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狭路相逢_寂月皎皎【2部完结】(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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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会有吧!”林茗的眼睛明亮而湿润,“如果有一天,我发现自己没法确保凝凝下半生的幸福,我会放手。就像……当年盛枫一样,不得不欠了她这一世的幸福。我希望,我能替他还上,也为自己留一份希望。”

  “盛枫……”水妈妈喃喃念着这个曾让她心惊胆战了好多天的名字,“他……他也希望凝凝过得好么?”

  “是。”只一个字,清晰而肯定,掷地有声。

  水妈妈没有接林茗递过来的汤,也没有追问当年盛枫离开女儿的原因,只是疲惫地倚着枕头躺了,深深地叹气:“其实我并没见过盛枫,也说不上他是怎样的人。不过……孩子,我信得过你。”

  没有来由地,她就是相信了那双明亮的眼睛,温和的微笑深处,独独对她的凝凝,有一份难以形容的缱绻和温柔。

  或许,那种不肯外露的qíng绪,因为藏得太深,反而让人觉得可信。

  林茗听她说了一句信,眼圈微微地红了。

  他低了头,黑黑的碎发垂下宽宽的额,面庞和眼角的线条显得格外柔和。

  好一会儿,他郑重地望向水妈妈,眼神如少年般明澈安静,“妈,你放心。”

  凭什么予取予求?

  水妈妈顿时开怀大笑,自己端起汤,就大口喝了起来。。

  明明是鲜香的糙菇汤,她居然喝出了甜丝丝的味道来。

  虽然年纪大,可她相信自己还没耳背。

  眼前这个遇事总是先笑起来的青年,脸色没变,耳根却红了。

  然后,叫了她一声“妈”。

  还真没辜负第二次见面时包给他的红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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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凝烟那里,不好意思直接向闻致远预支工资,转而问Tina意见栗。

  Tina不过抿嘴一笑,一转头就进去告诉了顶头上司,很快拿了张闻致远的批条过来,让她直接到财务预支工资去。

  水凝烟从财务会计处领出来的数目,连自己看着都有点汗颜,低声问Tina:“以前……公司有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Tina不以为意,“规矩是人定的,你管他什么先例不先例的?”

  水凝烟迟疑着问:“是不是……因为林茗的关系?”

  Tina嘻笑着拍拍她白皙的面庞,“你说呢?”

  水凝烟便更纳闷,“可闻董为什么对林茗这么好?林茗明明说过,他和闻董没什么关系。竣”

  她的感觉里,闻致远似乎认识林茗的母亲,但除此之外便一无所知。

  如果仅如林茗所说,不过是个认识的长辈,有点业务往来,就能一个电话让闻致远没原则地预支几万块给一个并非南京人的新员工?

  看她一眼迷茫,Tina便叹息了,恨其不争地拍了拍她的肩,“凝凝,还是快点找个人嫁了吧!你这xing格,一个人活到现在没给人卖了,我都觉得惊讶了!”

  水凝烟涨红了脸,脑中却忽然地闪过一抹灵光,分明要抓住什么了,又在心悸中慌忙地否认,自己摇着头,急急去整理文件,预备早点下班。

  这时,闻致远走到门口吩咐:“凝凝,下班后陪我去下普觉寺。”

  沙哑着嗓子只说完了这一句,他便又退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匆匆一瞥,他的神qíng很不对劲,不知是悲伤还是绝望,奇怪的气息笼着这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似在忽然间,原本充满笑声和朝气的空间,弥漫开了难言的涩重。

  明知水凝烟母亲住院手术,还让她下班后陪他普觉寺,也实在不太像他平时温厚待人的风格。

  何况,普觉寺……

  水凝烟转过头,轻声问Tina:“普觉寺……不是公墓么?”

  “公墓,公墓……”

  Tina跳起身来,急急翻动桌上的抬历,顿住手时,嘴角的笑容也凝固了。

  她抬头看着董事长办公室紧闭的门,轻声说:“今天,是他独子的忌日。”

  水凝烟半响说不出话,然后便打电话给林茗。

  “林茗,我下班后有点事,可能没法按时去医院。你方便早些过去告诉我妈一声,陪她一会儿么?”她虽这么问着,却相信以林茗的个xing,一定不会加以拒绝。

  可这次她猜错了,林茗沉默片刻,居然回答:“我呆会儿也有事要出去,可能要稍晚才能过去。”

  “那算了。”

  水凝烟挂断电话,心里堵得慌。

  不想他cha手时他不声不响地cha手,想他帮忙时他偏不理会。到底是她不了解他,还是她高估了自己对他的影响力?

  这么一想着,连她自己都一惊。

  既然没打算接受他,凭什么对他予取予求?

  从什么时候起,她尴尴尬尬的接触和对立中,不知不觉把他当成了足以信赖的亲人,所以才会在遇到困难时,第一时间便想到向他求助?

  盘弄着手袋上的紫水晶挂熊,又将捡回来的那玻璃小挂熊看了半天,她甩着脑袋不敢再想,又打电话给江菲。

  江菲答应得极慡快,甚至还抱怨她:“伯母又住院,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丫的你还真因为林茗的事和我见外了啊?”

  水凝烟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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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觉寺公墓位于牛首山的东南山麓,是南京最大的一处墓园。水凝烟听说过这个地方,但在南京呆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过来。

  或许,这里真是另一个世界吧?

  下了车,便觉一阵清清凉凉的山风chuī过,夏天的炎热仿佛一扫而空。群山环抱,溪水潺潺,湖石假山间安歇着四万多亡魂。

  这座墓园占地有三百多亩,一眼看去都是林立的墓碑,高矮宽窄不一。但闻致远显然来的次数多了,一下车便沿着纵横曲折的小径往前走去,并且越走越快。水凝烟抱了一捧雪白的百合,跟在后面几乎在小步跑着了,清晰地听到了他急促的呼吸声。

  闻致远终于顿下疾行的身躯时,她已看到了拐角处一座汉白玉墓碑旁,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形正默然而立。

  他扶着碑石,正垂着头略侧了身站着出神,被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了一脸的黯淡,轮廓却很清晰,无声无息地散着说不出的哀伤,连身后来了人都没有发现。

  竟是林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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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生命里的独一无二(一)

  他说有事,原来也是来祭拜闻致远的独子么?。

  他的大半个身子挡住了墓碑上的陶瓷照片和姓名,但墓碑前的花束却是水凝烟再熟悉不过的。

  明huáng色的火焰鸢尾,给傍晚的余晖镀了一层淡淡的粉金,像一大群轻舞着的绚烂蝴蝶,振翅而舞。

  只是舞来舞去,也离不开那长长碧叶笼着的翠绿枝条栗。

  就像凡世俗人,用尽心思,费尽心血,逃不过命运无声的拨弄。

  下午一闪而过的想法忽然间又冒出来,像毒蛇一样缠了过来,她在忽然间呼吸困难,掌心的汗水粘湿了包着百合花束的玻璃纸。

  闻致远慢慢顿下了脚步,带了浓浓的鼻音唤道:“林茗,你也来了?呵,你也细心,特地给他挑了鸢尾?”

  林茗转过头,唇角习惯xing地挑起一抹微笑,却在一眼掠过水凝烟时僵住,然后是失声惊叫:“uncle,为什么带她来?”

  闻致远从水凝烟手中接过百合花,轻轻放到墓碑前,低沉地说道:“她有权利知道,你也有责任帮她摆脱以前的yīn影。还有,你不能再和以往那样孤单消沉下去,枫枫刻意隐瞒真相,是想你们活得更好,不想你们因为他而不愉快。”

  林茗退开两步,默默望着水凝烟竣。

  山风将他的头发chuī得有些凌乱,眼睛不像以往那么明亮,却比以往更加温煦。

  在清淡的阳光下,他那难得皱紧的眉宇间漾着隐隐的疼痛和怜惜。

  水凝烟的手保持着捧着百合花的姿态,木然地望着墓碑上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以及那个不知多少年不敢唤出的名字,一动不动。

  爱子盛枫之墓。

  生卒年1985—2005。

  父闻致远、母盛芳菲泣立。

  有落叶一片两片飞下来,打着旋儿从三人中间飘过,轻轻刮过了她的脸。

  依稀,她便又见了照片上那个少年,抬着漂亮的下颔,向她扬着手,高声地喊,凝凝,凝凝,快来看,枫叶红了,红了……

  有着切割般棱角的枫叶被摘下,做成天然的书签,轻轻刮上她的脸。她吃吃笑声,只往少年的怀里钻。

  少年的胸怀并不宽阔,却有着结实流畅的线条,将她抱在怀里时,又恰到好处的柔软着。

  凝凝,我们会在一起,我们一直会在一起。

  他的唇角总是快乐地扬起,朝气蓬勃的漂亮脸庞凑近,淡色的薄唇在她的脖颈间流连,嘻笑着轻轻耳语,让她不由地笑着,总是在笑着,不愿错过一刻和他在一起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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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僵硬着的纤长手指轻轻动了动,依然保持着半屈的姿势,白皙里泛着透明的青。

  林茗轻轻握住,用掌心慢慢包裹那冷得跟冰一样的指尖。

  水凝烟的全身都很冷,像在炎热的夏天,忽然被扔到了冰窖里,冷得发抖。他掌心的温暖,让她哆嗦一下,慢慢转过头。

  林茗的面容,隔了层薄薄的水光,怎么也看不清晰,就像已看不清晰墓碑上的那张照片,那个名字。

  “叫盛枫的人,是不是很多?”她问,吃力嘶哑的声线,像突破了包裹着灵魂的某种硬壳,硬生生地挤出苍白无力的一道。

  林茗悄无声息地用自己的臂膀支撑住这个颤抖着的单薄身体,抿着唇不说话,但望向闻致远时,却皱了皱眉,显然不满他将水凝烟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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