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朗被我问得哭了起来。
他是老实的小孩,不会撒谎,但是这问题的答案让他为难,他掉着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吧,爸爸问话你也不准备说了,是吧?”我露出生气的表qíng。
“不是……”他大哭了起来:“是爸爸说,我要照顾弟弟,刚刚是弟弟先打小敖,是弟弟不对,我不能说……”
小孩都沉默了下来。
我转过脸,看着李貅。
他低下了头去。
他毕竟只是个小孩,就算再跋扈,这时候对许朗,也愧疚了起来。
陆嘉明拿了手机来,怯怯地递到我手里。他也听到刚刚的对话了,垂着脑袋。
“嘉明,你和郑敖都回去吧,小安,小朗,你们过来。”
两个小孩都过来了。
我看着李貅。
“你有什么要说的?”
他一言不发。
“我再问一句,你有什么要说的?”
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一双眼睛湛蓝,毫无愧意。
“我没有错。”他一字一句地说:“他本来就是收养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毫不避开我的目光。
“小朗,去把我的尺子拿来。”-
我知道,他没有被体罚过。
他太爷爷疼他,严父的角色由李祝融来办。李家的家教,不兴体罚。
我拿起电话,打给李祝融。
“你在哪呢?”
那边有风雪的声音。
他带着笑意道:“我在看我们家的别墅,温泉修在后院,种兰花……老师在gān什么呢?”
我在准备揍你儿子。
“刚刚李貅和郑敖打架,我在训他。他不肯认错。”
李祝融笑了起来。
“老师准备怎么办呢?”
“我已经让许朗拿尺子过来了。”
他怔了一下。
“你没意见的话,我就挂电话了。”
“你还是不和哥哥道歉吗?”
我抓住了他的手。
毕竟是小孩,手掌小小的,有点ròu,他皮肤白,手像面团捏的一样。
我把他手摊平了。
“你以后还欺负哥哥吗?”
冰凉的尺子放在他手掌上,他抖了一下,仍然倔qiáng地看着我。
我咬了咬牙,抬起尺子,狠心抽了下去-
我打了他三下手板,他整个下午都没和我说话。
他皮肤嫩,一打就肿起来,我给他涂药,他也一言不发。
李貅坐在沙发上,我蹲在地上给他涂药,他手掌又红又肿,还滚烫着。
清凉的药膏一涂上去,小孩发出“嘶”的一声,但还是不肯理我。
我知道他很疼。
大人总以为,小孩怕打,是怕疼,其实小孩怕的是责罚本身。小孩很敏感,你骂他们,你对他们生气,他们都会疼。
我从来没打过哪个小孩。
除了李貅。
我是把他当自己的小孩在教。
李祝融常说,我对别人都好,就对他不好。
那是因为我喜欢他。
所以希望他宽容,希望他谅解,所以总是先别人,然后才是他。
因为他是“自己人”,所以我对他就像对自己一样。
对李貅也是。
我希望他学会分享,我希望他过得开心,我希望他对许朗好一点……我从不要求别人,我只要求自己人。
我从来没真正生过他的气。
就算他玩火烧了我的资料,我都没真正生气。
父母不会真正生孩子的气,我只是想教他-
“还在生我的气吗?”我一边替他涂药膏一边问。
他不理我。
“爸爸是想教你做个好孩子,许朗是你哥哥,是我们家的人,连郑敖都知道帮他,你为什么还要欺负他呢……”
我说了一通,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这天深夜,我听见有脚步声跑到我房间门口。
一个很小的人影进了我房间。
外面很冷,他爬到了我chuáng上来,钻进我被子里。
他还很小,穿着我给他买的睡衣,身上还带着药膏的清香。
他缩成一团,把头埋进我颈窝里。
他以为我睡着了。
“我知道,我不是好小孩。”他说。
“我不喜欢许朗,你不要对他好……我可以把我的新车给他玩。”
“你不要做饭给他吃,他没有我喜欢吃你的饭……”
他抬起头来,即使在黑暗中,我也可以感觉到他在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他问:“是不是要是我不是好小孩,你就不喜欢我了?”-
我们总是要孩子去做好小孩,乖小孩,聪明小孩。要小孩去学画画,学钢琴,考第一名。
却总是忘了告诉孩子:就算你不好,不乖,不聪明。就算你不会画画,讨厌钢琴,读书也读不进去,你还是我的孩子,我还是你最亲的亲人,我也还是比喜欢所有别人家的孩子更深地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小阎王番外完结,无关对错。
第89章 、关于爱qíng
许朗
许朗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李祝融行事都是西式的,别墅也是像个小型的欧洲城堡。太阳刚落,园丁已经在剪花用来布置晚上的宴会了。他开着车,刚进别墅区,已经有人通知了李祝融。车刚进花园,就看见许煦,穿着白衬衫,站在糙坪边,脸上带着笑容等着他。
许朗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适合白衬衫的人。
据说他生过一场大病,后来都一直瘦着,他并不高,但骨骼生得意外地好看,眉目只是清秀而已,四十岁的人了,笑起来的时候却好像还是带着点少年人的gān净羞涩。用郑敖的话说,他身上有书卷气。
都是夏家的陆非夏是用药养着,烧着钱养着。其实这些年,李祝融在他身上花的钱,丝毫不比夏家少。
许朗如今也是快二十岁的人了,然而许煦却好像丝毫没有见老,仍然是苍白皮肤,清瘦得很,连那笑容也没有丝毫改变,时间像是在他身上停滞了。
李祝融几乎是把他藏在金屋里养着。前些年郑野狐他妈关映心脏病严重了,彻底退居二线。郑野狐一上手,锋芒毕露,郑家是实力最雄厚的一个家族。握着海关不说,又和东北的关家联了姻。西南也安排了不少人,饼铺得大,有些边边角角就顾及不到了。郑野狐先撤出了西南军区,专心整治起自己那几个láng子野心的舅舅。他一撤,西南就送给了李祝融。
李貅不是吃祖产的人,不想争北京这一亩三分地,带着军衔去西南当封疆大吏去了。北京这些家族的第四代里,他是风头最劲的一个了。
许朗不常和他见面,上次回来给许煦过生日,看见他,穿着笔挺军装,身量都长开了,和他爸一样,长到了一米九,只是混血的痕迹更明显,轮廓很深,湛蓝眼睛,皮肤很白,俨然是个英俊而优秀的青年军官,也还是小时候那副德xing,高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腻在许煦身边,跟进跟出,报出一长串自己要吃的菜名。
他对许煦是真好。
他当年在北京的时候,打得世jiāo家的小孩哇哇叫,有个浑名叫小阎王。其实他只是行事嚣张些,倒很少真的下什么狠手,李家虽然势大,却不是天王老子,他唯一一次真的当了一回名符其实的“小阎王”,是高中那年,林家的独生子和他杠了起来,打了几架,打不赢,开始嘴贱,骂他爸是同xing恋,养兔儿爷。李家人向来行事狠绝,他又被触了逆鳞,当即把林家儿子按住,卸了他胳膊关节,然后拿了个扳手,把他满嘴的牙,一颗一颗地敲掉了。
他说:“你说我爸不要紧,我爸本来就是同xing恋,我敲你的牙,是因为你说了兔儿爷这三个字。我不弄死你,是不想为了你损那个人的yīn德。敲掉你的牙,以后你们这些人嚼舌根的时候,也好好掂量一下。”
这事出来之后,林家和李家结了仇,李祝融向来是活阎王,护短出了名。在这件事上更是qiáng硬得像个bào君,林家斗不过,据说还上门道了歉。
那件事过后,北京人都知道了,李家的两个活阎王,是有逆鳞的。
去年,李家和夏家还斗了一阵,据说是为了争一味补药,最后夏宸看不下去了,出来调停。许煦是个心软的人,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竟然劝得李祝融放弃了。李祝融那几天都是黑着脸的,那天早上,在饭桌上,许煦大概是想要缓和一下气氛,说夏知非跟他道谢,托夏宸送了很多人参给他。他不知道那补药的价值,还劝李祝融说“其实我们也没亏嘛”
李祝融恨得牙痒,气不过,抓着他啃了两口才解气。
他一辈子都是这样,老实,对谁都好。生来就是克李祝融的。李祝融成天板着一张脸,冰山一样。却常常被他气得火冒三丈。
“怎么现在才到?吃饭没有?”等了一下午,焦急地看着比自己还高一点的养子:“不是说中午的飞机吗?怎么现在才到?”
许朗也像他,声音温和:“飞机晚了点,自己开车过来的,路上堵了车,在车上吃了个面包。”
许煦拉着他的手往房子里走。他厨艺好,但是肺部动过刀,还是不能闻太多油烟。所以除了大日子,很少下厨。李家父子的胃口都被他养刁了,尤其是李貅,被惯成个小皇帝,脾气古怪得很,明明除了李祝融只有许煦降得住他,可他在许煦面前却加倍地“作”。许煦心软,又老实,总是对他百依百顺,常常把李祝融惹毛了,抓起李貅扔回自己房间去。
“我炖了汤在厨房,”许煦一面说,一面从厨房里端了汤盅来,又返身去把蒸jī和饭端了出来:“你先喝汤,我去给你炒个蔬菜。”
许煦系上围裙,又进了厨房。他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书生,却常常让人感觉到温暖,因为他总是竭尽所能地对身边的人好。
“哟,亲儿子回来了?”不大不小的声音,一贯的不友善。
许朗回过头,看见李貅穿着件黑色的军装衬衫,正靠在饭厅的博古架上,他像他爸,皮肤白得像瓷器,一双眼睛狭长,鼻子笔挺,薄唇,带得周围的光线都亮了起来。
许朗小时候很怕他。
因为他老是趁许煦不在的时候欺负许朗,挤兑许朗,许朗永远记得,他大半夜地披着被单装鬼,去许朗房间吓唬他,吓得许朗尿了chu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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