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到世界终结_夏茗悠【完结】(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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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晚饭,又看了会儿大热的韩剧,脑际还起伏着驱不散的懊丧,做什么事说什么话的好像都不是自己。京芷卉没心思跟云萱争论电视里那个男主角究竟是不是女演员反串的,会停在这个台只是因为它关于爱qíng。最近连韩剧都不洒眼泪了,尽管狗血还是洒得厉害,成为绊脚石的永远是男女主角悬殊的地位。

  “我有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最后又是个悲剧吧。”云萱一边笑一边居安思危。

  但其实,男女主角经历越多波折,最终走向团圆的可能xing越大。被截断的线段始终还是线段,可悲的是从一个端点延出的线傻傻地跑向无穷远,找不到能够停靠的另一个点,甚至连自己会不会变成she线也不确定。

  “爱qíng是不会成为悲剧的,悲剧是‘成不了爱qíng’的。”芷卉说。

  “唷?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老神在在的啦?”云萱诧异地转过头看她,发现还是那张没有神采的脸,“还在郁闷啊!让你再继续打电话你又不肯。真受不了你!”

  可以继续再尝试却偏要放弃。

  放弃得又不够彻底,做不出洒脱的姿态。

  为什么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只是因为……

  “……生气。”突兀冒出的答案。

  “哈啊?”

  芷卉看着云萱那张怔忡的脸,心想惊讶个什么啊,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两个音节从哪儿来的。

  “就是因为生气。”在犹豫地重复中终于逐渐明晰了条理,“我就是生谢井原的气。凭什么我要先告白?他就不能主动一回么?我可是……女生啊。”顺理成章地,对自己的xing别又产生了歧视——如果是男生的话,大喇喇直接走到对方面前去告白也用不着窘迫。

  云萱费了好半天才跟上她的思路:“嗨——这种事还分什么男女!你也得具体qíng况具体分析吧。谢井原都对你说过‘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那种话了,以他那孤僻又迟钝的个xing,这完全已经算是直接的告白了啊!”

  “真……真的么?”

  “当然啦。喏,他已经告白过了,现在轮到你了。你不说,他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呢?”

  “……默契……世界上不也有那种qíng侣么?不用开口也能会意……就是所谓的‘有默契’啊。”

  “呃……但你和谢井原好像从来都只有‘默’没有‘契’吧?”

  “就算不出声,我也知道是你,”谢井原在“喂”了三声都没得到应答之后,将手机换到另一边,沉着声音说,“溪川。”

  下一秒,沉默换成了忙音。

  “是那个长得很像校花的柳溪川姐姐?”麦芒cha嘴打断他的思路。

  谢井原以前不知道,校花的长相有个固定标准,而柳溪川只是长得像。他无可奈何地笑一点,看向麦芒:“你见过她?”

  “没有。我只是经常听人说起她。”

  那究竟是谁会跟她说柳溪川“长得很像校花”?

  “她是我们新旬学长的女朋友你知道吗?就是刚仙逝的夏新旬。”麦芒其实很认真地先后斟酌过“牺牲”和“就义”,还是觉得“仙逝”听起来更加崇高,但就最终结果而言,井原觉得她还不如直接说“死掉”。

  “我当然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回拨过去安慰她呢?你们不是特别好的朋友吗?”

  “我不擅长安慰人。”井原垂下眼睑,目光落在麦芒面前的报纸上,“而且,对力所不及的事大包大揽究竟会不会给别人带来更多伤害,我现在很不确定。”

  语句太长,意思太绕,麦芒理解不了。她只知道,哥哥看起来qíng绪比平时低落了一万倍。

  其实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有点“慢”。慢慢的慢慢的,就能够想明白很久前的某一刻,某一个词汇,某一个表qíng,意味着什么。麦芒觉得自己只是缺少一个顿悟的契机,就好比事隔数天她才在课堂走神中琢磨出哥哥的内心纠结之处,但她却还是拿不出对策,因为就“对力所不及的事大包大揽究竟会不会给别人带来更多伤害”这个命题而言,她比哥哥更不确定。

  更多是多少?更少的话又会少到什么程度?伤害又不是大米,称几斤就是几斤。

  想得脑壳快开裂了,身边还有个不识时务的祁寒总在打岔。

  “你想要知道什么?”麦芒在这节课的第三十五分钟终于转过头决定搭理他。

  “就是上周五你突然变成僵尸的原因啊,是我说错什么话还是……”

  麦芒挺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不要那么自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祁寒的好奇心和自尊心打了一小架,前者迅速胜出。他低声下气地问:“那是怎么回事?在车上突然看见前男友?不要光摇头,说话啊。我当天晚上就想打电话问你了,可就是不知道你电话号码,去问韩一一,那家伙口风比共产党员还紧,真是的,这有什么好保密的啊,咱俩都这种关系了。”

  “什么关系?”

  “就是……”祁寒难得语塞,“我和你哥哥是挚友,你和我哥们是闺蜜,你呢,偷拍过我照片……行行行,不是你拍的……收藏过我照片,另外还害我跟我女友吵过许多架。多么亲密的关系啊!”

  麦芒听他如数家珍,只觉得真的数出了很多,也没仔细思考xing质,就理所应当地认定的确亲密:“好吧,我告诉你。那天我看见报纸……”

  麦芒刚说出“报”字,祁寒就立竿见影地从抽屉里抽出一叠报纸:“我就怀疑是报纸嘛!我整个双休日都在研究它。看见没,都快翻破了。哪篇报道的问题?”

  “那篇。”大略一指。

  “未来三天将持续台风天……天气预报?”音调不自觉地拔高,好几个前排的同学都转过头。

  “不,是旁边那篇。”

  在祁寒将目光移向一个满脸戾气的劳改犯照片的同时,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终于忍无可忍:“祁寒你自己上课看天气预报也就算了,还要影响其他同学!你给我站起来。”

  站起来的祁寒口不择言:“不不,不是天气预报,是特大杀人案告破。”

  全班哄堂大笑。

  数学老师撑着讲桌饶有兴趣地问道:“对你,有什么教育意义吗?”

  课间从办公室受完教育回来,祁寒还挺得意地对麦芒说:“我没出卖你,够哥们吧。”而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深陷倒霉的深渊。刚落座就重新翻出那张报纸,指着杀人犯的脑袋开玩笑:“他是你家邻居?”

  麦芒摇摇头:“他杀了我妈妈。”

  祁寒笑着等待她的下文。

  “以前大家都说是他,可现在大家又都说不是他了。”

  不好笑。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更糟的是,这不是玩笑。虽然麦芒时常会一本正经地说出脱线言论,但几秒后祁寒意识到,没有人会拿自己妈妈的生死开玩笑。

  全身的肌ròu突然僵硬起来,转动眼球去仔细看一遍那篇被粗略浏览过的社会新闻,祁寒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出麦芒在这字里行间的位置。

  新闻本身并不复杂——

  六年前犯下三桩血案的凶器被找到,通过指纹和最新的DNA技术鉴定确认的疑犯却已在监狱里。他之所以待在监狱是因为杀害自己女友,当年他一经拘捕便立刻对罪行供认不讳,并表现出深深的悔意和良好的改造态度,被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但如今的证据表明,他之所以认下那起命案,是为了逃避实际犯下的命案,冲动杀死自己女友的人无法同时出现在别处枪杀另外三人,他的嫌疑理所应当地被排除。冲动杀人和蓄谋杀人有着本质区别,量刑标准不同,他略作衡量便选择避重就轻。

  如果判断无误的话,麦芒的妈妈是这个“女友”,也就是说,麦芒妈妈的案子随着这起特大杀人案的告破,失去了它的凶手,变成了一桩悬案。

  祁寒觉得异常的是“女友”这个词:“那你爸爸是……”

  “爸爸是在妈妈死前受工伤死的。”

  话题进行到此,已经沉重得远超预料了。祁寒惶恐不安,声音也变得沙哑:“那个……我不知道是……对不起……可……你告诉我这些……我……”

  像个被拔掉cha头的电器,哑然静止在那里。

  死亡毕竟是,很难谈笑间灰飞烟灭的存在。

  终于恍然大悟,在她那比棣棠花深两个色度的瞳孔里,流动着何种忧郁。有些经历,如同黑dòng,光线毫无戒备地游弋到跟前,想折返却已来不及。

  一切光线都会被黑dòng吞没,如果从这个角度考虑,目光说不定也是一种光。

  因为不知所措,似乎和麦芒有点疏远,对话也简化到变成单词短语,甚至还怀了点怨气。但不是“漠不关心”那种严格意义上的疏远,目光始终还停在她周围。就连大课间和同伴在楼下练羽毛球时,那拎着垃圾袋目不斜视匆匆走过的身影,也会引起一个常规球在与球拍相距甚远处寂然落地。

  “心不在焉,你今天超不对劲啊。”

  被队友用球拍从老远点过来,祁寒擦着额头的汗笑一笑:“累死了。”

  麦芒又空着手往教学楼的方向回去。不对啊,她上周四明明就轮过值日,怎么今天又轮到她?

  “你又看上麦芒了?”不是没觉察那目光一直跟随的身影。

  “胡扯什么。”

  视之为承认。同伴冷不丁想起无法置之不理的一个大麻烦:“那卫葳怎么办?”

  “卫葳?”祁寒转过去看向在台阶上休息的同伴,眼神像失忆般迷茫。

  是了,就是她捣的鬼。

  祁寒奔回教室,跑向麦芒,拽过她手中的扫帚扔在地上:“别扫了,傻瓜。今天不该你值日。卫葳在故意整你都不知道。”

  “为什么整我?”仰起的脸还真是老实得一点折扣不打,“我跟她是好朋友呀。”

  “行了吧。她可不会把你当朋友。”

  “为什么?”

  “因为我啊。”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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