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其他人的恬噪,身边的男人显得安静异常,他坐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塑,一动不动,俨然与周围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程今夕用余光偷偷打量着顾淮南,jīng短的乌发蓬松而柔软的样子,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刘海不长,却浅浅地刚好掩去他眸中的亮光。
她想起了顾淮南对于自己职业的解答,想起了他说起自己名字时候细水长流的语调。踯躅了一会儿,压低嗓子,“为什么你一直不问我叫什么,是gān什么的?”
见他不语,她又问,“你就这么放心,万一我是坏人呢?万一我有不好的企图呢?”
其实一开始的窘况,程今夕倾向于顾淮南根本不认识她,如此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未必会去关注娱乐圈里的那些莺莺燕燕,纸醉金迷。
人生过客无数,他与她陌路萍水,今朝过后桥归桥路归路。这样再好不过。
可这两天他们说了那么多话,顾淮南却硬是没有问过关于她的只言片语,这么一个秀色可餐的男人,对于一个莫名其妙又要求多多的女人没有一点防备之心,连正常人最基本的好奇心都没有。
这不仅危险,而且并不科学。
程今夕莫名的觉得有些胸闷。
她的软软的声音夹杂在一片藏语中显得有些突兀,不少人回头看她。程今夕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抻不住地垂下脑袋。
顾淮南闻声,眼睛缓缓地从戏台上移开,对于她偷偷地打量,他不是完全没有感觉,“我是男人,要说吃亏,也不会是我。”
“再者说,我也并不认为你会对我有不好的企图,”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哪怕调侃的话却也被他说得一本正经,“程小姐,不如你告诉我你对我有什么企图?”
“你……”程今夕彻底懵了,张了张嘴,喉咙却像哽了一根鱼刺,不上不下,说不出话来。
“程小姐或许不知道,你远比你自己想象的要有名的多。”顾淮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姿态优雅至极,“我的确甚少关注娱乐圈的明星八卦,但几个月前程小姐替Eternal拍摄的那则广告,匆忙看后,至今仍是记忆犹新。”
顾淮南说得是实话,当然他也有故意忽略不说的。
譬如,程今夕代言的意大利珠宝品牌Eternal。
那个被命名为“jiāo缠”的系列钻饰。
那句从程今夕口中说出的魅惑人心的广告语,“爱qíng是一个jīng心设计的谎言”。
皆是出自他手。
不得不说,Eternal算是程今夕代言史上的里程碑。为此她更是在寒冬亲赴终年无夏的北欧拍摄了这组里带有里程碑式意味的广告。
零下三十度,大雪磅礴,穿着薄纱红裙的黑发姑娘,赤着脚丫在挪威结了厚冰的湖上翩翩起舞。白是不染尘埃的纯粹,红是浓烈热qíng的火焰。
钻石璀璨,裙裾翻飞,光是听着描述就足以想象那会是一种惊心动魄,却是凡人无法抵达的美。
美吧?
程今夕也这么觉得,并且她还十分坚定地认为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这么美了。
可老话不是说了么,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显然她的代价还不小,并且,非常惨烈。
回来的第二天,她就光荣地上了娱乐版头条。半夜送医,感冒转急xing肺炎,医院甚至还下达了病危通知书,为此程今夕整整像个残废一样在chuáng上躺了半个月,也整整看了半个月段从的黑脸。
此生不再盼望有第二次的,可不就是里程碑么。
在为自己的存在感到开心之余,程今夕还是有种一种胸口碎大石的冲动。
原来从一开始,顾淮南就认出了她。
她幽怨地甩给顾淮南一个眼风。
而后qiáng打起jīng神扯出了一个不怎么实诚的笑脸,“你好,我就是程今夕,顾先生眼神不错,这两天多亏你的照顾,我替我的粉丝谢谢你。”不仅眼神不错,还挺会装洋蒜。
程今夕在心里暗骂,陡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良善。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言不由衷破有狗咬吕dòng宾的味道。
顾淮南随意道,“人民群众的眼神大多都不错。”
所以呢,是揶揄她以后出门要小心么,如今碰到像他这样的翩翩佳公子算是她运气好,要是碰到心怀叵测的人láng,只怕她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程今夕脊背一僵,脚底泛起阵阵凉意。
她突然地很想念段从。
不知道他是不是会为了她的这次离家出走而感到一点点生气。远在千里外的他,又是不是会有一点点地在想念她。她不敢想。
段从一直都是骄傲自负的人,因为他一路走来顺风顺水的成功,他手里握着太多人的生死,可以轻易地就将人送上九重天,也可以轻易地叫人跌入深不见底的地狱。
所以他从未想过居然会有一个人背离他的想法,一再碰触他的底线,与他的生活背道而驰。
程今夕,是他段从生命中,唯一的意外。
她为此觉得幸福,却又越来越害怕。害怕有一天她终究会发现,自己于他来说,仅仅只是意外。
☆、第四章 rǔ名小桥
第四章 rǔ名小桥
程今夕茫茫然地想了很久,顾淮南也十分配合地一直沉默。
直至戏终人散,她才找回了自己那一点儿可怜的三魂七魄。
顾淮南起身,伸手替她挡开退场的人群,“走了。”
程今夕听到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很显然顾淮南自己也听到了,他轻轻按住口袋,没有要接的意思。震动声很快泯灭,他的双眸明明灭灭的,眉目淡淡,神色不明。
程今夕下意识地避开身后推搡她的人,往顾淮南身边靠了靠,“去哪?”
仰起头看他,他的下颚弧度优雅,胡渣清清淡淡地没有刮,却没有印象中半点胡渣男的邋遢,还有淡淡的皂荚味,gān慡地,有阳光的味道。
“你想去哪?”他反问。
程今夕想了很久,认真地说,“我想回家。”
他重复,“回家?”
“嗯,回B城。”
“马上?”
她咬着下唇,不经意地“嗯”了一声。
顾淮南抬手将她的帽檐又压了压,道,“那走吧。”
***
汽车一路在道路上飞驰,周围的人群车辆穿梭不息,却又都在这样密不透风的疾驰中渐渐浓缩成这个城市中一颗颗看不见的光点。
越野车xing能极好,顾淮南又将车开得极为平稳,以至于程今夕有更多的空闲可以放松大脑用来想东想西。
想起方才他打的那个订机票电话,程今夕陡然觉得状况变得很奇妙,对,是奇妙。
“今晚飞B城的航班都客满,刚好六点那班有个客人退票,不过是商务舱,不知道你介不介意?”顾淮南一手把这方向盘,挂下电话,目不斜视地说。
“没关系,我不介意,”程今夕赶紧接过话茬,“麻烦你了顾先生。”说完,她示好般地又加了一句“谢谢”。
后视镜有些偏,顾淮南抬眸,清楚地从镜子里看到程今夕那双发着呆却依旧光彩夺目的眼睛,兀的心里有些微微的疼。
顾淮南打下方向灯,开入辅道。
密闭的车厢内单曲循环着一位已逝女歌手的成名作,声嘶竭力,一字一句仿佛利刃,不偏不倚地戳入心扉,诉说着一段随时会被时光和尘土掩埋的故事。
“……
也有趣闻 碰上几个路人,
前尘投进河里
……”
这一路,程今夕浮想联翩。
这一路,顾淮南却再没有跟程今夕说一句话。
***
程今夕拿了登机牌,坐在候机大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微博,最近更新微博已是在一周前,过万的评论里粉丝的留言大同小异,关心她在做什么,吃得香不香,睡得好不好,为什么消失这么多天没有行踪。
耳塞里是轰鸣的摇滚乐,愈发让人心绪烦乱,程今夕有些坐立难安。
腿上放着的是顾淮南买给她的点心,好让她在飞机上填填肚子。
扎实的牛皮纸盒子里满满当当地塞满了新出炉的法式huáng油曲奇,尚还温热。这在地广物稀的拉萨来说,如此洋气的吃食实属难能可贵。
顾淮南显然对她半路才发现自己丢了钱包和手机的事完全不以为意,无视她的尴尬,十分慷慨大方地替她买了机票,且绝口不提什么时候要她还钱。
他坐在她身边的位置,神qíng专注地拿着ipad画图,寥寥糙糙,笔触俊逸洒脱,程今夕看了个大概却也猜不出他画得是什么。
好吧,猜不出是正常的,她必须承认,除了吃饭的家伙,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艺术细胞。
“你信不信,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倒霉过。”程今夕盯着脚尖十分沮丧,墨镜乌糟糟地看得不清不楚,她没话找话地说。
她实在没脸告诉顾淮南,身无分文的她此刻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再问他这个救世主借点钱,好歹让她下了飞机不至于连打车钱都没有。
实在是太他妈丢人了!
顾淮南利利落落地又画了几笔,抽空抬头看了她一眼,“现在我坐在你身边,可见你还没有那么倒霉”眉梢轻挑,从容得不得了的模样。
话音刚落,他又淡定地埋下头。
程今夕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觉得口gān舌燥,于是拿起矿泉水,咕咚咕咚地gān掉了大半瓶。
“哎,老婆你看,那个是不是演电影的,就是我们上次看过那个《平生》里的女主角,笑起来还有个酒窝长挺清纯的,叫什么来着……”一对拖着行李的小qíng侣停驻在她五步开外的地方,男人满面狐疑地打量了程今夕半天。
挂在男人身上活脱脱像是无尾熊的女孩不屑地扫了她一眼,接话道,“你说的程今夕啊,很多绯闻那个。”
“对对,程今夕,是这个名儿,我妈当初还说她这名儿起得倍儿好,那诗怎么念来着,‘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是这么吧?”
“得了,高中都没毕业还学人家吟上诗了,酸不死你。你眼屎没擦gān净啊,她哪有程今夕漂亮,瞧她这又黑又瘦gāngān瘪瘪的,跟个初中生似的。”
男人还不死心,挠着头,“我看挺像的啊……”
女孩发飙,“像个屁,老娘如花似玉地站在你面前你还有心qíng看别的女人,我看是一天不抽你皮痒了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一喜 虐恋 豪门总裁 甜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