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SAM不解地问:“JACKIE?哪个JACKIE?”阿SAM说话有点慢慢的,海伦注意到他肤色很白,也没什么胡子,但他是他们几个当中最高、个子最大的,可能有一米七六的样子,BENNY可能只有一米七三左右,阿GAM又矮一点,老板最矮,可能一米六八。
老板很感兴趣地问:“JACKIE是不是你的梦中qíng人哪?”
海伦打了几天工,知道gān餐馆的男人都有点爱开huáng色玩笑,但这个老板开的玩笑似乎还算不上huáng色,只不过比较爱往男女的事上扯而已。她不好意思地说:“都一把年纪了,哪里有什么梦中qíng人?”
几个人连忙问:“有多大一把年纪了?”
不知道为什么,海伦不想对他们隐瞒年龄,可能是老板已经决定雇她了,也可能是不忍心对他们撒谎,她老实说:“三十六了,老了,很羡慕你们这么年轻啊。”
阿GAM和阿SAM都说我们哪里年轻?我们都四十多了。
老板说:“我不像你们几个人,说话不老实,我实话实说,我六七年的---”
海伦说:“那你还是比我小----”
老板问:“你说那方面呀?”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笑起来,都重复老板的问题:“就是,就是,你说他那方面比你小啊?”几个人都是把“哪”说得跟“那”一样的人。
海伦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她觉得他们只是开开玩笑,没有什么坏的意思在里面,就笑着说:“当然是说年龄。我可能是这里最大的----,你们应该叫我大姐-----,最好叫阿姨----”
几个人都叫起来:“阿姨,阿姨,我们要吃糖!”
海伦笑着说:“好,阿姨明天带糖给你们吃---,”她看见BENNY手里端了两盘菜,从厨房走出来,放到一张餐桌上去了。其它几个人见了,都跑进厨房去了。海伦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阿GAM已经帮她盛了一盘饭出来了。
海伦接过饭,说:“这怎么好意思,还没开工,就吃起饭来了。”
众人大笑:“吃饭吃饭,吃了饭才有力气开工。”
海伦知道他们又扯别处去了,不敢再往下说,只把刚才送餐拿到的钱掏出来,要jiāo给老板。老板说:“BENNY管钱,你吃了饭找他算账。”
海伦只好把钱放回口袋,跟大家一起坐到店堂里的一张桌子跟前去吃饭。BENNY端着两个盛着汤的塑料盒子出来,其它人一见,又都跑进厨房去了。
BENNY把一盒汤放在她面前,说:“广----东人的汤,爱不爱喝?”然后又指指两盘菜,说,“不知道你喜欢吃、吃什么。”
海伦感动得有点说不出话来了,她仔细看了一下两盘菜,一盘是炒白菜,还加了gān虾米和切得细细的姜丝;另一盘是一种很小的鱼,象青岛出产的小银鱼一样,她并不喜欢吃那种鱼,但她连声说:“都喜欢,都喜欢。”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围坐在桌子前,只有BENNY一个人端了饭到柜台后面吃去了,大概是防备有电话进来,或者有客人来点餐。海伦觉得他很辛苦,刚才饭也是他做的,现在又要守在柜台那里。她尽量吃快点,吃完可以换他。
老板笑她:“阿姨呀,吃那么快gān什么?有人追来抢碗了?”
她坦白说:“想快点吃完了换BENNY来桌子跟前吃。”
老板大呼小叫:“这么心疼他?凭什么呀?我这么辛苦怎么不来换我?”然后又劝她,“别管那个傻呼呼的,他是直肠子,要站着吃饭才吞得下去。”
阿SAM问海伦:“阿姨,你是偷渡过来的还是假结婚过来的?”
海伦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老板说:“阿姨肯定是‘斜生’,对不对呀,阿姨?”
海伦想“斜生”大概就是“学生”的意思,她连忙说:“不是学生,不是学生,是F2,先生在这里读书,我探亲过来的。”
她有点不喜欢被他们称作阿姨,但又不好说,因为是她自己说他们应该叫她阿姨的。这几个真是傻呼呼的,难道不知道女人往往是爱这样口头谦虚一下的吗?她说自己可以做他们的阿姨了,是希望他们来反驳的,哪里知道他们真的叫起她阿姨来了,搞得她有苦难言。
吃过饭,海伦问老板:“我---该gān些什么?”
老板说:“你问BENNY吧,他是叔公,老家伙嘛,我都是听他的。他叫你gān什么你就gān什么,我送餐去了。”
BENNY问她:“你会不会听电话接、接ORDER?如果你会听的话,你就听、听电话吧,我来打包,厨房里面很热的----”
海伦还真有点怕打包,不是因为厨房里面热,而是她没怎么打过包,怕出了洋相,露了马脚,老板不要她了。她说:“我会听电话接单,你们这里的电脑用什么接单系统?”
“我们还没卖----卖电脑呢----”看来他不光是“那哪”不分,也是“买卖”不分的。
他把她带到柜台前,柜台上放着厚厚一叠MENU,他拿起一张递给她,跟她以前打过工的那几家餐馆的MENU差不多,一面是彩色的,是LUNCHMENU,有几个最POPULAR的菜式的图案,也有餐馆的地址电话号码等,另一面就密密麻麻地印着各种菜名。
经BENNY讲解了一下,海伦才发现PANDA518的接单跟她以前gān过的几家都不同。
海伦以前gān过的几家,都是电脑接单,前台接好了单,一按“PRINT”,就打出一式几联,炒锅面前挂一联,油锅面前挂一联,打包的那里有一联,送餐的也有一联,这样每个部门都知道这个ORDER是什么。
但PANDA518不同,每个ORDER就写在一张MENU上,BENNY把ORDER的内容喊给其它几个人听,大家都做好了,他就打包,再把MENU订在包好的ORDER上面。
刚好有个电话打进来,BENNY就跟海伦示范了一下。客人点什么,他就在那个菜的序号上打个圈。她想这倒不难,只要知道某个菜在菜单上的大致方位就能找到了。等他写地址的时候,她发现他只写街道名称起首的几个字母,后面就打个破折号代替了。
她好奇地问:“你只写一半,送餐的----找得到吗?”
他笑了笑,说:“不会拼、拼这个词,太、太长了---”
她发现他说英语的时候,或者跟其它人说他们的方言的时候,他并不结巴,只有说国语的时候,他才会结巴,似乎跟她说话的时候,又特别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结巴的时候,她总是很内疚,因为他是为她才说国语的,不然他只需要说英语和他们的方言就行了。她有一种直觉,觉得他是个很敏感、很自尊的人,在她面前结巴,他一定很羞愧。所以当他结巴的时候,她就尽量不去盯着他,只装做没注意到的样子。
BENNY说:“现在不----忙,你熟悉一下MENU。”他告诉她哪里是APPITIZER,哪里是SOUP,DINNERCOMBO,CHEFSEPCIALTY,等等。她觉得MENU上有大标题,不用他讲,她也能看出来,所以有点走神。
她发现他小手指的指甲留得很长,脖子上挂了个用红丝带穿着的什么东西,只能看见细细的红丝带,挂的那个东西深入到他的T恤里去了,看不见。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件事使她把他跟街头那些混混联系起来了。
她按他说的,坐到一张餐桌边去熟悉MENU,看了一会,觉得自己已经比较熟悉了,待会接单的时候,只要知道到哪里去打圈就行了,应该比电脑接单还简单一些。
海伦gān了这一段时间的接单,觉得最láng狈的就是在MAY'Sgān的那段时间,因为电脑接单对她来说完全是陌生的。
如果点餐的只是gān脆利落地说我要什么什么,你可以在菜单上找到那个菜的代号,键进电脑,那个菜的名字就出现在电脑屏幕上了。但这样gān脆利落的顾客不多,很多都会提点特殊要求,说我点的这两个芝麻jī,一个要加芝麻,另一个不加芝麻。或者说我点的这个菜,不要加SCALLIONS。
这样一些小小的的请求,如果是手写,也不算麻烦,但要想在电脑上注明,就得先按某个FUNCTION键,再打某个指令,然后才能把客人的要求输进电脑。客人等长了,就会不耐烦。
海伦那时最怕的就是接送餐的ORDER。如果是客人来拿的,至少不用问地址。但送餐的ORDER就不同了,你得听地址,大多数地址是早已存在电脑里的,键进客人的电话号码,地址就跟着出来了。但有的客人是新来的,地址和电话号码都不在电脑里,你得把地址输进去。
应该说这些东西反复做几次就基本知道了,但MAY'S的客户有很多是附近写字楼里的,常常是同一个电话,同一个地址,却在不同的楼里,或者不同的办公室里。海伦刚开始不知道这一点,没把地址记清楚,送餐的跑错了地方,不光没拿到小费,还把时间耽误了,回来就发她的脾气。有时客人见ORDER老没送来,就打电话把ORDERCANCEL掉了,搞得餐馆làng费了钱财,送餐的làng费了时间。
FRANK还是很宽宏大量的,早已看出海伦根本没打过工,至少是没接过单,他没有责骂过她。但老板娘就没有那么温和了,老板娘是个台湾人,叫MAY,餐馆就是以她的名字来命名的,估计开餐馆的钱也是她拿出来的,所以连老板都得听她的。
MAY总是在海伦接电话的时候,也拿起电话监听,听见哪里出了错,就马上cha进来说话,把海伦赶下去。接完电话,MAY还要走到跟前来批评海伦,话说得很不客气。但海伦一般都不敢回嘴,因为的确是她弄错了。
海伦在MAY'Sgān了几天,就觉得gān不下去了,因为人很紧张,越紧张越出错,越出错越紧张,搞成了一个恶xing循环。好不容易记下了客人的种种要求,又把地址搞错了;好不容易把ORDER和地址都搞对了,又忘了问客人信用卡的号码。结果送餐的跑过去,没办法收客人钱,只好带着客人的信用卡号码回来,让海伦把信用卡收据打出来,送餐的再跑一趟。
后来,几个送餐的都牢骚满腹,怨声载道,一听说是她接的单,就露出一股不信任的神qíng,有的还公开说不愿送她接的ORDER,搞得她无地自容,最后只好自己把工辞掉了。
一阵电话铃声把海伦从回忆中惊醒过来,她如离弦的箭一样向电话冲去,这是在前面几家餐馆养成的习惯,不管你在哪里、在gān什么,只要电话铃一响,你就要在第一时间冲过去接电话,不然客人就可能等不及走掉了。
她看见BENNY也从厨房走过来了,正要拿电话,见她过来,就示意她来接。她接了电话,是个PICKUP,很容易,不用写地址,她记下了客人的电话号码,在MENU上找到客人要的东西,打了个圈,觉得大功告成了,正要庆幸自己在这里一举成功,就听客人问道:“What'smytot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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