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他承认自己被那个「^_^」骇到,整整一早晕得不行。
「到了。」唐湘昔道:「车钱就不收了,请我吃晚餐吧。」
「……」什么不自信,他根本想多了。
苏砌恒解下安全带,说了声「谢谢」后下车,没走两步发现自己把围巾忘了,只好踅身,好在男人还没走,他赶忙上前拉开车门:「抱歉,我的围巾……」
他瞪眼,未竟言语扼住,只见唐湘昔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发出碎呓:「不,我不应该那样说……他说谢谢,我忘了回不客气……」
苏砌恒彷佛见证世界奇观,直到冷风chuī近车厢,男人意识到,连忙转头,看见青年,登时换上一副恶狠狠面孔:「做什么?连敲门这种基本礼仪都不懂吗?!还说要教我礼貌,笑死人了,哼……」
「……」先生,你的哼在抖啊。苏砌恒:「抱歉,我忘了围巾。」
唐湘昔视线随他一瞥,把座位上遗漏的围巾扯过来:「既然忘了,就不必拿回去了。」
你胖虎吗……而且抢一条围巾做什么?苏砌恒囧囧有神之余,脑子转了转,突发奇想道:「可是这样我会冷,可能会感冒。」
果不其然,男人二话不说,乖乖奉上。「系起来。」
苏砌恒接过围巾,一时没动,唐湘昔催促:「快点!」
仍不脱命令式,可苏砌恒发觉自己不怎抵触了。
他系好,关门之际感叹道:「你啊,不是坏。」
是笨。
笨得不懂人与人之间的基础往来、qíng感表达,又死不肯招露自己内心想法,别扭成这样也是前所未见,只是从前掩藏太好,而他又慑于男人yín威,不敢捋狮子鬃毛,以致他们压根儿没有互相了解的机会,最终错过。
他走了一段,回头看见车还在。
苏砌恒掏出手机,敲下文字:「谢谢你送我上课,下课时间是下午四点,请你来接我,我想去买菜,请你吃晚餐。」
想了想,又附加一句:「我讨厌坏蛋,但不讨厌笨蛋。」
那儿已读,久久没回,直到苏砌恒上课前收到讯息,彷佛不甘愿终于接纳了笨蛋的评价,回来一句:「知道了。」
当天晚餐很热闹,苏小熙晓得舅舅要做汉堡ròu,开开心心蹦回家,结果在客厅看见唐湘昔,如遭雷劈:「你怎么在这里?!」
唐湘昔哼哼:「我怎不能在这里,哼?」
「你……你又来欺负舅舅了,对不对?!」
苏沐熙摆出一副决斗姿势,唐湘昔无言叹息,「好歹我救过你的命。」
「什么?」苏沐熙没记忆,毕竟那时晕沉沉的,看谁都是一团雾。「你不要乱说……」
「噢,唐先生。」韦尔斯停好车进门来,他对唐湘昔的态度倒是友善一些。「谢谢你上次帮助小熙。」
唐湘昔勾勾唇,望着苏沐熙,一副「你看吧?」,苏沐熙风中凌乱,揪着韦尔斯的衣襬,紧紧张张问,「他怎帮我了?我不记得……」
韦尔斯蓝眸一闪,回答:「你过敏发作,一时喘不上气,他给你人工呼吸……」
CPR是基础课程,苏沐熙在学校学过,小圆脸当下又白又青又红,想到那个永远叫不醒的安妮,每个人都上去亲上一口,想想恨不能自己也变成她算了。「呜哇哇~~舅舅~~」
苏沐熙奔去厨房找舅舅哭诉,韦尔斯无奈跟上,厨房里出现苏砌恒温和安抚的声音:「小熙,怎啦?」、「噢,韦尔斯你来得正好,帮我切下胡萝卜……」
里头热热闹闹,搭着溢出的食物香气,彷佛真正一家人,即便唐湘昔今日遭受邀请,得以光明正大作客,亦只能坐在这里。那是他进不去的领域……他握拳,忍耐住手臂上隐隐发作的幻痛,告诉自己:总有一天。
是的,总有一天。
※
时间流逝,秋去冬来,邻近圣诞,偏北的西雅图难得下了一场大雪。
住了四年,坦白讲若对雪有任何美好幻想,在这儿基本破碎得差不多了。
西雅图冬天很冷,下雨不断,有时甚至太冷变成「冻雨」,冰雹似的。偶尔下雪,量也不多,掺杂雨水,导致地面湿滑,走路得千万小心。
可今年意外不同。
一早醒来,雪积了一层,四目所及一片银霜,小熙初次得见,兴奋得哇哇叫,拉着韦尔斯往院子里奔,随后扑进雪地,一大一小两个人形窟窿,教人忍俊不禁。
他拍下来,传给人应该在东南亚的房东夫妇,注明:「难得的WhiteChristmas。望旅途愉快。」想了想,又转传了一张给唐湘昔。
三个月来,他们的jiāo流模式大抵这样,像个纯粹的普通朋友──「像」,所以不是,因为他的「不喜欢」,男人收敛了许多肢体动作,乃至眼神,衿持如同绅士,可仅是表象,好几次依旧被他抓到他偷觑自己的方式,里头的yù望仿若一团充满暗物质的星系,不知道里头究竟有什么,又何时会带来冲击。
而他也厘不清自己的心qíng,他不再排斥想象着男人自渎,到现实却无法开放他到那个程度,甚至于连接吻都不许。大抵眼前的相处模式平实美好,他盼维持,可潜意识又觉自己这般不gān不脆吊着他,很不公平。
jú花大神说他这是想要又怕受伤害,苏砌恒无法否认。
男人对他很好,独独一次爆发,是自己对他说:「唐湘昔,过去太累,我不想恋爱了,我们当朋友,你这么优秀,去找个更合适你的人吧……」
他不是矫qíng,而是真心,他难以估计自己究竟何时能够完全容纳他,男人要原谅,他给,盼他放下,海阔天空。
然而话没说完,男人狠厉把他摁在墙上,一字一句咬牙道:「苏砌恒,我欠你的,我甘愿补,你要想维持这样,我陪你一辈子,但你别这样戳我心窝。」
太疼了,比子弹擦过还疼,他挨不住。
唐湘昔说完,放开青年,撇头不给他看自己表qíng,苏砌恒手腕发疼,可相比男人方才受伤疼痛的眼神,实在不值一毛。
他吶吶说:「对不起。」
唐湘昔没回答,隔日照样接送他上下课,仿若无事。
可苏砌恒明白,他是真伤了他。
唐湘昔说陪他一辈子,是陪还是赔,他不知道。
爱qíng当真是把利刃,谁握着柄,谁就有生杀大权,从前男人伤他,如今换他能灭他,苏砌恒并不享受,甚至于有点儿胆颤,他晓得自己这辈子注定折进唐湘昔手里,男人不会放过他的。
不,正确来讲是「他们」。
苏砌恒说不出这样是好是坏,耗一天是一天,总归从前三个月他们简直把这辈子能搞的全搞了,思及此不免脸热,他忙捞地上的雪掩脸,顿时冰得打了个寒颤。
小熙扑完雪,啪嚓啪嚓奔过来:「舅舅,你也扑一个!」
「嗄?」见小熙指着院子地上两个人形,苏砌恒哭笑不得,但终究没法抵御孩子的邀请,在两个人形旁笨拙地扑出了第三个。
因没估算好,导致跟另外两个有些距离,看着孤伶伶的,好不可怜。
难道这生真要这样了吗?
回避爱qíng,守着亲qíng友qíng,直到老死。
过去他有这样的觉悟,并不觉有什么,可现在有个人候着,鞍前马后,熨贴极致,致使他越来越无法忽视,而男人身上的气味更加影响他,yù念蠢蠢,难以平复,他想他会那样催男人放弃,就是明显觉察出自己动摇了吧?
他扯唇苦笑,下周圣诞,房东夫妇不在,苏砌恒原本计划带着孩子们去邻居家庆祝,可转念一忖,思及男人独自一人身在异国,必然孤单,遂发讯给唐湘昔:「圣诞节,你计划怎么过?」
按男人厚皮,此时该是打蛇随棍上了,不料彼端竟回来:「那天我有事。」
完全预料之外的回答。苏砌恒看着回讯发愣,直到小熙跑过来问:「舅舅,你怎么了?」他才发现自己发了太久的呆,以致雪融化成水,结成寒霜,冻了全身,都没察觉。
第71章《宠溺》15
这个圣诞节,唐湘昔很头疼。
也没什么,唐湘芝全家要来,约莫一周。
而且好死不死,还是圣诞节当日,他得去接机。
在这个合该全家团聚qíng人相爱的日子,能与一年未见的大哥相会,该是喜事中喜事,问题唐湘昔看完苏砌恒讯息就懵了,苏兔子三个月来首次、主动、来约他(想象过度)啊!!
偏偏挑在这时候……唐湘昔一口老血,吐不出咽不下,又思及苏砌恒跟他大哥间种种心结,抓耳挠腮,勉qiáng回了句:「那天我有事。」
「好,圣诞快乐。」兔子回了张笑笑贴图给他,那贴图是自己送他的,是个软绵绵兔子形象,很符合青年。
唐湘昔捏不准他心理,不否认这三个月太惬意,尽管没有他奢望的ròu体进展,可两人相处和谐,偶尔还有幸品尝兔子的家常菜,他感恩谢天,即便兔子曾经一度表示盼他另觅佳偶,他内伤完,深觉维持现状亦罢,直到兔子传来讯息,他才发现那些全是压抑自己的借口。
他太怀念那副柔韧身躯,更怀念他体腔紧致灼热滋味,相隔四年多,可他依仍清晰记得这个人每一处身体反应、青年动qíng时收缩力道。他想宠得他哭,那些因快意产生的泪水自己会一一舔去,可现状是即便偶尔距离相近得呼吸jiāo融,他亦不敢贸然伸手,将人捞入怀里,恣意亲吻。
因为兔子「不喜欢」。
他瘫在chuáng上,第一次怨恨自己大哥来得不凑巧。
今日难得大雪,政府的铲雪机不够,于是停班停课,他看似无所事事,实则已跨国重新管理起天演唐艺。三个月前城里百货公司新开幕,是唐家人所设,他被拖去帮忙,一度忙得狮吼:「你们是打算我光棍一辈子是不是?!」
没人回答,那唐家人还贬损他一番:「你们唐家男人除了会弄丢老婆外,还会gān啥?」
唐湘昔点点点,这是唐家铁娘子,是另一个沅字辈老爷子所生,尽管与他们为同辈,可地位超然,就是唐湘罭也得卖她面子。
圣诞前夕,众人忙茫盲,唐湘昔撒完气只能摸摸鼻子独自回岗位,继续劳苦。
总算熬出一天休假,天寒地冻,外头一片冰霜,他真心想抱抱那只兔子,就抱一抱,什么也不做,都好。
可惜这愿望,对眼下的他来讲,太奢侈。
唐湘昔叹口气,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确认库存,大哥来前他得充实一下食材,他换衣准备前往超市,然而开门却发现一道浅色人影,正自街角慢踱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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