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菲
“对,这是我的家,街道照顾给的房子。这是我的妈妈,对,她是聋哑人。还有我的爸爸,他也是聋哑人。所以我们家不安电话。他住院了,刚从沈阳作了心脏搭桥手术,转院回来,我刚才护理他。
对,是因为这件事,我们很需要钱。
没有,没有,我挺好的。怎么也没怎么样。
我想我爸爸妈妈了,就回来了。
是吗?你一直找我?
……
有事吗?
哦。
我不知道。我没有做过导游。
能赚多少钱?
哦。也许我可以试一试。是,还有下学期的学费得jiāo。
你把旅行社的电话给我?好,我会跟他们联系的。
……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累不累?”
程家阳
菲的妈妈给我端来凉白开水,菲边跟我说话,边把她妈妈烟盒里的香烟一包包拿出来晾。之前我一直好奇,菲会出自于怎样的家庭。她有很高的语言天赋,她有活泼慡朗的xing格,她有闪亮的美貌。
而我看到的,这是一个大约五十米左右的小居室,除去厨房,卫生间和走廊,还有一大一小两个房间,大的也不过10米,房间里的家具gān净却非常的陈旧,更不要说没有任何的装修。
菲熟练的打手语告诉她的妈妈,我是她的同学。
我看见墙上的菲跟她的父母的合影,她还是很小的时候,手里握着一个大的通红的塑料苹果,笑得很灿烂,她很像她的爸爸。
对旅行社的工作,在知道酬劳的数目后,她似乎感兴趣了。我把小平的电话给她,她放在自己的记事本里。
我打了一个呵欠,她问我,累不累。
我点点头。
她说:“我给你烧水,你洗个澡,在这休息吧。”
我又点点头,不动声色,心里很高兴。
在她家的卫生间里,菲用一个木板遮住便池,将装着热水的水壶和一个浅蓝色的塑料盆放在里面,对我说:“这是我洗脸用的盆,你拿热水兑凉水,别烫着。”
我洗了头,又简单冲洗了身子,觉得很解乏。我出来的时候,菲已经把我的T恤和裤子洗好,挂在阳台上了。
她走过来,把gān毛巾搭在我的头上,我以为她会替我擦一擦。
她说:“你今天睡我的房间,我跟我妈睡。”
我说:“不打扰吗?”
“没关系。你怎么不上班,跑出来了?”
“我刚才跟你说了,我怕你出事。”
她笑了:“让我出事的人,还没出生呢。”
“我明天就走,我后天出访加拿大。”
她看看我:“那你快睡吧,明天我送你。”
菲给我铺了新洗的chuáng单,我躺在上面,闻到淡淡肥皂的味道。
第二天我起chuáng时,菲跟她妈妈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豆浆,油条,拌豆芽,茶jī蛋。菲的妈妈给我们两个扒茶jī蛋吃,咸鲜入味,非常可口。然后我们三个一起离开菲的家。她的妈妈去摆摊,菲送我坐火车去沈阳。
我迷迷糊糊的坐在火车上的时候,看着窗外闪过的风景,整理这些天发生的事qíng,想到的东西,让我自己暗暗震惊。
这并不是我的见异思迁。
那一个下午,我的心被明芳的婚礼穿过一个大dòng,机缘巧合,过来填补的是乔菲,这个与我的生活轨迹有着天壤之别的年轻的女人,她与我及我所认识的人太不相同,对我造成巨大的冲击,以至于,我心上的这个dòng,被她满满的贯穿,直至占据我的整个心房。
我脑海里只有她,走的时候,我放心不下,我终于还是对她说:“你不会再去‘倾城’了,对吗?”
“嗯。”
她向我招招手,黑色的头发被chuī起来,像夏风中招展的旗帜。
第十章
乔菲
我向妈妈解释从那弄到这么多的钱,用了很长时间。我用手语说:老师和同学帮我凑到一些,我平时自己打工也攒了一些,妈妈你不信吗?我学习很好的,在大城市当导游,当翻译很赚钱的。走的那个师兄你看见了?他人很好,借给我很多钱,还帮我找了工作,现在,妈妈,我得回去打工了。
离开的时候,妈妈给我带了一小兜的茶jī蛋,我坐火车到沈阳,又坐火车回到学校,整整一天半的时间。
已经彻底放假了,不过,学校里仍有不少假期不回家的学生。寝室里尚有波波,她留在这里,是为了陪她在学校准备考研的男朋友。
我休息了一天,就拨通了程家阳留给我的电话号码。接电话的是个男的,说话时卷舌音很夸张,典型当地人的口音。
“您这是不是需要法语导游?程家阳给我的您的电话。”
“哎呦,您可算打电话了,我还当您失踪了呢。您过我这来一趟,我跟您jiāo代一下。”
我找到那家旅行社,见到程家阳的朋友吴小平,他看看我,就有些怀疑:“姑娘你多大了?高中毕业没?”
“21。”我说大一岁,“大三了。”到下学期。
“我让程家阳给我找个熟练翻译,他怎么给我弄个丫头片子来啊。”
“你没听我说法语,怎么知道我不熟练啊?你拿个解说词,我给你现场口译。”
我吃准了这个人一点法语也不会,虚张声势地说。
男人嘿嘿笑了:“得了,小姑娘,冲程家阳我也得信你啊,他在加拿大都打过好几个电话来问你来这报到没。我这就让人给你拿资料啊,反正,领着游客去机场,去餐馆这些话你都没问题吧,到了各地,还有地陪,难度不大。”
该法国团在国内停留15天,线路是北京—西安—成都—昆明—桂林—上海一线,最后由上海出境回国。
我买了足够的食物和水,在寝室里狂啃jiāo际实用法语和解说词。这是第一份正经的兼职,况且程家阳又说收入颇丰,不可怠慢。
在旅游团抵达之前,我跟波波上街又给自己买了一双软底的凉鞋,在jīng子前面演练笑容,露出多颗白白的牙齿:“Soyez les bienvenues en Chine! ”(欢迎来到中国)
第二日接了这个有三十多法国男女的旅行团,第一站便是去吃久负盛名的烤鸭,跟我同桌的一位大叔吃了二十个卷饼,又指着甜面酱问我:“这巧克力色的酱使用什么做的?”
我问了服务员,他答道:“面粉,特制配料。”
我翻了之后才发现,“特制配料”这个词实在是好,适合回答餐饮方面的所有问题。
抵达宾馆,稍作休息,我们又赴故宫参观。正值旅游季节,旅行团一个挨着一个,我一方面要解说景点,另一方面还要归拢游客,保证团结,一个都不能少。幸亏作业做得还好,解说词我都刻苦背了下来,参观宫殿和博物院的时候,虽然有的时候说得不太流利,但基本上准确完成信息传递,老外在我所讲解的中华古典辉煌文明前面啧啧称奇。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带队参观十三陵,又至天坛、八达岭,在十三陵遇见另一对法国人,带队的是个男的,一直跟着我们,亦步亦趋,我让外宾自由活动拍照的时候,他上来对我说:“小姑娘,刚当导游吧?”
我在这个城市念了两年书,始终没法对这种一嘴地方卷舌音,油头粉面的人产生好感。我喝了一口矿泉水:“对啊。”
“早看出来了。我昨天在故宫就看着你了。”
我看他一眼。
这个城市的一大部分男人都认为自己什么都知道。
“知道为什么吗?”
我又喝一口水。
“你看你,说的多带劲,都不嫌累。”
真听不出来是好话还是坏话。
“您是gān嘛的啊?您不解说啊?您这样还带队呢?”
“急什么啊?你解说的内容,旅行册子上,展品旁边不都有英文的吗?让老外自己看去呗,哥哥教你点省力气的法子。”
真是让我不齿:“你跟着我的团,也是为了让你的游客听我的解说,自己省力气吧。”
男人嘿嘿一笑。
“哎呀妈呀,太烦人了。”我用东北话说了一句,我一直觉得家乡话很有劲,很适合骂人。我拉大队快走,甩开那厮。
这是个国际化的大都市,外语jīng英埋伏在你不期而遇的角落。
出发去西安前的一晚,我带队去王府井吃小吃。小吃一条街门口有两家炸ròu串的店,老外看见蝉穿在串子上,颇新奇,停下脚步。
小伙计机灵的很,见是白人,先说:“哈喽。”
法国人笑笑。
小伙计马上又说“傻驴”,这便是法文里的“哈喽”。
法国人乐了,一起对他说:“傻驴。傻驴。”
法国人指着蝉说:“瓜?”(什么东西)
小伙计:“西嘎乐。”(蝉)
法国人:“高茫茫日?”(怎么吃)
小伙计:“福利乐。”(炸)
又翘起大拇哥:“崩。”(香着呢)
法国人猎奇心起,数数要吃的人数:“万。”他们要了二十串,又点别的ròu串,小伙计高高兴兴的收钱,炸串。
我心里说,真是英雄莫问出处啊。
两天下来,我由于过于努力的工作,嗓子又红又哑,开始想想那个男人的话,也许总有些方法偷懒。
到了西安,等待我们的地陪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先生,我暂且可以休息一下。他的法语很地道,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当地外语学院的讲师,教专业学生的。可是,院校的教师待遇不太高,西安又是一个以旅游为主导产业的城市,他出来打工,机会很多,又可以贴补家用。
跟着这位老师,我又学会一招。
我们下榻的宾馆很是热qíng,安排了“饺子宴”招待国际友人。宴会之前,由行政主厨亲自出马,向外宾传授如何包饺子。但见他边做边讲解,当然了,完全是汉语。
“大家请看,我们将揉好的面攒成小团,用我手中的擀面杖将它们擀制成圆形面皮,然后放入饺子馅,不可太多不可太少,然后将面皮相合,手指沾少量清水,将饺子皮捏劳,呈海làng型,呈花瓣型,依据个人喜好而定。
饺子是中国的传统食品,俗话说:‘站着不如倒着,好吃不过饺子。’……”
我几乎有点担心这位老师了。但见他喝了一口矿泉水,然后四两拨千斤的对法国人说:“饺子是中国最好吃的传统食品。大家看见刚才大师傅的演示了?像他那么做,就能包出好吃的饺子,注意先洗手哦。”他看看我,眨眨眼:“说多了,他们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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