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局长,您还是要考虑一下孩子们的实际qíng况。”杨锐诚恳地说。
“我们当然会考虑,他们可以到中心小学住校。”
“他们jiāo不起住校费。”
“怎么jiāo不起?小杨,你不要被他们的表面现象迷惑,他们的父母在外打工,住校的钱还是有的,只是他们不愿意jiāo。”
“但是如果能保留杨溪村小学,这些小孩子就可以不jiāo这笔钱,也可以读久一点。”
朱局长有些不耐烦了:“小杨,你不要老是这样固执,这是上头的统一安排,我也是执行上级决定。”
“可是,您上次说可以保留这个学校不合并?”
“上次是你说有人捐一笔钱过来,重新修这个小学,不然我早就把这个学校关了!”朱局长越说越生气,他扬手四处一挥:“你看这个学校破成这样,再下两场雨就会垮了,如果出了安全事故,我们都要去坐牢!还是趁早关掉得好!”
“我们还会去努力找钱来……”杨锐虚弱地保证。
朱局长大步向校外走去:“算了,小杨,你不必费心了,我们会安排好这件事。”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满老师:“小满,你坚持把这个学期教完,下学期孩子都转到中心小学去。”
满老师勉qiáng地点点头。
朱局长昂首走出学校。杨锐不放弃,依旧跟在他旁边,继续争取。
苏洛站在走廊上,看着这一幕。满老师回头望她,yù言又止,眼眶却红了。
“中心小学在哪里?”苏洛问。
“在县城里。”
“这么远?”
“嗯,而且住校的费用很高,我们这里的人付不起。”
“那怎么办?”
“不读了呗,只要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满老师低头走开去。
苏洛转身回寝室,大力地摇晃小秦:“小秦,你醒醒……”
小秦在沉睡中被惊醒,两眼发直:“出什么事了?地震了吗?”
苏洛只问:“你昨天怎么和肖见诚跑来这里?”
“我……”小秦被问到这事,悲从中来:“我怎么知道啊?我被他bī着去打听你行踪,最后找到你妈,你妈说你来湘西,我跟他报告这个消息,就被他直接绑架上车,开到湘西来了。我跟他说我不能坐长途,我晕车,他哪管啊,开得跟飞机似的,我都死过去几次了!我老公还以为我跟人私奔了呢……”
“那他为什么又走了?”
“我怎么知道你跟他之间那笔账啊?一定是他识破你和杨锐的jianqíng,所以就气跑了呗!苏洛……我得回去,你想办法,看这边有没有火车飞机啊……我得回去。”
苏洛无暇答她,从背包里找到手机,从门后cao上那根木棍,冲了出去。
正好杨锐准备敲门进来,两人几乎撞个满怀。
“小秦好些了吗?”他问。
“嗯!”苏洛应了声,继续往外走。
杨锐在她身后问道:“你gān什么去?”
“我去打电话。”
“我陪你去吧?”
“不用!”苏洛转身,坚定地回绝,这时候,她对杨锐有着愧意。
杨锐望着她,楞住了。苏洛转回身,快步往后山走去,她奋力向上爬,用力挥舞着手中的木棍,狠狠打向眼前的杂糙灌木,唯有这样,才能略略消解心中的郁结。
上山后,她找到几日前曾经与杨锐并肩坐着的糙地,站在那里,用力地呼吸,长长地呼吸,平复自己的心境。
然后,她打开手机,屏幕又显示出若gān条短信。
肖见诚在短信里责问她:“为何挂我电话?我的耐心有限!看到短信马上回复。”
“回电话!有急事!”
“最后一次通知你,回电话!”
“我在来湘西的路上,请告知具体地点。”
“已过吉首,你不告诉我,我也能找到你。”
苏洛想起昨晚,他看到自己时,那张yīn晴不定的脸。
有钱人才会这样yīn晴不定吧?有钱人才可以这样任意妄为吧?有钱人才可以这样,以征服异xing为乐吧?
没有钱的人,想的都是其他的事qíng,比如,吃什么?住哪里?读书还是打工?坚持还是投降?
苏洛现在想投降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太愚蠢,早知这单生意这么重要,她应该好好敷衍那个少爷,省得这些无谓的纷争。
她深呼吸,拨通了肖见诚的电话,响了两声,那人接了,语气正常地在那头答:“喂!”
“对不起。”苏洛对着那头,低声说。
“什么?”
“我说对不起。”
“为什么?”肖见诚问,语气陌生而疏远。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我得罪你了,你不高兴了,所以我现在向你道歉,说对不起。”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哪有什么不高兴?”
“你——”苏洛被他这样一问,竟答不上来。
“做女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自、作、多、qíng!莫明其妙说什么对不起?我忙着呢!”说完,他把电话挂了。
苏洛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结束符号,半晌回不过神来。
不行,这样不行,她对自己说。
坚决地,她又拨通了那个电话。
“你gān什么,说了我很忙!”肖见诚烦躁地说。
“不管怎么样,不管以前有什么不愉快,我恳请你继续支持我们基金会。”
“你是哪个基金会的?”
“我——”
“别跟我打这些官腔,也别再找我讨钱,我早就说过,我对这些事没兴趣!”
“你怎么——”苏洛听到他这样说,恨不得又要抢白。
肖见诚却不打算给她机会,直接说:“没怎么!就这样!”电话再次被挂断。
苏洛气到无法,将手机狠狠往眼前的糙丛里砸去。
手机在杂糙中翻滚了两下,停下来,然后被一只手捡起。
是杨锐,他终究还是跟了过来。
他拿着手机,走到苏洛身边,静静地递给她。
“我不要了!让他去死!让他去死!这个无耻的混蛋、流氓!……”苏洛朝着杨锐,大声地竭尽全力地骂道,她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恶毒的字眼,都用到那个人身上。
骂到最后,她哭起来,涕泪jiāo加,声嘶力竭。
杨锐终于张开双手,将她拥进怀里,拍她的背,轻声地安慰她。
“杨锐,对不起!对不起!”
“不怪你,不是你的责任!”
“是我,是我不好,是我办砸了!对不起。”
“别这样想,我都知道,不是你的原因。我都知道……”
“那个流氓……肖见诚那个流氓……我……我不该踢他……我应该忍一下。”
“别想了,你做得对,是他不好!别哭了……”
苏洛好久没有这样哭过了,像个孩子一样伤心地哭,有人倾听,有人安慰。即使是难过,也觉得幸福。
☆、(二十一)
杨锐和苏洛下山,回到学校里,与小秦坐下来商讨对策。
小秦听了事qíng原委后,说:“我估计这多半是肖见诚的主意,那人看来心狠手辣,喜欢搞釜底抽薪,你不知道,苏洛说要辞职,其实秘书长开始并没有多少反应,估计也无所谓,后来肖见诚不知跟他说了什么,大概是这个事儿非要苏洛来做,不然就算了。然后马主席好像也给秘书长打了电话,问项目怎么又停了之类的话。秘书长吓得都要七窍流血了。”
苏洛无语,拿着根棍子在泥地上画圈圈。
杨锐问:“最近基金会还有没有别的筹款项目?”
小秦摇摇头:“没听说。”
“我跟其他几家做助学的机构联系,别人暂时也没有闲钱可以来帮这里。”
“要多少钱?”苏洛抬头问。
“这个校舍已经基本不能用了,必须推倒重建。而这里jiāo通很不方便,材料进不来,所以成本特别高,估计最少要五十万左右。”
“我们上网发帖?”苏洛建议。
“作用不大,以前我已经试过。”
小秦问:“微博呢?”
“都一样,这种事qíng,很难成为焦点。”
“除非……”小秦开始奇思怪想:“我们炒作个新闻爆点。”
“有什么爆点?”
“比如泥石流,雷击、地震,然后小朋友流离失所,惨到极点……”小秦眉飞色舞。
苏洛拍她:“你乌鸦嘴。”
“真的!只有这样才有用,现在公众的同qíng心都快被磨平了。”
杨锐在旁点头:“筹款确实是最难的一件事。”
苏洛把希望寄托在小秦身上:“小秦,你认不认识什么有善心的老板?”
小秦的头摇得像拨làng鼓:“我结婚早,没机会勾三搭四。”
苏洛沮丧。
小秦伸了个懒腰:“其实苏洛,肖见诚不就想霸占你吗?你从了他,一切都解决了。”
苏洛大叫:“别乱说!”
杨锐起身:“该吃饭了。”他转身向厨房走去。
苏洛狠狠地瞪了小秦一眼。
大家在厨房里吃饭,满妹年纪虽小,但完全不用大人照顾,自己拿着筷子,扒拉得很好。但是,在夹菜时,却看出问题来,她的筷子在碗的外面夹来夹去。
苏洛忍不住想帮她的忙,杨锐用眼神制止。
小秦搞不清状况,直接问:“这个小朋友是不是视力不太好?”
杨锐忙答:“眼睛有点小毛病,准备改天去大医院治一治。”
满老师低着头,继续吃饭。
小秦点头:“孩子的事耽误不得,应该早点去看。”
满妹抬起小脸,懂事地说:“我爸爸赚钱回来就带我看眼睛。”
满老师依旧没做声,扒完碗里的饭,走到屋外去了。
小秦纳闷,问杨锐:“我说错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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