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一生_谦少【完结+番外】(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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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沉默地看着我,脸上看不出qíng绪。

  “你最起码,该给我一个解释,和我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告诉我,这十年来,每一件事,到底是为什么会发生,你又有什么样的理由。我们可以坐下来聊一聊,从十年前开始说起,可不可以?”

  他墨蓝眼睛幽深,看得人心凉。

  他说:“要是我不说呢?”

  “那我只有离开,也许有一天你会愿意过来和我说。”

  “要是我不让你走呢?”他平静问我。

  “我会恨你的。”

  “老师本来就恨我。”

  “我没有恨过你,那些只是赌气,而真正的恨是不会消亡的。”

  “老师在威胁我。”他直截了当地说:“但是我只要把老师留在身边,其余的都是空话。”

  “那样我会死的。”

  “我不会让老师死。再说了,老师责任心太qiáng,就算是为了父母,也不会死的。”

  我觉得心都凉了下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的心qíng。我心里有那么多事在膈应着,我的日子怎么过?你说你爱我,难道你的表达方式就是让我这样憋屈地活着?”

  “老师和我在一起,不会憋屈的。过去的一个月里,我们不是过得很开心吗?”他丝毫没有等待我回答的意思:“过两天,我就带老师回北京去,老师的父母也可以一起过去,老师不是想和家人住在一起吗?”

  我简直是要绝望了。

  我不想求他。

  但是我也没法说服自己,好好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像十年前一样,毫无嫌隙地和他过日子。

  从去年再次遇见他开始,我每天都在提醒自己,过去发生的那些事,你不能遗忘。你不能放弃,你别忘记这十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就算你再爱他,你都不能遗忘。

  我自始至终,都没想再回到他身边,当那个死心塌地的许煦。

  我要他跟我说清楚,这十年来的每一件事。然后我才能重新考虑。

  我不是佑栖,我不愿意为了李祝融就放弃我仗的那口气。

  愚蠢也好,固执也好,不自量力也好。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我没有势力,物理也没学好,我也未必有多少骨气,我总是顾虑太多,想得太多,我手无缚jī之力,在李祝融面前,我连说不的权力都没有。

  但只要他一天不解释,不道歉,我就一天不会放下心结,和他开心快意地过好日子。就算这只是在互相折磨,也好。

  就当是,不能对不起十年前站在R大的门口,笑得阳光灿烂的自己。

  第63章

  “喂,你病好了?”穿着白T恤卡其布裤子的小孩很拽地问我。

  彼时是第二天上午,我吃了早饭,坐在客厅发呆。

  “哦,我现在没事了。”我有点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小孩拽拽地不说话。

  我记得他每天晚上都是自己洗澡的,难道是因为我没有给他找新的衣服,所以他没换?

  我只好带他去洗澡,给他配了一套衣服。

  腰那么高的小孩子,还要自己洗澡,头发也洗得湿漉漉的,披着浴巾走出来,看见我配好的衣服放在chuáng上,很是嫌弃:“我不穿红色的!像人妖!”

  我想起郑野狐的侄子每次亮相都是一身火红,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讨厌红色的了。

  只好给他穿蓝色,深蓝色,混血小孩皮肤白,柔顺的棕色发丝,眼睛像海一样蓝,穿出来很漂亮。

  我给他擦头发,他皱着鼻子,问我:“你是不是和我爸爸在吵架?”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爸爸今天不高兴。”

  果然是李祝融的儿子,李祝融成天都是冷冰冰的脸,也只有他看得出来qíng绪。

  我忽然想到一个方法。

  “小安,你是不是很喜欢陆嘉明?”我问他。

  “那个笨蛋,我看他可怜才和他一起玩的。”李貅依然很拽:“他只会种花,迟早会得自闭症。”

  我对他的口是心非很无语。

  “那要是有一天,你爸爸不让你和陆嘉明玩了,他还叫别人打了陆嘉明,你怎么办?”

  “跟我爸爸说,我要去告诉爷爷,他和郑人妖走私汽车,爷爷说了,不能走私汽车。”他一脸成竹在胸的表qíng。

  我懒得惊讶他竟然连走私都懂得的事实了。

  “那要是你爷爷也不让你和陆嘉明玩呢?”

  “那我就赶快长大,等我和我爸一样当官了,我说的话就管用了,他们都要听我的。”他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你要和陆嘉明道歉吗?跟他解释……”

  “为什么要道歉?他已经被打了,把那个人抓给他让他打回来就是啊,道歉又没作用。解释也没作用,爸爸说了,事qíng都已经发生了,解释和道歉,就是想推卸责任,帮他打回来才是负责任。”

  我对李家人的逻辑无言以对。

  “那陆嘉明要是不理你了呢?”

  “怎么可能,他又不是弱智!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又不是我打他!我是小孩,说话不管用,他肯定知道的。”

  -

  我没有再拿别的问题去问李貅。

  我怕我听到更多奇怪的逻辑,会被洗脑。

  我想起上次袁海劝我,我说他的是非观有问题,他说:“许老师,你这十年只看见自己,而我这十年呆在他身边,这不是是非观的问题,这是眼界的问题。你站在地面上看,怎么会相信地球其实是圆的。”

  沈宛宜和我打电话,听说了林佑栖做的事,义愤填膺,表示要帮我去套林佑栖的话,套出他在世界那个角落,好让我去揍他一顿。

  李祝融每天都在上午忙,下午有时候叫我陪他在门廊上坐着,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我还是每天吃很多黑鱼和芦笋,伤口已经渐渐愈合了。

  等到我已经可以把手臂完全展开的时候,我妈打电话来了。

  她让我回去。

  我说,可能要过两天。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告诉我“回来吧,你爸爸病了,他想见你。”

  -

  我进去找李祝融的时候,他正在开会。

  他这个别墅里有一间小会议室,大概可以容纳十个人的样子,我以前也看过他企业的高管带着资料到这里来开会。

  原本属于陈柯的位置上坐着袁海。

  “会议暂停。”他抬手做了个动作,然后站了起来,朝我走过来。

  “什么事?”

  “我要回家一趟,马上。我爸病了,”我直直盯着他:“你知道的,对不对?”

  “上周你在医院手术的时候,你爸妈接连去了两家医院。”

  “什么病?”

  “连同他们在你回家之前去过的医院,三家医院都说,肝癌。”

  -

  我赶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袁海开的车,我路上眼睛都没闭过。满脑子一片混乱,眼前总是上次在家的时候,我爸妈说的那些话。

  难怪老太太想让我多在家里住些日子,难怪沉默寡言的他会破天荒地问李祝融的工作,难怪他会问我几时回来,难怪我回家的时候,他一次比一次瘦……

  他那样老师的人,烟也不吸,酒也不喝,兢兢业业教书……

  为什么会是他。

  我总也记得,我爷爷死的时候,肝癌骨转移,那样的老军人,也痛得哭号,求医生给他打一支止疼药。我那时候才五岁,看得害怕,我问他:“爸爸,是不是我以后也会这样痛?”

  他说:“不会,爸爸和爷爷关系比较近,要长癌症也是长在爸爸身上。”

  一语成谶。

  当我因为佑栖的一个拙劣的玩笑,借着癌症纵容自己,在最舒适的病房里,和李祝融说着人生,说着爱qíng,说着那些矫qíng的往事,原谅不原谅的时候,癌症却结结实实地落在我爸身上。

  我以为我回来那趟,是我瞒住了我爸妈。

  原来是他们瞒住了我。

  -

  老太太红着眼睛,给我们开的门。

  我爸坐在沙发上,像个犯了错的学生,紧张地看着我,面前摆着诊断书。

  我鼻子发酸。

  熟悉的诊断书。

  然而这次却不再是玩笑。

  是晚期。

  我险些站不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和我说?”我怕看我爸脸上那让人心酸的局促表qíng,别开眼睛问我妈。

  “你爸不让告诉你,说是早一天知道就早一天担心。”我妈用围裙擦着眼睛:“我怕你这个月不回来了,你爸想见你……”

  我只觉得眼前发黑。

  李祝融伸手扶我:“老师,你别着急……”

  我挥开了他的手。

  “我要带我爸妈去C城,我要去博雅,我们的事先撂到一边。”

  除了眼前的这件事,我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他说:“好。”

  -

  我妈做菜的时候,我坐在地上择白菜。

  “……大半辈子都过来了,huáng土埋半截了,我们没有多少日子了,今天是你爸,也许明天就是我……”

  “别乱说。”我打断她:“我爸现在还好好的呢,你也好好的。”

  “我们都老了,你说你这样子耗着,没老婆没孩子,以后我和你爸眼一闭走了,还有谁管你呢?那个姓李的,哪是什么好人?你看他恭敬礼貌的,其实他是看不起我们这种人家的,你要找个普通人也好,要是欺负你了,你妈拼着这张老脸不要,还能帮你去闹一闹。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送给别人家欺负……”

  “你别乱想,我过得挺好的。你也想开点,这病是治得好的……”

  “哪有癌症治得好的?不过是拖日子……”老太太哑着声音:“我和他过了一辈子,也算够了,能多出来一天,就念他一天的好……”

  我和我妈一样,眼泪浅,怕惹她伤心,择了菜就去客厅了。

  我爸在看新闻。

  他一辈子都是好人,什么都往好了想,别人占他便宜,他也木木的,不知道被我妈说了多少回。有些老师喜欢批评时事,指天画地,他却一句大话也不会说,总是沉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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