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凝夕3死亡日记_步飞烟【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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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开喷头,热水顺着身体的皮肤流淌,是温qíng的触感。忆却在这一刻变得清晰。

  他皮肤和头发的味道,他的手指和亲吻,他在我体内的感觉,这一切的一切,像地底汹涌的cháo水席卷而来,无法抵挡。

  我环抱住自己,慢慢蹲在冰冷的瓷砖上,忽然丧失了所有的力气。热水流进嘴里,像泪水一样苦涩。我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哭,没有人对不起你。

  这不过是场意外。他为我庆生,我们都喝了很多酒,无法预料的意外,仅此而已……

  “筱乔……”祁沐风在外面敲浴室的门,“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捂着右肋,靠着玻璃门对外面的人说:“我没事,只想洗个澡。”

  我没告诉他,我疼得几乎要窒息。

  等我冲完淋浴、穿好衣服、走出浴室的时候,他已经衣冠楚楚的站在外面。宿醉似乎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依然目光炯炯,神采奕奕。

  “你脸色很差,不舒服吗?”他的手伸了过来,我向后一缩,那只手就突兀的停在空气中。

  “你饿不饿?”他收回手,说道,“我叫人把早餐送进来吃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

  餐车上摆着水果沙拉、火腿三明治和鲜榨果汁。我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沙拉,就放下了叉子。

  “你应该多吃一点,这种病营养跟不上可不行。”他把三明治放在我手里。

  他盛意拳拳,我不好推辞。可刚吃了一口,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我跑到洗手间,将吃下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好一点没有?”他递了一块热毛巾给我。

  我点点头,没力气说话。他把毛巾敷在我脸上,然后把我抱进卧室,放在chuáng上。突然摸了摸我的手,又摸了摸我的头。

  “筱乔,你在发烧。”

  “偶尔会这样,是癌xing热。我包里有退烧药,吃下去就好了。”

  “不行!引起并发症怎么办?我送你去医院。”

  他抱起我就走,我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布满汗水的脸,他的嘴唇很薄,有温qíng而柔软的线条,他的眼睛很明亮,好像星光下的大海……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昏了过去。

  在医院里醒过来,已经是下午,阳光斜斜地照进玻璃,为白色的病chuáng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

  单人病房,祁沐风坐在chuáng边的椅子上,神色俨然的握着我的手。

  我对他笑笑:“真神奇,每次我有危难你都会及时出现,跟说好的一样。”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俊雅的面容上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柔qíng,“筱乔,医生说你的癌结节已经破裂出血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这么疼。”

  “医生还说,如果再不做肝移植,你顶多……还能活两个月。”

  “两个月,两个月……”我低低地,一遍一遍重复这个三个字,有些惋惜地说,“真可惜,看不到冬天的雪了。”

  我一直很喜欢上海的冬天,喜欢在下雪的夜晚,拉开窗帘的一角,看着雪花一片片飘落,用一种缠绵辗转的qíng绪,想念着自己爱着的人。

  我疲倦地闭上眼睛,他拉起我的手,放在唇边:“我已经通知了倪曜,他正在来这里的路上。”

  18

  18、十八、倪曜 …

  2007年 7月28日晴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筱乔已经睡着了,医生说,她累了。医生向我jiāo代她的病qíng,我恍恍忽忽似懂非懂地听着。

  他在说什么?他说有人会死……

  谁会死?筱乔会死?这多么可笑,她还活生生的躺在那张白色的病chuáng上,她只是苍白了一点,只是瘦了一点,她只是累了。

  她怎么会死?一个人怎么能说死就死?这太无稽,太荒谬了。

  医生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cao着职业的没有感qíng的语调说:“倪先生,你的朋友已经到了晚期,治疗是不可能了,我建议你将她接回去……”

  我看着他的嘴上下翕合着,却听不懂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嚣着,闭嘴!快点闭嘴!

  “倪先生,你gān什么?你要去哪?倪先生……”他惊惶地叫了起来。

  我摔碎了医生的茶杯,大力地甩上门,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医院。

  眼前是汹涌的人群,拥挤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车河……

  我跌跌撞撞地走在街上,我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身边的世界离我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我撞翻了小贩的书摊,撞倒了孩子和老人,身后的谩骂不绝于耳,我却麻木地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

  我只是不停地问自己,她回来的这段时间,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我倾尽全部势力令她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肮脏cháo湿的“贫民窟”里。

  我仗势欺人qiáng行将她占为己有,从没顾及过她的感受。

  我只顾自己心烦意乱,为了一个计划案竟然将她抛在一边,半个月不闻不问。

  我是个混蛋,一个无可救药的混蛋!

  她回到我身边这么久,我竟然不知道她病得这么重。当初她离开一年,我也没问过,她究竟去美国做了什么。只有无止境的怨恨,讽刺,打击,折磨……

  我抱着自己的头,忽然感到头疼yù裂……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我跟筱乔第一次相遇的天桥上。

  我站在烈日晴空之下,茫然四顾。

  云如枯骨,细细白白,长空寂寥,似无任何遮拦……这是我和筱乔生活的城市。我们在这里出生,相识,恋爱和分别。我从没见过比它更冷漠,更无qíng的城市。生机勃勃的像一块绿油油的麦田,可以掩埋一切,却无法承担生命的脆弱和死亡的苦难。

  “曜,其实,我已经不存在于你的世界是不是?我只是个令你快乐的影子。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身边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记得我。”

  是的,不会有任何人记得她。我将她变成了一个只为我而存在的影子,一个孤单而落寞的影子。

  我现在才知道,当她躺在我身边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孤苦无助的她该有多么绝望?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医院,在病房的门口,看到祁沐风靠在医院的走廊上吸烟,我没有心思理他,心全被里面的人揪着。

  轻轻推开病房的门,她还在睡。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她,她睡的很安静,几乎看不到呼吸的迹象。我心里一惊,伸手探她的鼻息,很弱,却并非没有。还好……

  心一松下来,才发现手心里全是冰冷的汗水。

  她瘦了很多,宽大的蓝白条病服衬得她脸色雪白,丝线般的紧张和脆弱。细细长长的手指沉睡在白色的chuáng单上,微微蜷缩成一个寂寞的姿态。有一瞬,我几乎看到她那犹如风中残烛的生命,正从指间的fèng隙里一丝一缕的溜走。

  我把手轻轻的覆在上面,她就醒了。

  “曜……你来了。”她在对我笑。

  “恩,你睡了很久。”

  “是吗?最近,很容易累。”

  “筱乔……昨天……”

  “没关系,我明白。”

  我可怜的筱乔,她说,她明白……

  我想摸摸她的脸,手到空中,就停了下来。从宽大的病服领口,我看到她纤细的锁骨下面,有一抹刺眼的红。我浑身一颤,心脏像被人一把揪了出来。

  发觉我脸色有变,她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饿了吧?我去给你买些吃的,想吃什么?”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扯动了一下唇角。

  “皮蛋瘦ròu粥,多放些皮蛋。”她甜甜地笑了,柔光熠熠,看在我眼里却是痛。

  “恩,我一会就回来。”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我走了出去。

  门外的人没走,仍靠着墙壁吸烟,转过头淡漠地看了我一眼,一副若无其事的表qíng。我走过去,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他趔趄了一下。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咬牙道:“畜牲,你对她做了什么?”

  “哼……”他擦掉嘴角的血丝,冷冷一笑,回手就是一拳,又快有狠。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

  我没有想到看起来这么温文尔雅的人,出手会这么凶狠,猝不及防láng狈地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牙齿有些松动。

  祁沐风的眼睛仿佛冒了火,“如果不是你带着妻子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怎么会伤心的发病?倪曜,这样折磨她有意思吗?你该玩够了!”

  “混蛋!”我挣扎着站来,怒吼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昨天我的确想给筱乔好好庆祝一下生日,礼物也准备好了,是她最喜欢的爱尔兰女歌手的绝版CD,我在城里的大小音像店淘了很久才找到。可是我忘记了,昨天也是思雨的生日。她的家人为她在“青铜”摆了生日酒会,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能不出席。

  他冷笑:“我不是筱乔,对你那些 ‘身不由己’的借口没兴趣。我只要记住我们共度了一个美好的夜晚,记住属于她的每一个细节,这就够了。”

  我如遭雷殛,一下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顾不得过往医护人员和病人的侧目,像只愤怒野shòu般嘶吼着:“住口!你这个衣冠禽shòu……”

  “这应该是我的台词!”他厉声打断了我,也狠狠揪住我的衣领,“记得我对你说过,如果你再对她有什么过分的行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她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妻,昨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很开心,我没有qiáng迫她,我们之间才是真正的男欢女爱,你又懂不懂?”

  “什么?”

  “别这么惊讶,这一切都要怪你。如果不是你把她当抹布一样放着不管,她怎么会躺在别的男人怀里?”

  我深吸一口气,狠狠地咬出几个字:“祁沐风……我要杀了你!”

  “曜……够了……”

  我一下顿住,回头一看,筱乔捂着小腹正靠在病房门口看着我们。

  她脸色苍白,满脸汗水,望着我们断断续续地说:“够了,你们别再吵了……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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