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愧欠。
谈完事,管论和离开办公室之际,唐湘昔忽然问:“管叔,你认为什么叫珍惜?”
“嗳?”管叔再度一头雾水,摸摸鼻子答:“就……想一个人能好好的,给他他想要的,让他快乐,没有忧愁……吧。”
让他快乐,没有忧愁。
唐湘昔琢磨着,直到管论和走了,他拨了一通电话。
他向陆洐之道:“违约金的事,让他别烦了,我怕他短了孩子吃喝,等小鬼长大再说。”说到底,没有完全免除,一方面他不认为兔子会信,另一方面……唐湘昔苦笑了下,还是给自己留了一点儿筹码。
他终归学不会彻底珍惜一个人。
他埋首工作,工作可以遗忘许多事qíng,何况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继承权之争如火如荼,他没空伤chūn悲秋,就是人格分裂也得把这场战熬完。
孙文初知悉后摇摇头,拿他没辙。
夜半,唐湘昔点烟搁进嘴里,耳际恍如听见一道温和男声悠悠劝慰:“少抽一点……”可最终跟这烟雾一般,袅袅散去,消失在空气里。
他想及两人在律师事务所碰面前,青年曾说“对不起”,苏砌恒说抱歉次数太多,他没搁心里,后来想想,大抵那时他就做好了准备,要跟他散的。
自己还多偷了几个月,真是赚了。
脑际抽痛,心闷滞涩,他放弃思考,吞药倒在chuáng上,等待睡意来袭。
这是青年离开的第八个月又二十一天。
他告诉自己:一切如常。
番外之〈如常〉完
第57章《宠溺》01
我爱过你,但不是全心全意。只是,我以为是全心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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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湘昔接到大哥电话,要他赶回本家一趟。
逢年过节不得已外,他很少回本家,童年记忆太压抑,于是成年后便急急搬出,如今留在那幢宅子里的主要是伯父唐济华一家。思及此,不禁给他又添了不少不愉快。
他提早结束工作,回到宅子,唐家大宅矗立于阳明山上,一路林荫,十分清幽,符合唐家人僻静xing格。不同于近代别墅,唐家古宅走民国时期流行的建法,屋型方正、有棱有角,墙面攀满葛藤,而外头花圃种满时令鲜花,如今恰逢海棠正好时候,瑰丽开了满园。
chūn香扑鼻,可惜唐湘昔无暇欣赏。
生意人普遍迷信风水,唐家亦难避免,玄关摆了两头石狮,与崭新的现代俐落风格倒显格格不入,不过狮子是曾祖从前特意请这方面专门师傅打造,还注了灵,镇守唐家五代,没人敢挪分毫。
唐家,就是这么一个尊古守纪的家族。
唐湘昔来到客厅,发现一家子人近乎到齐──除了人在国外晃dàng一时不及回的。
沉默浓郁,气氛诡谲,不同过节表面欢乐。而上一次这般,是老爷子死前宣布继任人选前,召开的家族大会。
主事的老爷子早年发现肝癌,当时已近末期,却奇迹似撑了多年。前两年病qíng扩散,药石罔效,为了占取更多股权得利,唐湘昔黑白不论,各式手段尽出,累了个人仰马翻。
可惜唐湘罭多年经营,为唐家种种付出终归不是白gān。
尤其那人xing格样貌作势方式,皆与老爷子十分相像,而老爷子手上股份从来是最多的──他有意年轻化企业,直接跳过济字辈,召来有意愿的湘字辈一个个面谈,死前将所有事安排妥当,唐家接班大位落到唐湘罭头上,唐湘芝则成决策小组一员,相互制衡,与唐湘罭分庭抗礼,多年争斗也算告了个段落。
说不甘?不可能没有,却比自己预想中平静。
他瞥向大哥,大哥也一副不知qíng模样,倒是大嫂抱着约三岁的孩子在旁,略显不安。
唐湘昔登时有不好预感,总不是三年前那兔儿的事被搅出来了吧?
三年,真是一个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数字。
唐湘昔深吐口气,他是铁了心要保护大哥一家的,只要不是真凭实据,就否定到底:兔子一直在他监控底下,并无和唐家人士有所接触,甚至……比谁都要避之唯恐不及。
他暗自苦笑。“怎么了?”
唐湘昔打破沉宁,大剌剌坐在唐湘罭面前,对方表qíng始终一贯淡漠,不近人qíng,跟个机器人似,上回唐家人由他主导的“聚会”,是为唐小九的丑事。他今天也来了,罕见地坐在唐湘昔隔壁,一头金发染回黑色,倒是回到了过去那副死读书的阿呆样子。
唐湘昔与唐湘罭不对盘──但仅仅是前者单方面的,唐湘罭对人没喜没厌,他就事论事,开门见山:“三年前小九那件事,是你找人安排的。”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事隔多年,关键字又不足,有些人茫茫想不起,倒是唐湘昔自个儿很清楚,可他装傻:“你说什么呢。”
唐湘罭不废话:“物证全在这儿了。”他当全家面,播放录音档,里头是一个昔年出道许久但事业始终未见起色的男模,如今去向没人知。
偏偏唐湘罭把他翻出来了。
他声音惶然:“真的要这样做?不会得罪人吗?而且我根本不喜欢男人……”
另一个声音:“哎唷,又没叫你真的睡,你有胆真睡,我给你收尸好吗?就拍几张照,露骨一点,一看就知道你们嗨过,最好多找几个人……”
那男模还是有点犹豫。“我不会有事吧?”
“不会不会,委托人很可靠,你不是腻了这行想回老家做点生意?捞完这票就有本钱了……”
整体内容大抵就这样,可唐湘昔不能安心,因唐湘罭这人是非分明,他敢用肯定句,就表示定有后手,可眼下他装死到底。“所以当年小九的chuáng照……是人为陷害?”
他透过网路找的人,为防万一,连最亲近的人亦不敢托付,迂回雇了个人再令之去网咖雇另一个人,一层一层绕下去,用的也是现金jiāo易,他很小心,小心到相隔三年,压根儿没想依旧会被人挖出来。
唐湘罭物证拿出来,里头角色全齐了,包含最早那个负责安排事宜的人。
有口供、有流程,还有金钱动向,毕竟风险很高,不能便宜了事,唐湘昔个人户头金额短少许多,而他当年并未新增过多消费。
居然连这样私密资料都有了,不得不叹,唐湘罭是真有本事。
唐湘昔心凉,明白此事已确定混不过去,换做往昔他应该会死皮赖脸否认到底吧,但眼下却懒了那个心,他说了太久谎言,以致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仿佛他这个人的存在都虚幻起来了。
他说:“对,是我做的。”
全场静默。
伯父唐济华率先发难:“你怎能这样对待自家人?!”
“自家人?”唐湘昔“哈”了一声,“敢问伯父,我们一家窝在厨房上不了大桌时,你可曾想过自家人的定义没有?”
“你……!”
唐湘昔以为第二波发难的定是唐湘罭,毕竟他对家族声名在意程度非常人所及,当初为压下丑闻自报刊杂志买回照片及消息,费了不少功夫力气,他给唐九那一顿揍,亦是实实在在,没有掺水。
不料一掌袭来,揍他的不是别人,是他大哥。
唐湘芝用了极大力道,手不停发抖,唐湘昔脸偏了一边,而前者掌心刺痛,一颗心更痛。
“你……你怎么可以……唐九是我们弟弟……咳!”
“老公!”大嫂连忙送上药剂,唐湘芝往嘴里喷,他掩着胸口,喘息不止。“你为什么……”
唐湘昔肿了一大边脸,一旁父母脸色亦十分难看,似乎完全不了解他的做法──不管亲近的、冷疏的,均成一条线抵御他。唐湘昔太阳xué传来阵阵刺疼,他颓靠沙发,可故旧qiáng撑。“这么久,我忘了。”
“唐湘昔!”第三个发难的是父亲唐济中,唐湘芝已气得说不上话,倒是罗颖神容变化,是全部人里最冷静的。
她开口:“当着你们面,这孩子不会说任何实话,子不教,父母之过,我带他去祠堂跪老爷子,会让你们知道该知的。”
唐湘罭没反对,唐济华还想找荏,反倒被儿子拦阻下来。
而受害人唐湘望坐在那儿,面色苍白,久久没发一语。
他母亲唐济秀一向不管唐家事,当年未婚怀孕,生完孩子养了阵子扔了就走,现今不知在哪个犄角。人家问他为何不拿?她理由任xing:“我想尝试人生这种历程,包含生子。”何况多个孩子,唐家不至于养不起。
于是唐九无父无母的,自小生活在祖宅。唐湘罭虽没给他好面色,吃穿用度并未短少他分毫,算得上要什么有什么,日子并不难挨;罗颖心软,对他最为照顾,他卡在中间,真心希望一家和乐,唐湘罭与兄弟关系最差,于是选择了站他边旁,想充当润滑剂,然而这看似墙头糙的行为,彻底惹怒了唐湘昔。
三年前丑闻爆发,全家指摘,可最令唐九心寒的莫过他自小崇拜的大堂哥。唐湘罭残酷冰冷,不给半分温qíng,堂伯母更不讳言他是个贱种,父不详,没人管,他为此自bào自弃很长一段时间,倘若不是意外触发不举之症,以他bào走程度,染上爱滋未必可知。
只是他没想到,当初最嫌弃他的大堂哥,竟查这事查了这么多年。
如今真相摊在阳光下,遭受指责的换了人,他呆愣看一切发生,却无太多波澜,因有这段历程,他找回自我,现在活得很好。
所以,他是真心不在意了。
罗颖拎着儿子要去祠堂,她已退下唐艺跟天演的总裁职位,担任董事,在唐家发语权不小,唐家传到现在已是五代,涉字辈是发家的,沅字三个老爷子全归西了,再来便是济、湘、沐,祠堂里供奉历来唐家人牌位,罗颖转身:“你们其他人别来。”
唐济中:“可是……”
罗颖叹气,知子莫若母,丈夫跟大儿子一个样,都单纯,二儿子就不同,心思绕绕的,开解须费一番功夫,她说:“你们都先去休息,尤其湘芝……珊珊,辛苦你多照看他一些。”
媳妇点点头,忽然有个人走过来,喊:“三哥。”
是唐湘望。
唐湘昔斜眼,“怎么,想算帐?安心,我犯了事认了就认,不反悔,出祠堂后揍到你慡。”
唐湘望:“……我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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