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长听她的声音,有气无力,比行将朽木的老人家好不了多少,再联想她平日里的兢兢业业,忍痛关怀道:“好好看病。”到底是准了假。
结果,没一会儿,主任竟然亲自来了电话,旁敲侧击地询问她是不是因为那天的批评心里不高兴了,又夸了她一通,再三确认与自己无关后,安慰了几句,放心地挂了电话。关好好撂下电话,笑脸就褪得jīng光,冷冷地扯了扯嘴角,若不是官闻西救场,主任会有这样的客气?
手机正好响起了起chuáng铃,伸手去够,突然铃声一变,关好好的心也跟着一颤,上面果然是官闻西的号码,手指在绿键和红键上徘徊,终是接起来。
“好好,起了吗?”带着几分笑,却也掩饰不住声线里的倦意。“还…没有。”她小小地纠结数秒,轻得像是叹息一般。
“快起来吧,我十五分钟就到。”他笑意愈浓。她愕然的空当,那边依旧挂了电话。关好好猛地从chuáng上翻身爬起,一头长发蓬松凌乱,眼眶黑漆漆的一圈,神色疲惫,形容憔悴。
跳下车,最简单地洗漱,就开始手忙脚乱地整理东西,大抵只用了十分钟,拖着一小口行囊爬上了出租车,她无意回头,黑色的轿车与嫩绿的出租车在小区门□身而过。只是一瞬的事qíng,官闻西苍白的侧脸跃入视线,一晃而过。
下意识地矮□子,仿佛害怕他看见。心中奔腾着莫名的qíng绪,往时她怀揣着自以为是的仇恨,敌视他。如今,那些怨,那些恨,都被他击得溃不成军,她竟不知道用怎么样的心qíng去面对,她不想逃避,只是…太过懦弱。
42寻觅,请让我追上你
关妈妈一上楼梯,就看见笑嘻嘻候在门口的关好好。“好好?什么时候回来的?”语气是又惊又喜。
“才刚到家。”顺手接过关妈妈手里的菜,将她迎进门。“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多买几个菜。”关妈妈嗔怪,心里却高兴得很。
“我已经给爸爸打过电话了,他说经过菜市场,会带一只白切jī回来。”关好好眨巴眼,惹来关妈妈一记毛栗子,动作幅度很大,其实很轻:“不怕宠坏你。”
关妈妈一面切菜,一面回头询问女儿突然归家的缘由。“想你们了嘛。”关好好ròu麻兮兮地趴在厨房的大门上,颇有些谄媚。
“少贫嘴。”关妈妈晃了晃锅铲,示意她想清楚了在说话。关好好撇着嘴,心里却是暖洋洋的,思忖着到底还是自己的爸妈好,别人家的父母,一个两个都嫌弃她嫌弃得要命。
“真的是想你和爸爸了。”关好好撒娇似的站在关妈妈身后。关妈妈的身高很有限,关好好几乎高出她大半个头。
听她这么一说,关妈妈也有些触动:“好好,要不要回来工作?”关好好一愣,关妈妈继续道,“你一个女孩子在那么远的地方,我和你爸爸也总是不放心。”
关好好听着关妈妈絮絮叨叨,心思却跑出老远。当初不回来无外乎两个原因,不想触碰和杜彬有关的回忆,也倔qiáng地不肯向官家屈服,赌着一口气非要在那里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要是你在那边找个男朋友,我和你爸爸也就放心了。”关好好拉回思绪,只来得及听清这一句,突然觉得妈妈前面那一段煽qíng都是铺垫,这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她眼角跳了跳,立刻将话题转向了锅里的杏鲍菇。关妈妈以为关好好终于开窍学着做一个贤妻良母,颇为感动,还真被她糊弄过去了。
关家姐妹,明明是同卵双胞胎,基因该是完全相同,可是相较于几乎全能的关优优,关好好简直被比入尘埃,尤其是厨艺,若说关优优做的是美味,那关好好手下的就只能说是毒药。
关妈妈觉得女孩子多少还是学一些的好,可是关好好有关爸爸撑腰。关爸爸早下了大女婿的标准,不会做饭的坚决不要,就这么把关好好惯得切菜都不会。
关爸爸见了女儿很开心,关好好陪着他喝了一杯啤酒。关妈妈见女儿不过一口就面红耳赤的脸,忍不住警告:“好好,在外面可不许喝多了,酒量这么浅。”关好好本就微赤的面一下子火辣辣起来,酒后乱xing这种事,她早八百年就做过了…
“好好,上次那两兄弟有没有再联系?”关好好身体一绷,有了不祥的预感,陪着笑脸:“没有。”
“也好,上次两兄弟样貌差了一点。”关妈妈很护短,关好好汗颜,当初不也是您说样貌普通的男人疼老婆…
“你陈阿姨啊…”她就知道,妈妈怎么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些事qíng,往后的大抵内容,她已经猜到,无非是又要给她介绍哪家的伪青年才俊。
关好好在这一片太出名,大方乖巧,成绩优异,人也漂亮,又是灵魂的工程师这样高贵的职业,打听她的大有人在。
见妈妈高高兴兴地挂了小姐妹的电话,关好好叹息,她才24,又不是34,还没到这样如láng似虎饥不择食的阶段吧…至于把妈妈急成这样吗?!
“妈妈,我不想相亲。”关好好眉头拧起来,鼓着腮帮子,极端幼稚地咬着筷子,趴在关妈妈面前,可惜关妈妈视而不见。
“爸爸…”关好好见妈妈攻不下,立刻向关爸爸求助,关爸爸同qíng地看她一眼,清了清嗓子,关好好以为救星来了,那只出口的话却是:“去见见面也好,当多认识一个朋友。”
关好好锲而不舍,陪着妈妈看电视,一面还想潜移默化她,谁知如今相亲节目当道,数个台都在播放,关妈妈停在一个频道,兴致勃勃地点评男嘉宾,那架势哪里是丈母娘挑女婿,跟买菜似的。关好好才察觉到关妈妈这样的…挑剔…
不知官闻西是哪一种菜,想着想着忍不住笑起来,却突然惊觉自己为什么竟下意识地想起了官闻西…他对她的影响,真是点滴入骨。
关好好本想早上先去一趟公墓,只是路程远,关妈妈又再三jiāo代矜持不能丢,但绝对要守时,最后只好将去公墓的行程挪到下午,正好可以谎称同另一位主角融洽相处了一下午。
关好好找到座位的时候,身前低着头的男人让她本就不足的热qíng越加阑珊。低着看报的脑袋有些秃,不是才32么?
两人寒暄几句,男人明显是激动的,连着打翻了两杯咖啡,在关好好眼里,对面这人的矜持才是问题。
菜一道道端上来,服务员偶然的一个侧头,对上关好好左顾右盼的目光,他手里那一盘牛柳掉在地上,盘子很厚实,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大的碎响,引来大批人侧目。
“胡杨?”关好好诧异,两人算是多年没见,胡杨从前那一头几乎垂肩的黑发剃成了平头,面容消瘦,背脊微驼,再也找不出当年意气风发的孔雀模样。
“关…关好好。”他往后退了几步,速度很快,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咖啡店的空调开着舒适的温度,可是胡杨额头上却凝聚出大颗大颗的汗水往下淌。
关好好见他比见鬼更甚的神色,既是疑惑又有些不快。胡杨此人,自从对关好好出了歪招,结果成全官闻西之后,频频犯错,最后竟然被开除学籍,从此人间蒸发。
“胡杨,你怎么这么怕我?”她见他盲目后退,重心不稳就要摔倒,好心伸手想拉他一把,哪知他吓得拼命挣扎。
她瞧他惊恐万分,眼珠子上的血丝都冒出来,猜想必有隐qíng,岂料胡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从前是我不对,我不该妄想。这么多年了,关好好,我求求你,你让官少放过我,放过我吧。”
“你别这样,先站起来。”关好好感觉到周围投来怪异的目光,尴尬地去拉他,却被他躲开,似乎怕极了关好好的触碰,又不肯起来。
“好。”她无奈,胡杨一定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不似从前。胡杨像是得了大赦,连滚带爬地起来:“谢谢你,谢谢你!”他扭曲的面孔总算缓和几分,连地上的盘子的碎片也不拾,拔腿就跑。
留下疑窦丛生的关好好和…对面的男人显然是受了惊吓。关好好承认自己刚刚的形象确实有点像黑社会大嫂的味道…
“陈先生,我们刚刚聊到哪儿了?”关好好想要打圆场,可男人不配合,三字一顿,方才尚算清晰的口齿,当下就像含了颗大枣。
关好好无奈,这位陈先生尽管三十有二,可还混迹在象牙塔里。头上戴着五个本科学位,三个硕士学位并两个博士学位,如单从学术的角度讲,确实是奇才,若放入生活,却太过刻板保守,胆子极小。
气氛不好,一散席陈先生就逃命似的走了。关好好气煞,从前貌美优雅的万人迷,现在却莫名其妙成了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物…都是官闻西!
去前台询问胡杨的qíng况,被告知他在前一刻已经被开除了。想了想,也就不再他身上放心思了,以胡杨当年的劣迹斑斑,报应本就是应该的。
爬上公jiāo车,这条去公墓的线路人不多,车上几乎是空空dàngdàng的,她挑了靠窗的位置。过了两站,却只有几个人上车。
她的视线一直在窗外葱郁的树木上,阳光灿烂,照得地面几乎反光。因为车上人极少,关好好将挎包放在自己身侧的位置,一手搭着包上的背带,当下却被人拿起。
那人像是要坐在她身侧,关好好不悦,车上这样多的空位置,非挑她身旁这个。略带qíng绪地回头,对上官闻西的笑脸。
他有点喘,像是跑了一路,白色的T恤背后湿了一大片,发梢上也挂着汗珠,只是表qíng温柔,仿佛心满意足。
她自然是吃惊不小,眼睛瞪得极大,连眨眼都忘了。“看你的样子,像是很惊喜。”官闻西清朗的声线带着笑意。
“你怎么…会在这里?”惊喜吗?或真的是惊喜。她逃避,他追逐,关好好垂眸,官闻西总是这样地耐心,又该说,愿意在她身上付出这样的耐心。
“昨天寻不到你,我就过来看看。”官闻西嘴角扯得越发厉害。表qíng虽是谦和有度,只是往里的深意却像极了你逃不出我掌心的自信。
“你怎么知道我再车上?”她好奇。“我能感应到你。”官闻西语调温柔,可一字一字都是抑制不住的得意。
她撇嘴,心底突然涌上一个念头,这样的巧,算不算就是缘分…
杜彬的墓碑gān净,却还是染上了年岁的痕迹,到底也有七年。照片里19岁的少年,像是定格了青chūn的流淌,而她,已经2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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