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先前正聊着天的那两个女生,也不见半点遇见熟人的惊喜,反而惊慌地退后半步,其中之一的胳膊不幸被麦芒抓住,语无伦次地问道:“什、什、什么qíng况?”
祁寒瞬间对她产生了同qíng。
而麦芒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思路无比“清晰”地回答道:“阿京姐姐!你不认识我!可是我是我哥哥的妹妹!”
祁寒经过诸多线索的提示和回忆已经成功认出了麦芒正在加害的女生是谢井原的绯闻女友京芷卉。
他比较在意的是女生们的逻辑问题,“你不认识我,可是”的后面不是一贯应该跟随“我认识你”吗?怎么会突然变成“我是我哥哥的妹妹”?若说是“谢井原的妹妹”也算解释到位,可偏偏又急转直下变成了另一句废话。
而最雷人的是京芷卉,从惊与恐的双重打击之下瞬间恢复,十分“蛋腚”地摇起了眼放金光的麦芒的手:“哦,真巧。你好。”
请问,巧在哪里?难道你的潜台词是“我也是我哥哥的妹妹”?
祁寒被震撼得不轻。
等他回过神,认亲的阶段已经过去,对话的进展速度令人咋舌。
麦芒三言两语就天真烂漫地把井原出卖了:“我哥哥很喜欢你,你喜欢他吗?”
京芷卉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她那八卦的闺蜜就替她拼命点起了头:“喜欢!喜欢!”
噢——现今原来告白这件事也需要新闻发言人了。
祁寒叹一口气。
从前,京芷卉是作为仅供仰望的校花存在于低年级学弟祁寒心目中的,她光辉美丽的形象一直维持至她遇见麦芒的那一刻。所以祁寒体会到,作为一个jīng神正常的人,应该“珍爱生命,远离麦芒”。
二十多分钟以后,麦芒才意犹未尽地和两个姐姐道别,在店门外找到了蹲着的祁寒。
“你在这里gān吗?不要遇见qiáng大的qíng敌就这么沮丧啊。”
男生站起身,拍平校裤的褶皱:“我在尝试从认识的人里面找出一个比你哥更值得同qíng与惋惜的。”
“欸?”麦芒并没有理解这件事与自己的联系,接着露出关切的表qíng问道,“那找到了没有呢?”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就是那位英年早逝的理科状元。”
“谁?”麦芒的神色突然变得有点呆滞。
“夏新旬啊。”
“骗人吧。学长怎么会早逝?”
祁寒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麦芒的反应这么qiáng烈。“对了,你以前是阳明的,应该认得他,不过你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昨天晚报的整版专题,还有新闻也一直播,很轰动啊。”
“骗人的吧——”
“去救溺水者结果被卷走了啊,谁骗你!不信你自己看。”祁寒走出几步从报刊亭买来昨天的晚报塞给麦芒。
小姑娘直到坐上公jiāo车最后一排还在低头读报。
“是真的没骗你吧?”买完票祁寒说。
“嗯。”
“我没想到你和他很熟……”
“我没有和他很熟,其实我进校时他都快毕业了,只是因为他长得很漂亮所以才注意到他。”
祁寒听着觉得有点别扭,最后那句怎么也不太像一个学妹对一个学长的描述。
“我只是觉得很意外呀。本来每天去信箱拿报纸的人都是我,昨天信箱里居然没有晚报,害我这么重大的事件都错过了。”麦芒看完了理科状元舍己救人的专题报道,没别的事可做,就继续翻看着其他几版的新闻。
“没看见报纸,今天课间大家也一直在议论啊,你难道没听见吗?”
“我的雷达关掉了。”
“那么昨晚在家也……”
麦芒直接打断祁寒的话:“昨晚在家,大家都像对待遗体一样对待我,十分古怪,十分不祥,所以饭桌上也没讨论什么事qíng。”
“像对待遗体一样是怎样?”祁寒弯起眼睛。
“就差献我花圈向我鞠躬了。哥哥是这么说的:麦麦啊,你想想你还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和特别想去的地方?姨妈是这么说的:对,好好想想,列个单子,让你哥帮你把那些心愿都完成喽。”
祁寒“噗”地笑出来:“你前两天没检查过身体吧?”
麦芒低着头不做声。
祁寒仍在笑,用手肘捅捅她。
女生还是半点反应没有。
过了几秒,祁寒才发现不对劲,俯下身想检查麦芒的表qíng,麦芒却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蹙着眉下了车。这的确是井原家那一站,但祁寒觉得麦芒怪怪的,放心不下,于是也下了车,一路上不管怎么追问,女生都不予理睬,自顾自地往前走。
祁寒拿她没辙,跟着她进了小区单元楼才折返回车站。回程想着,估计又是哪个装置关掉了,只好等周一再问。
[四]谁杀死了我妈妈
井原和朋友在外面吃晚饭,回到家时已经晚上八点多钟了。他和母亲打了个招呼就进了自己房间,开灯后吓了一跳。麦芒正一声不吭面无表qíng地抱膝坐在他chuáng上,面前摆着一份报纸。
井原没仔细看,但已经知道了那是昨天的晚报。他叹了口气,正对着麦芒坐在chuáng边。
女生长久无言,最后从喉咙里哽出一句叫人无法回答的问话:“哥哥你说,如果不是这个人,那是谁杀死了我妈妈?”
井原迅速地把视线移向一旁的地面。
不能看着她的眼睛,如果那样,恐怕会丢脸地比她先哭。
因为,一直以来,本该麦芒承受的一切都是井原代劳的。这件事对井原造成的影响远大过对麦芒。
从六年前那个异常炎热的huáng昏开始。
从麦芒发现家门虚掩,举着丧失用武之地的钥匙满脸迷茫地抬起头,用眼神向井原寻求帮助后开始。
从井原把门推开一条fèng隙,往里面只望了两三秒就立刻重新掩上时开始。
两三秒,一个决定,然后,改变的是两个人的人生。
那个普通的少年,看见亲人的尸体倒在屋子中间,她的脸接触着地面,头枕着手臂朝向家门,好像作势要匍匐到门外求救,从chuáng边一直延伸过来形状诡异的血迹证明她已经努力爬过了好一段距离,最后她终于jīng疲力竭不再挣扎,血液在她身上身下安静地蔓延成暗红的湖泊,浸没了茶几的四个脚,还似乎在继续扩散。屋里采光不佳,但就连十几岁的孩子看见这景象也知道,失血这么多,她一定活不了了。
井原忍着恶心,关上门把血腥气阻隔在屋里。
首先,应该报警。
“怎么了?妈妈先回家了吗?”身边突然传来女孩的声音。他想起身边还跟着麦芒,这个瞬间,他前所未有地冷静,绝不能让她看见!
所以首先,应该先支开麦芒。
从那以后,仿佛再也没有什么事能够让谢井原惊慌失措了。他逐渐不太和同龄人打成一片,眼神冷漠,寡言少语,滴水不漏行事,隔岸观火处世,只有在面对麦芒时才变得温柔宽容,这是他自己作的决定,后果要自己承担,因为替麦芒看见了、知晓了、经历了。经历过这样的灾难,内心的温暖本就被消解得所剩无几,而这所剩无几的部分,应该全部留给麦芒。
学校里的女生们都说:谢井原帅是帅啦,不过以前总是给人又乖僻又yīn郁难以相处的感觉。
这个“以前”的所指,应该是高三那年他骑车撞伤京芷卉之前。
京芷卉想不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谢井原的妹妹麦芒如此确定地说他喜欢的人就是京芷卉,那肯定就是喜欢没错了。
而另一方面,关于京芷卉是否喜欢谢井原,虽然京芷卉本人神经大条不太确定,但最了解她的闺蜜云萱言之凿凿,那就相信她没错吧。
既然彼此都相互喜欢,那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每次刚刚变得亲近,就忽然又无缘无故变得疏远,关系走势图像是正弦函数。
就拿这次来说,本以为进了大学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谈恋爱,可谁知谢井原同学竟像记忆丧失了一样从来没有联系过这位(不算是正式的也至少是绯闻中的)女友,甚至有一次在学校里迎面遇见,居然形同陌路擦肩而过。
虽说,京芷卉觉得,考虑到谢井原走路通常不看人的习惯,他百分之九十九没注意自己,但这还是让人无法释怀。
京芷卉不禁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追问:“难道我在你心里仅仅是个‘人’吗?”
其实她异常介意,但表面上又偏爱装作洒脱不羁。
“我没觉得他喜欢我。一般人远远感知到自己喜欢的人走近,不是应该全身毛孔都瞬间扩张吗?根本就不用眼睛看的啊。”
云萱哆嗦了一下:“那应该不是喜欢的人,而是某种生化武器在bī近。”
可我却的确如此啊。京芷卉没好意思说出口。
“我觉得你们的问题就在于两个人都太不主动,迟钝得像千年老乌guī一样。谁都放不下身段去告白,所以只能暧昧暧昧毫无进展,如果有一个人告白,形势肯定就大不相同了。”
“告白么?”京芷卉撑着头若有所悟。
云萱趁胜追击,从京芷卉的手机里找出谢井原的号码按下拨号键,把手机直接递到她眼前:“告白吧。”
听见拨号音的京芷卉这才反应过来,慌得险些没拿住手机。
井原正苦恼于如何说服麦芒继续走她的阳光元气火星小天使路线,不要来cha手大人们的凶杀案,但话说回来,那毕竟是她妈妈。
左右为难之际,手机铃声大作。
井原内心大呼着“救星”,从书包里翻出电话,连来电显示也没看就直接接通——
“喂?”
仿佛为了故意制造悬念,静默持续了长长的五六秒,让京芷卉的心提到嗓子眼,再用急促得有些粗bào的忙音使它陡然下沉。
“没拨通?”云萱想不出其他理由能够解释面前这张瞬间yīn郁的脸。
京芷卉阖起手机:“嗯。”
“哎哎,不要这么沮丧啦,只是没拨通又不是被拒绝,待会儿再拨呗。”
没有待会儿了。
告白这种事,尤其是一鼓作气再而衰,非得借助异常的头脑发热,有时连头脑发热也不行,还得有姐妹淘在旁煽yīn风点鬼火,要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不比设祭台作法变出场大雨来得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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