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那双手不翼而飞,速度忽然慢了下来,好像鸟被人忽然抽去了翅膀。晕眩感如同涨cháo的cháo水席卷而上,淹没过大脑。
孟缇抓紧绳子,仓皇地回过头去,然后四下打量,哪里都看不到郑宪文。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小时候经受过的无着无落的恐惧感再次袭来,jīng神感觉到了恐惧,可身体还沉浸在飞翔的快感里,完全大脑的不受控制,停不下来也躲不过去,冷汗瞬间湿了衣服。
刚想出声喊叫人,却被人猛然从背后搂住了肩膀,这个动作宛如休止符,秋千嘎然而止停了下来。
惊魂未定,孟缇过了一会才敢睁开眼睛。
那么熟悉的手臂和身体,她不论如何都不会认错。是郑宪文。他从后搂住她,是最亲密的抱法。
孟缇说:“郑大哥?”
她坐在秋千上板上,双脚依然悬空。心也悬空,看不到底,也找不到底线。
郑宪文的前胸贴在她的后背,脸贴在她的脸上,手指在她脖子上轻轻摩挲着,低语:“阿缇,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什么?”
“你还喜欢我吗?像以前一样喜欢我吗?”
大脑里的弦受不住这样的高音,忽然蹦断了。孟缇瞬间呆若木jī,疑心自己听错了。
仿佛一个世纪都过去了,她才勉qiáng挤出一句话,“郑大哥,我不懂。”
郑宪文的唇贴着她的耳朵,温暖的气息徘徊不去:“阿缇,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这次不再让你伤心了。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
这句话她想了若gān年,但不论如何也没想到郑宪文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孟缇的呼吸陷于停滞,血液被人抽走还是大脑被打了一棒子,眼前所见,全是黑沉沉的茫然。
她开口时嗓子沙哑,“郑大哥——”
郑宪文绕到秋千前方,把她紧紧抓着秋千铁链的双手从链子上剥落下来,纳入到自己手心。因为紧张,她手心都是汗水,茫然无措看着他的脸,听到他肯定而明确地开口,“阿缇,我喜欢你。这些年真是对不起。我发现得太迟了。”
孟缇没有一句话,只是垂下视线,默默抽回在他掌心的手。但郑宪文却不放,仿佛一场没有休止的角力,然而手指尖却是疼的。
孟缇的力气自然不如男人,来回几次后她也放弃了,从喉咙里把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对不起啊。”
声音几乎带着哭腔,因而显得那么无奈和悲伤。郑宪文心里一凉,但还兀自镇定:“你有什么想法尽可以告诉我,有什么不好的我都可以改。”
“你没有什么不好,也不用改,”孟缇根本不敢看他,大脑进入某种飘忽的状态,自言自语的语调喃喃自语,“只是,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虽然只有一句话,郑宪文却更确认。他霍然变色,咬牙切齿,“你现在喜欢赵初年?”
掌心的手剧烈的发抖,因为呼吸太急促,肩膀也轻轻抽搐了一下,这已经是答案了。一时间血液冲上他的大脑,不假思索就吼出来,“孟缇,这不行!绝对不行!”
激烈的声音在夜晚尤其惊人,孟缇茫然地抬起头,看清楚郑宪文那张着焦急得可怕的脸,浑浊的意识再次回来。
刚刚的失态让郑宪文后悔不已,他平静了qíng绪,说:“是我就不行吗?我难道比不过赵初年吗?当年让你那么难过,甚至影响了高考。但那不是我设想之内的。你怎么怨我都是可以的。”
高考一直是她心底揭不开锅的事qíng。郑宪文拒绝她的时候,她正在念高三,距离高考只有不到一个月,被他这么一打击,最后那段时间每天jīng神都是散的,好像被打散了魂魄。翻来覆去就是他的事qíng,哪里还想得到考试。昏昏沉沉进了考场,完全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
“郑大哥,我从来没有怨你。真的,从来没有,那是我自己的事。”
她勉qiáng笑了一下,随即跳下秋千。心里慌张,动作也是慌张的,她几乎没有站稳。
“谢谢你接我回来,我回去了。”
郑宪文扶着她站好,“孟缇,你对赵初年只是一时的茫然,是没什么结果的。”
没有任何回答,她一声不吭,垂着头,拿过书包抱住,把糖炒栗子拿在手里,背着他一步步的离开。
月光落在她的肩头,就像一个温柔的爱抚。
第三十章谢聪(上)
答辩完成后大约还有一两个星期才放假,毕业的气氛照样浓郁,同学们开始收拾东西不能卖的打包寄回家,能卖的全部就卖掉。至于那些卖的书的收入,就成了一顿顿的盘中餐。
卖书是有趣的事qíng,其乐趣不在于卖掉,而在于卖的本身。好友门坐在树荫下闲聊,玩牌,闲聊,虽然天气炎热,但年轻人又怕什么,越热兴致越高。
孟缇自己是没有要卖的书,多半时间都坐在树下看系里一群同学的摊子,据男生说,她笑容甜美,态度真诚,没有人好意思跟她讲价,而且回头率极其高,往往能吸引男生流连不去。孟缇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反正班长让她gān苦力之前都会送上类似的高帽子。
只要生活充实,时间很走到了傍晚,大家开始换班去食堂吃饭,大部分人都离开了,只剩下她和王熙如。这个时候买书的人不多,好容易得了几分安静,王熙如随手翻起摊上的一本英语词典;而孟缇就坐在那张有靠背的凳子上,一只手支着头打盹。前两天在赵初年家虽然睡了一天两夜,但她的失眠症状丝毫没有缓解,反而疲倦得更甚。
王熙如诧异她的疲惫和白天的jīng神,觉得有些费解。她凝神想了想,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再次抬头环顾四周,才发现附近的男生都看着孟缇,一愣下倒是笑了,这几年下来,孟缇的行qíng果然是越来越好。
她一个人东想西想的,直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忽然出现。
“呃,打扰了。那个,你好。”
王熙如抬起了头,才看清,站在站在书摊前显得很是忐忐忑忑的丁雷。
这句话声音很响亮,孟缇也被惊动了。她本来就不是睡觉,充其量闭目养神。她挑起了眉梢,琢磨这几个月,丁雷和王熙如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qíng;回头看王熙如,只看到她微凝眉心,一幅头疼的样子,开口说话也是完全的无奈。
“你来做什么?”王熙如放下书。
丁雷显得很高兴,激动得脸颊有些发红:“那个,高考分数出来了,我考得还可以,所以想来问问你,填什么学校比较好。”
一站一坐高度差太明显,王熙如站了起来,和颜悦色地问他分多少。丁雷说了分数,王熙如想了想:“你是体育特长生,还有几十的加分,算下来总分还可以。至于填什么学校,你不是说你妈妈是医生,她让你学医吗?”
“话是这样的,”丁雷说,“但我自己对当医生完全没兴趣。”
“具体选什么,你自己考虑吧,”王熙如很严肃地看着他,“我不会替你拿主意。”
丁雷“噢”了一声,可怜巴巴地问:“一点参考意见也没有吗?”
王熙如又是好笑又好气:“又不是我替你学,我能给什么参考意见呢。你非要意见,我就一句话,不论选了什么,以后都不要后悔。”
丁雷睁大眼睛,静了一会。
看来不论什么时候,王熙如都一点面子也不留给他。哪怕他规规矩矩的样子看上去比以前不知道顺眼了多少倍。
孟缇笑着cha话:“我觉得学医挺好,我一个邻居家的阿姨就是医生,能给家里人、亲朋好友啊带来很多方便呢。据说我五六岁时有次食物中毒,差点死掉了,就是她给救回来的呢。”
“是么。”丁雷转头,目光长久地停在她脸上,露出深思的表qíng——然而他向来不适合一脸深沉,这种表qíng就显得有一点可爱了。
孟缇颔首:“我觉得长辈的话总是有一定道理,你妈妈的意见值得考虑。当然,如果实在没兴趣甚至厌恶,那早点改弦易辙比较好,免得làng费时间。”
丁雷若有所思,“我也不厌恶就是。”
“决定权还是在你,”孟缇揉了揉疲倦的眼睛,“对了,这摊子上有些书,有喜欢的就拿走,不用给钱了。”
“啊,好的,谢谢。”
丁雷就蹲下身开始挑选起来,大多数书都是数学系的,丁雷自然是不懂,至于剩下的小说杂志,他好像也缺乏有些兴致,两只眼睛不住上瞟,偷偷看着王熙如。
王熙如被他看得没了脾气,“选好了吗?”
“嗯……我不要了,也用不上,”丁雷小心翼翼开口,“我们一起去吃饭怎么样?我请你。”
王熙如头都没抬,“不去。”
“那个,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王熙如心里就那么咯噔一下,皱着眉头扔了句“有什么事qíng现在就说”;孟缇则打起了jīng神,竖耳听着。
“王老师,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吗。有些事qíng一定要现在说。”
丁雷罕见地坚持着立场,他的脸还有些红,但眸子里的执着显而易见,那么大个子的男生认真起来也自然有一股bī人的气魄。
王熙如哑然了几秒钟,其实几乎不用想就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孟缇看她面色凝重,推了把,附耳过去,“总要说清楚的。马上就要毕业了,你跟他谈一谈。记住别去太远的地方,去广场吧,站在我看得到你的地方。”
王熙如几不可闻叹了口气,伸手盖住眼皮停了一会,才跟丁雷略一颔首。
“吃饭就不用了,换个地方说话。”
两人离开了沿着道路,离开了这一排的长龙一样的旧书摊。远远看去,丁雷也比王熙如高出一个头,个头也大出了一倍,孟缇隐约有些心惊ròu跳。
某种意义上说,丁雷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活火山,目前虽然暂时没活动看起来也人畜无害,但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次爆发。他对王熙如的心思可以说是昭然若揭,如果真知道她要出国,还不定闹出什么大事来。
因此孟缇一刻不敢掉以轻心,打算一个不对就冲上去。连接电话时眼神都瞧着两人所在的方向不眨眼。她声音有一句没一句,赵初年在电话那头问她:“你在走神?”
孟缇心里苦得好像煮了一锅huáng连水,还得格外小心藏好qíng绪,笑着说“没有呢”,这几天来,他再一次以自己很忙同学聚会太多为借口,婉拒跟他一起吃饭的建议,匆匆挂了电话。不论如何,她现在不想见到赵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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