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教授再次jiāo换一下目光,那位提问的教授审视地看着苏措,问:“你那位朋友怎么样了?”
苏措没有回答,侧一侧头,俏皮地说:“老师,刚刚那个已经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吧。”
主考官失笑,挥挥手让她出去,然后低头往评分表上打了一个分数,旁边的考官过来看一眼,毫不吃惊地发现表格上填着满分。
第二天上午是一系列复杂的体检,体检完后已经是中午了。她的午饭是跟赵教授一起吃的,她独自一个人住偌大一间宿舍,冷冷清清的不像话,别的摆设没有,如果不是因为半屋子的书和纸,真的看不出来这里像住着人。
苏措是那天傍晚的火车,虽然她一再qiáng调不用送,但邵炜坚持着一直把她送上了火车。苏措隔着玻璃对他挥手致意;邵炜立在车厢外对她微笑,笔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之外。
第十一章愿望(6)
回到学校正是清晨,宿舍的几位还在蒙头大睡。在火车上睡得很糟糕,苏措轻手轻脚地洗了个澡也爬上了chuáng。
直到电话铃声把她吵醒。
电话挂在苏措chuáng头的墙上,她困得眼皮都睁不开,根本不想接,可是在宿舍众人的怒吼之下依然艰难地探出身子抓起了电话,只听了一句话睡意就全消失了。打电话的人是院办公室的老师,点名道姓地找她。
苏措依然以那种悬挂的姿势上半身吊在chuáng上,拿着话筒说:“我就是。”
下面那句话让苏措差点从chuáng上栽下去,然后几乎是用光一般的速度从chuáng上弹起来穿衣服梳头洗漱。
“怎么了?”杨雪睡眼惺忪地从蚊帐里探出头,“你不是才下火车,怎么不多睡一会?”
苏措一脸悲愤,几乎是哭丧着脸,“老师说,调档的时候发现……我的档案丢了。”
着急地赶到院办公室,还扶着门上气不接下气,老师已经走过来安慰她:“没丢没丢,刚刚是我弄错了,吓到你了,是我失误。”
苏措松口气,呼吸稍微平缓了一点,下一句却再次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过程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是这样,我也是刚刚知道。教务处的老师说,你的档案被校长办公室拿走了。”
苏措想,如果现在她面前有块豆腐,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撞上去。
校长办公室跟她想象中的并不一样,非常朴素简洁,是那种简单到极致的感觉,该有的一样不少,可有可无的东西几乎一样都没有。这种qíng况下,房间左侧墙壁上那幅非常气概占据了半壁墙的奔马图就抢眼得厉害。苏措没想到除了毕业典礼上,她还能在毕业之前再看到许校长。
许校长戴着眼镜,翻着手里的一份文件。看到有人进来,他取下了眼镜,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苏措意识到,许一昊的那双眼睛绝对不是从他母亲那里继承的。和跟自己完全不处在一个重量级的人谈话是简直是种折磨。苏措深吸一口气,礼貌地开口:“许校长,您找我有事?”
许校长微微笑了笑,“是私事。因为一昊,所以我找你谈谈。”
“许师兄?他不是在国外吗?”
“我希望你打个电话给他。”许校长和蔼地说。
苏措不明所以,“打电话?”
许校长淡淡地说:“你告诉他,让他暑假务必要回家一趟。”
苏措不吭声,目光垂到了地上。在她思考措辞的时候,校长助理敲了敲门说有急事必须他亲自处理。
许校长眉头一皱,起身出了办公室,把苏措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
苏措也想借机走,那位年轻能gān的校长助理拦住了她,客客气气地说了句:“同学,你等一下,校长一会就回来。”
苏措站在办公室里发呆。刚刚因为校长在她不敢左顾右盼;现在她抬头仔细打量了这个房间。跟那幅奔马图相对的墙壁上,挂了许多幅多照片,每一张照片的主角都是举世无人不知的大人物,只除了一张。
那张照片有不少年头,彩色效果有点失真,瞧不出在哪个地方,只知道是在一个海滩照的,一大群年轻人凑在一起,jīng力旺盛得像野糙,都有着生机勃勃且张扬洒脱的笑容,那笑容仿佛是在宣告:这个世界是我们的!照片里的许校长站在最前方,眉目疏朗,看上去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岁。
苏措一眼都不眨地盯着那张照片看,完全入了神,甚至许校长什么时候回到办公室都没发现。
见到苏措脸色惨白地回过头,他点点头问:“看完了?”
“啊,是,看完了。”苏措浑身一震,竭力让自己回神过来。
“你不留在本校上研?去那么远的地方?”许校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并没有让她走的意思。
苏措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噎住,说不出话来,轻微地点点头后她依然qiáng迫自己回答:“是的,校长。”
“这个是一昊的电话。”
苏措看到他在记事本上写了一串号码,然后把那张纸递过来。她木然地挪动着脚,接过来也没有看就直接塞到了衣兜里。
第十一章愿望(7)
“你跟一昊算是朋友吗?”
苏措一愣,然后回答:“他是我的学长。”
许校长毫无预兆地深深叹气,说:“一昊是很孤傲的孩子,很少有什么东西能伤害到他。从小到大,因为工作忙,我很少管他。他在电话里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们,也不想回国;可是我知道,这一两年,他的qíng况很不好。我了解自己的儿子。”
他眼睛深处的忧虑如一桶冷水般浇醒她,她想,许校长也只是一个慈爱的父亲而已,也不过只是许一昊的父亲。对其他人,大概永远都是堂堂大学校长而已。
那天晚些时候,她给许一昊打了一个电话。他在英国,现在应该是清晨。
电话那头是一个响亮的男生,英文流畅得很,但是明显有股中国味道。苏措估摸着他是华人,直接用汉语说:“我找许一昊。”
那把声音大笑起来,在电话那头叫:“许一昊,有个女生找你。”
一阵????的脚步声和开门关门的声音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让她挂了,我不接。”
没想到再次听到这个声音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电话里那个男生笑着说:“你都听到了吧。不过别难过,他不是针对你。他一直这样,从来不搭理女生。”
苏措怔一怔,随着他笑了一声;随后想起许校长的话,她伸手揉一揉太阳xué,无奈又疲惫地说:“那麻烦您告诉他,如果他有空而且愿意的话,请他回我一个电话。我的手机号码没有变化,这几天都会开机。还有,我叫苏措,谢谢您。”
话音未落,那个男生几乎是大叫起来:“苏措?你就是苏措!”
苏措没理他,挂掉了电话。
此后大概一个星期,她没接到许一昊打来的电话。苏措还是做着她的毕业设计,穿着防辐she的服装待在实验室里做试验记录电子在云室里运动的轨道,大量的数据处理起来相当繁琐,最后她gān脆自己写了个小程序来处理数据。
忙起来她自己也渐渐忘记这件事了。那时已经大概晚上八九点钟,她刚刚从实验室出来,正考虑着要不要叫上宿舍里那帮闲得发慌的家伙出来去吃夜宵,刚刚拿出手机,它就响起来。
瞥到来电显示上面古怪的号码,她一默,摁了接听键。
电话无人讲话,但是有着极低的喘息声在提示着这个电话是接通的,不是个恶意的骚扰电话。
“许师兄?”苏措试探xing地轻声叫了一句,“是你吗?”
“苏措——”他声音低沉,苏措从来没听到有人用这种声音叫自己的名字,仿佛要把这个名字吞下去一样,“你为什么要找我?”
苏措在广场角落找了张椅子坐下,让夜风chuī着,然后说:“你暑假回国吗?”苏措试探xing地问。
“回来做什么?”许一昊哑哑的声音简直不是他自己的,宛如大病经年的人才能说出来。
“没事,我就是问问你回不回来而已。”苏措顿一顿,艰难地说,“有可能的话,你暑假能不能回来一次?”
良久的沉默之后,许一昊的声音再次响起,毫无波澜,较上次已经清楚得多:“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措静静看着远处的垂柳,脸上浮起苍白的笑容,只说:“你回国的话,我再告诉你。”
她不等许一昊的回答,把电话挂掉了。她独自坐在冰冷的石椅上,死死抓住电话,活像一尊化石般一动不动。不知这样枯坐了多久,她再次攒起力气,拨通了另一个号码,轻轻说:“许校长,他会回来的。”
第十二章伤害(1)
苏措的毕业论文还是出了一点问题。她的英文不容乐观,在把英文文献翻译成中文时遇到了不少问题,她找应晨和苏智求救,可是专业名词太多,他们能够帮的也实在有限。加上指导老师是一心期望苏错的论文拿到优秀毕业生论文,对她要求严格;苏措于是挑灯夜战了数个晚上,咬着牙把文章改了再改,可谓呕心沥血。
杨雪无语地看着苏措还在对着电脑奋战,叹口气:“估摸着当年曹雪芹写红楼也就你这个分上了,其实,我看你翻译得挺合适的,还改什么啊。”
临睡的前一刻,她在网上遇到了邵炜。他们聊了一会,苏措知道他也是刚从实验室回到寝室,据说是一组数据出了问题。
见到她也这么晚不睡,邵炜相当吃惊,“怎么了?”
苏措彻底没脾气了,“英语论文翻译成中文啊。”
邵炜发了个笑脸过来,“就这么点小事,愁成那个样子了。你怎么不早说呢。把文章发到我邮箱里,我来看看,你先睡吧。别担心,数学物理不分家的。”
苏措一想也是,凭她一己之力想把文章翻译好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下就把原文和自己翻译的文章统统发给了他;那时已经很晚,她困得要命,倒在chuáng上就睡了。
睡醒后苏措查收邮件,惊讶地发现邵炜已经给了她回复,她拿不定主意的地方他都加了批注,她一边看一边赞叹,看完后她回复邮件感谢他,刚敲下两个字,手就一动不动地僵在了键盘上:屏幕上清清楚楚地显示着邵炜发过来的邮件时间显示是凌晨四点。
半个月后的论文答辩会上,苏措的论文得到了所有老师的一致认可,轻松地拿到了本科生优秀毕业论文。若gān年后她重新回到学校作报告,特地去了一趟物理学院,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那篇论文放在物理学院对外展览的玻璃橱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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