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读_priest【完结】(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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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然在他的新居里洗了把脸,看见冰箱上贴了两张纸条,一张是骆闻舟留的,告诉他没吃完的菜都在冰箱里,起来自己热,另一张是费渡留的,比较长,陶然揉了半天眼,才看清他写了些什么。

  费渡说他带着晨晨出去买本的时候,有种被人跟踪的感觉,不确定是不是针对晨晨,也可能是他神经过敏,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请陶然晚上有时间,去一下同一单元的“1101号”拜访一下晨晨家长,提醒他们注意孩子的暑期安全,别忘了拎点东西去,顺便感谢大美女中午让他“蓬荜生辉”。

  这些好事的东西,连人家门牌号都打听好了。

  陶然不由得失笑。

  接着,他笑容渐渐凝固,把费渡描述疑似追踪者的那几句话重新看了一遍,下意识地透过窗户往外望去——老小区里植被丰沛,茂密的松柏与灌木成群结队,从楼上看去,什么都没有。

  安宁又静谧。

  陶然走到小柜旁边,重新翻开老刑警的笔记。

  扉页上有一张老旧的一寸照片,是笔记本前主人年轻时的旧照,寸头、国字脸,面对着镜头不苟言笑,照片旁边龙飞凤舞地写着他的名字——杨正锋。

  “莲花山连环儿童绑架案”那几页,杨老用红笔圈了一下,陶然知道,这代表在师父心里,这案子没结。纸页间记载了老刑警当年非法跟踪、窃听吴广川的记录,时间跨度长达半个月,每天基本都是“无异常”。

  中间还有几段小字:“经吴广川的同事证实,此人在莲花山招生期间,曾因重感冒住院两天,恰好就是受害人郭菲失踪的时间,相关qíng况已和医院方面确认过,吴广川的作案时间存疑。”

  陶然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缓缓梳理着自己纷乱的思绪——据说吴广川身高一米八以上,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对于小女孩来说,需要仰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脸,青chūn前期的孩子已经开始发育,正是有xing别意识、并且开始敏感的时候,一个陌生的成年男子,即使有老师的身份,恐怕也需要多次或者长时间的接触,才能取得女孩的信任。

  住院的吴广川有这个机会和时间吗?

  陶然出神间,手指一松,笔记本倒着合上了,露出夹在尾页的一张小纸条。是陶然自己的字,写了个广播调频频道,后面跟着标注“午夜,零度读书”。

  杨正锋死于三年前,一个通缉犯的刀下。

  他年纪渐长,级别渐高,好几年前就已经从一线刑警转到管理岗位了,骆闻舟那来的小道消息,说他马上能提副局,他们本来摩拳擦掌地惦记着狠狠吃那老头一顿。

  出事的时候甚至不是他的工作时间——当时为了送孩子去外地上大学,杨正锋请了两周年假,送完孩子,他打算用最后一天假期好好当一回煮夫,大清早就前往菜市场,在经过一处地下通道里,看见了一个一脸神经质的流làng汉。流làng汉一脸焦躁,哪个路人多看了他一眼,他都会凶狠地瞪回去,杨正锋敏感地发觉这个人的一些小动作很像攻击前的准备动作,就留了心,再仔细一看,认出那流làng汉居然是一个A级通缉犯,丧心病狂地捅死邻居一家四口后在逃。

  嫌疑人的jīng神状态明显不稳定,杨正锋没敢贸然行动,偷偷联系了同事,可是寸就寸在,有个老太太正好遛狗经过,小狗可能是感觉到了危险,冲着那人狂叫不止,一下刺激到了通缉犯,他当时大叫一声,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刀,向老人猛扑过去,杨正锋bī不得已,只能上前——

  杨正锋被丧心病狂的凶手捅了十几刀。

  那天正好是陶然值班,他最早赶到现场,堪堪赶上见到杨老最后一面。

  但奇怪的是,杨正锋的遗言既不是询问犯人抓住没有,也不是托付妻儿,他抓着陶然的手,反复重复一句话:“调频……88.6……十二点五分……88.6……”

  FM88.6十二点五分的节目就是“零度阅读”,后来节目停播了,成了一款非常小众的手机app,每天不温不火地放着有声书,内容极其枯燥无聊,费渡偶然从他这里听过一次,还笑谈以这是催眠神器。

  值班值得昼夜颠倒时,偶尔会有一点睡眠障碍,这时,陶然就会听一阵这个古怪的有声书,他一直怀疑自己领会错了师父的遗言,直到有一次偶然听见“朗诵者”这个ID。

  陶然打开快没电的手机,打开“零度阅读app”,翻开他收藏的那篇《红与黑》赏析,作者就是“朗诵者”。

  文章第一句写着:“‘那么,我跟谁同桌吃饭’——这个问题,是人物的惊魂所在。”

  而无比巧合的是,“520”杀人抛尸案的凶手赵浩昌,曾经搭上张家的人脉,顶替同事取得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并凭借这些资源成功升了二级合伙人,为了纪念这件事,他偷了项目合作公司当家人费渡的钢笔,留下了一个纪念标签,上面写的就是“我跟谁同桌吃饭”。

  这事跟别人都没法解释,说出去,人家只会觉得他沉浸在案子里的时间太长,以至于有点神经衰弱,看见什么都觉得有既视感,可问题是,陶然总觉得相似的既视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每次都是同一个ID。

  师父临终时攥着他的手,说的真是一档无聊的读书节目吗?

  会不会是他当时就听错了,一直在自我暗示“这节目有问题”,以至于久而久之,真的糙木皆兵起来,把每一个巧合都拿出来疑心一次?

  陶然做刑警七年多,知道这种qíng况其实很常见,人要是自己疑神疑鬼起来,记忆都会出来骗人——有多少目击者当面撞上bào力犯罪,事后却连嫌疑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都说不明白?

  多年来,他把老刑警的笔记本从头到尾翻了无数次,企图从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弄明白师父真正的遗言到底是什么,可笔记上的东西都倒背如流了,他还是没找到除了那档节目以外的蛛丝马迹。

  陶然深吸一口气,自嘲地摇摇头,感觉自己说不定也需要找局里的心理辅导老师聊聊。

  就在这时,手机app右上角出现了一个更新标志,陶然无意中低头看了一眼,瞳孔倏地一缩,只见更新的标题是——“徘徊的人啊,找到你失去的夜明珠了吗?——重读《洛丽塔》,投稿人:朗诵者。”

  作者有话要说:  FM88.6这个频道可能还真有,不过本文现代架空,请不要代入现实。

  第39章 亨伯特·亨伯特 六

  那房子太大了,有限的人气浸染不过来,散发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

  那是阳光、鲜花与灯光都无法驱散的死气。

  他站在玄关处,踟蹰着。

  按理来说,这应该算是他的家,可他每次踏上这一尘不染的玄关,面朝满室透过落地窗打进来的阳光,心里都是含着畏惧的。

  这时,隐约的音乐从楼上传来,悠扬的女声在反复吟唱副歌,他恍惚了片刻,好像隐约知道要发生什么似的,缓缓地迈开脚步,往里走去。

  落在他身上的阳光触感变得很奇怪,yīn冷cháo湿、凉飕飕的,不像阳光,反而像是bào雨中的风,chuī过他luǒ露在夏季校服外的小臂,上面起了一层细密的jī皮疙瘩。

  他走上二楼,音乐的声也越来越清晰,那熟悉的旋律如鲠在喉地卡在他的胸口,他有点呼吸困难,忽然停住脚步,想要逃出去。

  然而当他蓦然回头时,他才发现,自己身后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融化在了黑暗里,一切都好像是既定的、编排好的,他面前只有一条路、一个去向。

  无处不在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bī迫他退上狭窄的楼梯,bī迫他推开那扇门——

  “轰”一声巨响,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炸开了,然后他低头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女人。

  她的脖颈不自然地往一侧歪着,身上已经泛出了僵硬的铁青色,眼睛却是睁着的——好像她的身体已经死了,灵魂却还活着。

  女人直挺挺地盯着他,眼角留下两行血泪,冷冷地问:“你为什么不救我?”

  他的呼吸骤然一紧,倏地后退。

  女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冲他伸出一只已经生出了尸斑的手:“你什么都感觉得到,为什么躲着我?为什么不救我?”

  那只手被席卷而来的黑暗缠住,黑暗像是有了生命,毫不留qíng地侵吞着她,她不断地发出惨叫与质问,奋力地伸手去够他,却又不断地被拉入黑暗。

  他下意识地拉住了那只冰冷而布满尸斑的手,听着呼啸的尖叫,感觉自己在不住地下坠。突然,身后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他的后背抵在一个坚硬而温暖的身体上,一双手环过他,往上移,盖住了他的眼睛。

  他闻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有淡淡的烟味,随即,指fèng间有一道光倏地炸开——

  费渡猛地惊醒。

  他正坐在自家的书房里,翻看一本有些枯燥的项目书,看到一半睡着了。

  此时正是下午,一股带着cháo气的凉风从窗外涌进来,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风起云涌了起来,眼看酝酿着一场大雨,梦里那些轰鸣的响动和乍起乍落的qiáng光,原来是电闪雷鸣,手机在旁边响个不停,上面显示已经有了三个未接电话——难怪他做梦都听见那段音乐。

  费渡深吸了一口气,一边站起来去关窗户,一边拿起手机:“喂?”

  张东来的声音吱哇乱叫地撞进他耳朵:“这大白天的,费爷,你这又是在哪个美人身上下不来了,我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你都没接!”

  “雷太大了,没听见。”费渡头还有些沉,揉了揉眉心,“gān嘛?”

  张东来:“风大雨大太阳大,宝贝儿,出来làng啊!”

  费渡走到窗边,感觉空气中的水汽几乎就要喷薄而出,窗边的植物都微微垂下了头:“这破天,上哪làng去?”

  张东来说:“西岭生态区那边新开了个越野赛车场,牛bī得不行,他们专门开辟了一个‘死亡赛道’,天不好的时候才开,越bào风雨越刺激——那话怎么说的来着?海燕儿啊,让bào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费渡听完,只觉得泥点子都随着这话溅到了耳廓里,一脸冷漠:“作死啊?”

  “你听你这话说的,多么的暮气沉沉,一点都没有当代青年的活泼气。人这一辈子,吃过见过,还能gān什么?不就剩下作死玩了吗?”张东来振振有词道,“车你不爱开就不开,过来露个脸就行,我告诉你说,他们这车场配了俱乐部,拉了个小艺术团过来,里面各种气质美人,有黑长直大美妞儿,还有拉琴的小文青,跟那些蛇jīng脸不是一个档次的,完全符合你的事儿bī品味,机会难得,你快点过来,别没事在家迷恋老男人了——人不都找对象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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