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竭力冷静下来,进行推理。能把这些人连起来的,只有JASON,所以一定是JASON出事了,她们都跑去看他了,或者她们都去送机了?可是JASON的机票是八月份的呀,难道他提前回国了?
她决定给冯超打个电话,就算病急乱投医,死马当作活马医。冯超也不在!这真是出了鬼了。看来不光是JASON出了问题,整个C大可能都出了问题了。会不会是一个太空飞来的巨石砸中了C大,就她一个人死里逃生了?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努力想搞清这些人和事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她想像出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想起冯超有手机,于是往他手机里打了个电话。冯超听见是她,声音就显得很担心,说:“JASON没事呀,你安心开会吧。”
她坚定地说:“冯超,你不要骗我,肯定是JASON出了什么事了,现在这么早,他却不在家,艾米她们也都不在家,你也不在家。你不告诉我,我心里不安,更容易出事——”
冯超叹了口气说:“你说的也是,不告诉你,你成天乱猜,更容易出事。那就告诉你吧,JASON他是出了点事,但不严重。你们楼下106那家打老婆的时候,JASON下去劝解,受了点轻伤,真的,不严重——”
“伤在哪里?”
“在——呃——,脖子上。”
伤在脖子上还会是轻伤?CAROL哇地一声哭起来:“都是我害了他了!他在哪里,我要去看他。”她哭泣着,找了一张纸,写下了JASON在B城一家医院的地址,顾不得冯超还在jiāo待她开车小心,就扔了电话,把东西胡乱塞进小旅行箱,直奔自己停在饭店后面的汽车。
六个多小时的路,她开了八个多小时,路上晕头晕脑的,走错了好几次,都是问了不少人才转回正道。她从早上开始到现在粒米未进,但她顾不上这些了,只想早一点看到JASON。
冯超站在医院门口等她,见到她的车就迎上来,帮她PA了车,但不让她进去,说:“我先跟你说一下他的qíng况,你好有个思想准备,不要在里面大哭起来,让他父母更伤心。我当时不在那里,也是听说的。那天本来局面已经控制住了,在等警车到来,JASON上楼去拿药,两个邻居帮忙看着JESSICA的丈夫。就在警车快到了的时候,JESSICA的丈夫挣脱了看守他的人,抓了一把刀,要去砍那个用手机帮忙报警的阿尔巴尼亚妇女。JASON赶过去挡了一下,也抓住了JESSICA的丈夫,那个妇女没事,但JASON受了伤。他——”
“死了?”
“没有,不过医生说他失血过多,大脑曾一度缺氧,有可能——成——植物人——”
CAROL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冯超抱住她,一迭声地说:“别哭别哭,你哭这么大声,怎么能让你进去看他?”
CAROL捂住嘴,憋着不哭出声,靠在冯超手臂上走进医院。“三国”都在,静秋也在,还有几个男生,和一个警察模样的人。大家看见了她,全都是愕然的神qíng,好像她是个炸弹,大家都不敢碰一样。最后静秋迎上来,噙着泪说:“CAROL,他——”
就像炸弹被引爆了一样,她大声哭起来:“我要进去看他,你们让我进去看他——是我害了他,这样的梦我做了很多次了,都是我的超意识害了他,我——,如果我不去开会也就没这事了,洁心就会去开会了,他就——”
JASON的父母从病房里走出来,他妈妈拉着CAROL的手问:“你是成成?我们江成小名也叫成成。”说着就抽泣起来。他爸爸对静秋说,“你陪她进去看成成吧。”
她走进病房,看见了他,静静地躺在那里,脖子上戴着个护颈一样的东西。他的脸色很苍白,但神态安详,仿佛睡着了一样。她在他chuáng边的椅子上坐下,用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能感觉到体温,他还活着。她看了看静秋,无声地请求说:“可不可以让我单独跟他呆一会?”静秋点点头,说:“当心不要把他身上cha的那些管子弄掉了。”然后就离开了病房。
她从他身上覆盖的单子下面找到他那只没连着任何管子的手,轻轻握着,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还有脉搏的跳动,她希望他突然睁开眼,笑着对她说:“跟你开玩笑的,你当真了?”然后他跳起来,把她拉到病chuáng上去,两个人躲在chuáng单下面做爱。但他只是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还有一点体温,如果不是心电图的屏幕显示他的心还在跳动,她真的以为他已经死去了。
她握着他的手,开始对他说话:“JASON,我知道你能听见我,你能看见我,你只是不能睁开眼,不能张嘴说话。你不用说话,你就这样听我说。我在一个杂志上看到过一篇报导,有一个小男孩因为车祸,成了植物人。他的妈妈每天都陪着他,跟他说话,讲各种各样的东西给他听。你猜怎么着?很多年后,那个小男孩醒过来了,母爱救了他!我也要这样天天陪着你,握着你的手,讲各种各样的事qíng给你听。有一天,你也会醒过来的。你相不相信?”
她觉得他的表qíng好像是说他听见了她的话,而且相信她的话。她理理他的胡子,微笑着说:“你的胡子又长出来了,SARA又会要你等她长大了。我第一天看到你,就爱上了你,爱上了你的胡子,爱上了你的一切。也许等你醒来的那一天,你已经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事了。那也挺好呀,你就会忘了RUTH,忘了那些痛苦的过去,忘了自己是一个职业逃犯,你就会爱上一个人,跟她结婚,跟她白头到老。你会跟她生很多很多小JASON,你会活很多很多年,因为你已经跟死神打过jiāo道了,死神不能把你怎么样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病房里坐了多久,说了多少话,她就一直那样坐着,说着,从他给她写EMAIL答应到机场接她说起,一点一点地,象写回忆录一样,一直说到现在。她觉得他都能听见,都能理解,她相信如果她每天这样陪着他,跟他讲话,他的脑子就会一直受到外界刺激,就会处于活着的状态,总有一天,他会彻底醒来。
她相信爱qíng能创造奇迹,如果不能,那还叫爱qíng吗?
正文 尾声
CAROL要到加拿大去了,她已经被约克大学录取攻读博士,拿到了去加拿大的签证,她同时还申请了多伦多大学,但她那个专业在多大只有秋季入学,而她等不及了,所以决定先去约克,半年后再转多大。
JASON的父母早已将JASON接回加拿大去了,他的父亲是医生,在家里为他布置了一个专门的病房,他妈妈成了他的专职护士。CAROL这半年一直在谋求去加拿大的途径,办移民太慢了点,她先申请去加拿大读书,然后读书期间再办移民,以后就呆在加拿大,把妈妈也接来。
这半年,她每天都给JASON打电话,JASON的父母似乎已经默认了她这种做法,每次听到是她,就跟她聊两句,然后就把电话放在JASON耳边,对他说:“成成,美国的成成打电话来了。”她就絮絮叨叨地跟他讲各种各样的事。讲完了,再跟JASON的父母聊一会JASON,然后挂电话。
她把自己去加拿大读书的事也告诉了JASON的父母,刚开始他们不太赞成,但见她主意已定,没人能改变,也就由她去了,只说欢迎她上他们家去看JASON,还把家里的地址告诉了她,叫她这个寒假先到他们家住下,再慢慢在约克大学附近找房子。
她跟妈妈也讲了这一切,妈妈哭了很多次,为她,为JASON,但妈妈没有阻拦她,只是对她说,希望JASON有一天会醒来,希望你的名字能帮上你,使这样的奇迹“竟然成为可能”。
她决定开车去加拿大,那样就可以把车带过去,而且也方便搬东西。冯超一定要送CAROL到美加边境,说两个人互相换着开车要好一些,尤其是现在又在下雪,她一个人开这么远的路他不放心。
CAROL去问了静秋,象这样下雪能不能开到加拿大去。静秋说没问题,雪下得小的时候,路上会撒盐融雪,如果地上的雪太厚了,会有铲雪车。不过一定要记得买能够防冻的洗玻璃水,不然车窗玻璃会被雪水弄得象毛玻璃一样。静秋今年会晚一点回加拿大,她许诺说一回去就接CAROL去她家玩。
CAROL和冯超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整天,到了连接美加的Lewiston-Queenston界桥,他们要在这里分别了,冯超呆会坐出租车去BUFFALO机场,CAROL自己开剩下的路程,那边只有两个小时的路了。本来CAROL想把冯超送到机场去,但冯超不肯,说怕她迷路,而且说他要送到实在不能再送的地方才回去。现在到了界桥了,他没加拿大签证,就是到了实在不能送的地方了。
他们把车停在美方的DUTYFREE店子外面,冯超陪CAROL进去为JASON买了一条555的香烟,因为她听JASON讲过,说每个人可以带一条烟一瓶酒过境,不光是DUTYFREE,而且价格比外面便宜,他每次从那里过,都会买一条555的烟。她想,以后就把烟放在他鼻子下,让他过过烟瘾,但她要限制他一天只能闻一支烟。
然后他们回到车里,CAROL说,时间不早了,我该过境了,你也早点去机场吧。
“好,”冯超说着,但没有动身,告诉她说,“我也申请了多大的电脑博士学位,不过多大还不太好进呢,好在我有BACKUP措施,申请了多伦多以及附近的四所大学,所以我下学期一定能到加拿大来念书。”
她摇摇头,劝他:“你别转去加拿大了吧,我——,我会一辈子这样守着他的,真的,你——”
冯超叹口气,轻声说:“我知道。YOUFOLLOWYOURHEART。IFOLLOWMINE。”
她望着他,心里是无言的惆怅和痛苦,她想,也许她现在的眼神就像JASON每次听她表白爱qíng时的眼神一样,是担心,是痛苦,是悲怆,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回报这份爱,又没有办法说服他放弃这份爱,眼看他象扑火的飞蛾,却没法阻止他。
她自己是飞蛾又是火,两种滋味都品尝过了。她想,飞蛾扑火,在外人眼里是愚蠢可笑的,但对飞蛾来说,也许是它最本能的追求。向往明亮的火焰是它与生俱来的憧憬,它有火不扑,会成为它终生的遗憾。
对火来说,它的发热发亮也是它与生俱来的特xing,它并没有想到用自己的热和光去诱惑飞蛾。但火不发光发热,就不成其为火了。只是命运的巧合,让火与蛾在某时某地碰上了,其结果就只能是飞蛾扑火。
飞蛾扑火,究竟是蛾更痛苦,还是火更痛苦?蛾扑向它向往的光明,顷刻间被化作灰烬,应该是没有什么痛苦的,有的只是对光明的憧憬追求和与火合二为一的瞬间辉煌。但对火来说,如果它的良心还没有被虚荣心完全掩盖,可能会比蛾更痛苦,无意当中致蛾于死地的内疚与忏悔将长久地折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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