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出来了,你其实是在埋汰我。变相的。”刘航说,“我女朋友是比我小,那是因为同龄的人觉得我不够成熟,看不上我呀。”
“真的假的?”林旭打着哈哈,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不像是逛街累的,也不是遇上刘航尴尬的,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被人盯着看,后背阵阵地发热。她忍不住回头四下里看了一眼,周围光线半明半暗,没有什么人走动,所有人都在座位里或聊天或上网或吃饭,片刻后倒是听到咖啡厅门口的风铃响了一下,叮叮咚咚的,声音很是清脆。
庞晗的婚礼称得上是高朋满座,香格里拉酒店二楼的宴客厅里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林旭张望了很久,才看到都都坐在中间的一桌里,旁边挨着她的正是阿土。
“嘿!”找到组织,林旭快步过去,先和都都打了招呼,又朝阿土摇摇手。
“林旭,真是林旭!”阿土愣了下,猛地站起来拉住林旭的胳膊用力摇了摇,然后招呼桌上其他正在聊天的人,“快看看,还认不认识她是谁。”
“林旭嘛,也没变样。”最先开口的是刘健,林旭记得他曾经追过庞晗,不过不知道两个人挑明没有,反正是不了了之。因为记着这段,所以她特意看了刘健两眼,没有什么失落的表qíng,和她打过招呼之后,还对身边一个挺漂亮的女人解释说,“这是新娘子高中时候最好的朋友。”继而又给林旭介绍说,“这是我老婆。”
“你好。”两个人都笑着打招呼,这边已经有人叫服务员给林旭多加了一张椅子,拿了新的碗筷。林旭坐下,才发现今天来的同学大都是携眷前来的。从考研到现在,五六年没见过面了,女生的模样基本都没什么变化,男生变得倒不少,有发福的,也有像“螃蟹”李童这样,整个人瘦掉好几圈,乍眼一看都没认出来的。大家彼此寒暄,聊聊近况,林旭觉得从早上准备出门,不,从昨天晚上睡前就开始的紧张心qíng放松了不少,没有季天翼,是呀,季天翼在北京发展得正好,怎么会为了一个同学的婚礼特意赶回来?
婚礼仪式请的司仪是本地卫视频道的当红男女主播,两个人都比电视上看起来更jīng神,妙语连珠,把婚礼弄得热热闹闹的。
来宾太多,庞晗一直没得空过来敬酒,只能匆匆跑过来再三说在楼上另外准备了一桌,让大家都别走,一会儿好好儿热闹一下。周六休息日,本来也没别的安排,所有人又都很久不见了,也都欣然点头,很快地转移阵地。
季天翼的出现,对林旭来说,算得上是事前毫无预兆。庞晗在楼上另外预定的房间特别宽敞,还备下了两张麻将桌,都都玩了一会儿就急着去洗手间,非让林旭替她玩几圈。
林旭也不是不会玩麻将,但她的会也仅限于每年过年和表姐妹们玩一次,赌注无外乎是扑克牌、火柴棍之类的,而且还每次必输,所以从坐在都都的位子上她就很紧张,偏偏抓的牌谁也不挨着谁,她看来看去,眼看已经有人听牌了,她是真不知道该出哪一张。
“这张!”幸好有人在背后好心地指点她,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一张九万。
“九万!”林旭立马松了口气,把牌扔了出去,果然没点pào,片刻后下张又正好抓到一张五条,她又为难了,求助一样地回头,希望身后的人告诉她,这次打什么。
“这张没用。”季天翼低头很认真地看着林旭的牌,手指刚点到一张九条上,就听李童说:“别动,和了。”
还没打牌,怎么就有人和了?季天翼奇怪地看了眼桌面上,发现林旭居然把刚抓的五条扔出去了。
“你还可以再笨一点儿。”他随口说,拖过一张椅子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就紧挨着林旭坐下,麻将桌自动洗牌,李童才腾出功夫吃惊地说:“季天翼,你怎么突然出现了,你不是在北京吗?”
“哦,回来给一个朋友帮点儿小忙。”季天翼一笑,李童的声音已经把另一桌上正在酣战的同学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他笑笑地打招呼,然后碰了碰林旭一下,催促她,“到你了,抓牌呀。”
“哦!”林旭的心乱成一团,刚才猛然回头看见季天翼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的大脑死机了,居然稀里糊涂紧张得把手里抓的牌扔了出去,这会儿她更是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呼吸也变得困难了,心里好像揣了几百只小兔子,怦怦地跳来跳去,随手去抓牌的时候,手伸到一半就被身边的人拦下来:“错了错了,是这边。”
她觉得自己必然是脸红了,不可遏制地火辣辣的一片,季天翼就坐在她身边,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却没有勇气再回头看他一眼。手里抓到的牌她好像全不认识了,旋风蛋也不知道亮出来,偏偏季天翼还要靠过来,以一种及其亲密甚至暧昧的姿态贴住她,手指伸过来几个起落,把旋风蛋推倒,又替她把牌重新摆好。
“嘿,不带找帮手的。”李童坐在林旭的下家,自从季天翼坐下之后,就再没吃到一张有用的牌,这会儿半开玩笑地说。
“你们欺负她不会玩怎么不说。”季天翼看了眼身边一直没说话的林旭,gān脆替她抓了一张牌,看看没用,又打了出去,“都是老同学,路见不平难道不许拔刀相助?”
可是你们这老同学,关系可不一般。李童瞥了眼阿土,阿土看着刘健,三个人都听说季天翼和林旭分手的事儿,在几年之前,可是不知道他们分手的细节,本来想拿他们开玩笑的,但如今眼看他们之间的气氛还是很诡异,立即好像有默契般地不再说话,全力在牌桌上厮杀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都都这躺洗手间去的时间超出想象的长,坐在季天翼身边,看着他的手在眼前时时晃动,林旭觉得简直心如油煎。她很想马上离开,也知道自己该马上离开,季天翼于她,就是一味毒药,会上瘾的毒。她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还没有彻底摆脱这毒瘾,现在重新沾染上,结果有多可怕她明白。可是他是季天翼呀,这些年中,最美的梦里,她也不曾再与他靠得这样近过,所以再怎么自己和自己说应该走了,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滞留在原地,而季天翼不经意间的一句老同学,短短三个字,也如同锋利的刀尖一样,那么轻易地就扎到了她的心上,可是伤的地方那样隐秘,哪怕鲜血汩汩地流成了一条小溪,也没有人看得见,感觉得到。
他们只是老同学吗?刘健也喜欢过庞晗,还不是照样娶了别人?!庞晗也曾经追着季天翼去了异国他乡,今天也还不是做了别人的新娘?!原来,在别人眼中,爱qíng也不过如此。只有她是傻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心里还总有不切实际的期盼,如今,这些期盼终于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了。
九月的天明明还很热,她却只觉得冷,那种寒意从心底涌出,很快地将她整个人包围在其中,老同学,好吧,他们就只是老同学。
都都是和庞晗一起回来的,庞晗已经把繁琐的婚纱和妖娆的礼服都换下去了,只穿了件红色的套裙,整个人散发出的,是掩饰不住的喜气洋洋。新郎并没有一起过来,听说是隔壁包房里也招待了他的一些亲近的朋友,所以他们各陪各的。而紧跟着她们进来的,是个打扮非常gān练的漂亮女人,屋里的人大都不认识她,齐齐一愣,还有人打趣说:“新娘子怎么还藏着个美女这会儿才带出来?”
“嘿嘿,美女也和你们没关系。”庞晗一乐,说,“介绍一下,这个是我在北京念书的时候认识的美女,也是咱们季大帅哥的同学,孙唯宜,可别光看人家长得漂亮,人家还是检察官呢。”然后又指着屋里的人给孙唯宜介绍,到林旭和季天翼的时候,微微一顿,只说,“这两位我就不介绍了,你认识的。”
“林旭,好久不见了,你好吗?”从进入包房,孙唯宜的目光就直直地落在林旭的身上,这会儿笑着招呼,好像遇见了非常熟稔的朋友一般。
“很好。”林旭也笑笑,朝她点点头,滑落在桌下的手被指甲抠得生疼,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缓解突然加剧的心疼。身边季天翼身体传递过来的热度依旧,只是再触不到心底,她飞快地站起来,叫都都说,“快回来打你的牌,我是真不会玩这个。”
“你不会,你旁边不坐着个会的,我腰疼,再替我玩两圈。”都都其实早回来了,不过正赶上季天翼走在她前面,又去指点林旭打牌,她才故意躲在外面的,结果遇上庞晗。开始她还没认出庞晗带着的那个漂亮女人是谁,一听是季天翼的同学,她就猛然想到了那年火车上的一幕,立刻替林旭气愤起来。
“那让他替你把,反正我是不玩了。”只是林旭却明显和她想的不一样,推开椅子就闪到一边,季天翼抓牌的手在空中微微停顿,只是面上看不出什么来,还真换到了林旭的位子上,玩了起来。
“天翼的牌打得特别好呢。”屋子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片刻,孙唯宜倒笑起来,几步走到季天翼身边,坐到了他方才坐的椅子上,“我总玩不好麻将,正好偷师一下。”
“二万。”同桌的其他几个人没抬眼看她,刘健随手丢了张牌出来,阿土立刻说:“和了。”然后随手把牌一推,转头对庞晗说,“老大,你把兄弟姐妹们集中到这里,不是要带着我们聚赌吧?”
“聚什么赌,不是怕你没吃好,将来埋怨我吗?”庞晗立刻会意地说,“来来,咱不玩麻将了,上桌接着吃,再好好儿喝两杯,菜我刚刚都点好了,不合胃口咱们再点别的。”
和刚才的婚宴比较,这会儿的饭菜就更jīng细了,甚至每个人都上了鱼翅盅,还有龙虾之类的海鲜,饭后庞晗又提议唱歌去。
“chūn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这么把新娘子带走,新郎回头会不会找我们算账呀?”刘健搂着妻子戏问。
“他们晚上要去酒吧玩呢,难道还不许我去唱会儿歌,都去呀,谁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庞晗招呼所有人,还特意拉上林旭。
“我还有事qíng我就不去了。”林旭果然准备开溜。
“阿桌,你不是吧,别人都去,咱们那时候最好,你反而拆我的台?”庞晗又挠她痒痒,林旭qiáng笑着躲开,真的是qiáng笑,她怕自己再待一会儿就忍不住要掉眼泪了。
“去,为什么不去。”都都也过来了,拉住林旭的另一只手,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怕什么,这种小三,还能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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