个人坚qiáng的后盾,有力的主心骨。
我牵着他的手,一同上前与宁信招呼。
她优雅得体,我笑容可掬。
然后,没有然后了。
我和程天佑离开宁信,程天佑突然说,八宝会来吧?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八宝已经走了进来,令人惊艳的模样。
我忙迎上去,热qíng地拥抱了她,嘴唇不动,小声哼着,说,我还担心你会打扮得像只火jī。
她也热qíng地回拥了我,小声哼着,嘴唇不动,说,开什么玩笑!老娘出场,必然是PartyQueen!
我说,你是Queen了,我这个女主人是什么?pào灰吗?
她笑笑,说,你是Queen’smother!
我说,你才那么老呢!
那天,五湖星空签约的明星也有到场,苏曼来的时候,与我无比亲热,就跟失散多年的姐妹一般,又是拉手,又是拥抱,我觉得自己都快被她勒死的时候,她看到了程天恩,眼睛一亮,于是,转眼间,他们两个人就消失在我眼前了。
八宝说,苏曼这是白费心机啊。
我愣了愣。
她撇嘴,说,听圈里朋友说周慕要清算她呢。当然,只是听说,所以啊,她现在急需一个大靠山!可惜啊,她找错人了!
我看了她一眼,说,你少说话!
八宝说,OK!
她说,贵妇!你有没有款合适的总裁介绍给我呀!免得我总想着北小武那堆钱!我好不容易挣扎出来不爱他了,他又用一chuáng的钱将我砸得我重新爱上了他,怎么办!
我盈盈地笑着,招呼着其他人,转脸小声回她,出息!
程天佑在一旁,招呼客人,不动声色地瞥了我们这边一眼。
宁信走过来的时候,八宝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下。
我笑着看着她,说,刚才看你和他们聊什么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她笑,掩嘴,说,聊吸血鬼。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说,哦。
她笑,说我跟导演说,真可以拍这么个片子,就叫《吸血鬼》,写朋友qíng谊的!真实的事儿!
然后,她说,总有这么一种人,明明做过伤害你的勾当。然后,悄无声息地在你身边潜伏着,就像是吸血鬼一样,吸gān你最后一滴血。你以为他们是想和你做好朋友?不!他们只不过是想在你身边,以便于观察你是否知道了真相!可以最快最直接地得到蛛丝马迹以求自救,也或者,是想和你建立起qíng谊,让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也不能忍心还给他们报复。朋友?呵呵。吸血鬼!
然后,她拍拍我的肩膀,说,太有趣了!我继续和刘导说去!然后,她对我和八宝举杯,说,你们慢慢聊!
她走后,八宝的手微微地抖,她猛喝下一杯酒,说,她神经病!
我笑笑,说,所以,你得原谅啊!
八宝看着我,说,我去抽根烟。
我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脑袋,就像安抚bào躁的冬菇,说,好啦!知道你为我气不过!别生她的气了。
八宝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一刻,她的眼神那么复杂,眼眶微微地红,她说,姜生!
我说,嗯?
她说,你就是一傻瓜!
然后,她狠狠抹了一把眼泪。
我愣在那里,心里却想,这家伙,怎么也这么矫qíng了。
直到烟火盛放,程天佑走过来,请我跳第一支舞。
香槟,音乐,鲜花,冷焰。
我拥着他,如同拥着全世界。
那一刻,什么都不必想,只要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怀抱。
他说,我从没有想到,你会跳舞,而且这么好。
我说,我这么虚荣的女人,从见到你第一眼开始,就想高攀嫁给你,怎么能不处心积虑,挖苦心思学习“上流生活”的技巧呢。
他笑,笑容比烟火灿烂,说,这是我听过你说的最动听的qíng话。
我垂首,看着胸前,他送我的那根星月项链,说,其实最动听的qíng话,我刻在了小岛房子的树枝上。
他说,是吗?那下一个圣诞节,我一定去找到。
我看着他,眸子里是光,是泪,我轻轻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不说话。
程天佑,这半年,是我一生之中,最幸福的时光,也是我担惊受怕的时光。
因为我知道,你于我,就像一场盛宴,聚时何其欢,散时终须散。
其实,这世界,我们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只不过是共赴一场宴席的客,聚了,终归是要散了的。
多么希望,这一刻,便到云荒。
只是,云荒未到,金陵便到了,她失魂落魄出现在大厅的那一刻,四座皆惊,我从程天佑的怀里缓缓抬头。
256如果不能在一起!要那么多幸福又有什么用!如果能在一起,万劫不复又怎样!
金陵直勾勾地看着程天佑,说,他在哪里?
程天佑愣了愣,说,钱至他请假了。你们明天不是……
我却懂得,那一个“他”是谁,我笑着,迅速将金陵拉到偏厅里,流淌的音乐,盖住了仓惶。
她依然直勾勾地看着我,说,他在哪里?
我说,金陵,你冷静一些!好不好!
金陵看着我,说,像你一样吗!不!姜生!你不是冷静!你是残忍!
她说完就后悔了,有些仓皇地过来,试图拉住我的手,她说,对不起,姜生。对不起!
我冷静地看着她,说,你明天就要和钱至去美国了,你们是要结婚的。你还是忘记程天恩吧。你们不会幸福的。
她说,那也给我一场车祸,让我忘记啊。
她说,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要那么多幸福又有什么用!如果能和他在一起,万劫不复又怎样!
我说,金陵!你疯了吗!
她说,姜生!我没疯!
她看着我,说,当年,程天佑失明,为了不连累你,将你狠狠地bī走,谁知道真相之后,在巴黎街头哭成狗!如今,我知道了程天恩之所以不择手段bī我离开的真相,怎么我难过,我悲伤,我就是疯了呢?我和你所经历的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我爱程天恩!
我转身,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只是为钱至难过,他是爱金陵的,爱到明明知道,将来她尾椎骨碎裂后很难再生育了,却还是跟她求婚……而此刻,他一定收拾好行李,只等待着,明日与心爱的女人,白云蓝天。
我也心疼金陵,没有一个女人,当她知道自己深爱的男人,为成全自己的幸福,而独自默默承受那么多,不会成魔成疯。
我更知道程天恩的不容易,这么多年来,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爱qíng里,哪里有对错?
可是,爱qíng里,正确的方向又在哪儿?
我独自难过,金陵已经离开,满屋子地喊着那个让她疼痛了整个青chūn的名字,程天恩!程天恩!
程天恩!你在哪里!
程天佑走进来,他说,你没事吧?
我回过神来,看看他,说,没事。只是不知道,明天钱至……
程天佑看着我,说,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你别担心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有选择,就得有担当。
我看着他,点点头。
他轻轻地,拥住我;我亦将脑袋搁在他的怀里,心乱如麻。
这一刻,无论外面那么多热闹,都不属于我;唯独这个怀抱,真真实实地属于我。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我低头,居然是北小武的来电。
我对程天佑笑笑,说,真难得,是北小武。
我刚接起,说了一声,喂。小武同学!是不是找不到那堆钱……
一个带着痛哭的女声,绝望与恐惧地喊着我的名字,是小九的声音,尖锐着,颤抖着,泣不成声,她说,姜生!快来!救救他!救救……
程天佑看着我惨白的脸,说,怎么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说,北小武好像出事了!
说完,我也恢复了清醒,飞快往外跑。
八宝正在一旁和一个美男子jiāo谈着,她看到我脸色苍白的样子,竟然也走了过来,说,怎么了?
我机械一般重复着说,北小武出事了!
八宝也呆了,直接不管不顾将礼服的裙摆踩得乱七八糟,最后gān脆将裙摆从大腿处“唰——”一声撕开,就跟着我跑了出来。
2012年最后的一夜,注定是个不成眠的夜晚。
257都说我们走着走着就散了,可是,姜生,你告诉我,怎么走我们才走不散……
车上,程天佑已经拨打了120。
他握着我冰冷的手,说,没事,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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