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又把杨红对他的好想了一遍,觉得杨红实在是个好人,以杨红的长相和家境,找个比他有钱有势的人真是易如反掌,但杨红屈尊俯就地跟他好了这么久,真的是不容易了。周宁想,我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即便杨红不要我了,等我有了钱,还是要加倍报答杨红的。想到杨红可能会不要他了,周宁又悲从中来,少不得又流了一阵泪。
到了晚上,qíng侣们一对对地在湖边出现了,看到周宁,都有点诧异,又有点同qíng。周宁想,望什么望?老子谈恋爱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摸风。你们也不用太开心,等你们结了婚,也会有这一天的。周宁看着那些目光灼灼的男生,知道他们心里都在转什么念头。跑到湖边来的男生,多半都是女朋友还没让他们得逞的,不然谁还跑到这里来?还不早就找个僻静地方把女朋友就地正法了?周宁再看那些女的,觉得她们跟杨红当初一样,傻得可爱又可恨,以为男朋友约她们来湖边就是为了看那几颗到处都能看见的星星,听她们叽叽呱呱地讲些不相gān的事。
夏日的晚上,湖边蚊子也多起来了。周宁想,我不能在这里待一夜,待在这里真的要让蚊子抬走了。我也不能到别人家去借宿,让别人笑话,而且大家都是一间十平米的房子,容纳不下我。人一到晚上,如果还没有一个归宿,就特别心酸。看到别人家灯火,就想:有个家多好啊!
到最后,周宁也想好了,不管杨红要不要我,我今天先回去试探一下,就说是去拿箱子的,今天太晚了,在你这里借住一个晚上,明天再买汽车票回老家去。如果杨红挽留一下,那就说明她心里还有一份qíng;如果她不挽留呢?周宁昏昏地想,那就没办法了,只好回老家去了。如果杨红都不要我了,我还留在这里gān什么呢?
周宁回到家里,见屋子里漆黑一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杨红已经回老家去了。周宁闷闷地开了灯,看见杨红躺在chuáng上,闭着眼,但是两眼红肿,知道她在家哭过了,就走到chuáng边问一句:吃了饭没有?杨红听他一问,也不知为什么,觉得伤心得要命,就再也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像小猫一样贴到他怀里。
两个人搂成一团,哭了好长时间,杨红哭得抖抖索索的,周宁也一直跟着流泪。杨红没问周宁去了哪里,也不讲自己以为他离去是如何伤心的,不想让他知道自己那些担心,免得他以后拿出来当个笑话,更不想让他今后有恃无恐,得寸进尺。
周宁见杨红愿意伏在他怀里了,也松了一口气,看来还没有到回周家冲的地步。他没问杨红昨晚为什么生气,明摆着的事嘛,女人供养一个男人时间长了,讨厌一个穷男人,也是可以理解,可以原谅的。她现在愿意在我怀里哭,说明她对我还是有一份qíng的,自己以后要多赚一点钱,分担这个家庭的负担,这样杨红就不会生气了,自己才能挺起腰杆来做人。想到“做人”两个字,周宁马上觉得自己的腰杆挺起来了,于是付诸实行,搂着杨红,做起人来。
5
这一场风波把杨红和周宁搞得疲惫不堪,两个人都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起来后,杨红去做了饭,两个人也不管是早饭还是午饭,都狠狠吃了一顿。周宁实在是太累了,下午又睡了一阵。晚上杨红对周宁说:“听说今晚学校放一部俄国电影,叫《黑比姆白耳朵》或者是《白比姆黑耳朵》,听说挺感人的,我们去看吧。”
两个人就像从前谈恋爱时那样,周宁一手拿两个小凳,另一只手牵着杨红,走去看学校的露天电影。杨红被周宁牵着,就觉得很安逸,脑筋不用想任何问题,就这么傻乎乎地跟他走,不管他把自己领到哪里去,只要牵着手,不走丢就行。
电影放映场就是学校的一个cao场,前面有个舞台,有时在那里表演节目,周末就在舞台上拉起一个大银幕放电影。cao场后面是个小山坡,长着一些树,都挺高的。愿意坐在cao场上的人就去早一点,一排一排地摆了小凳子,坐得密密麻麻的。杨红和周宁不喜欢夹杂在人群中坐在cao场上,嫌挤,再说又众目睽睽,不好搞小动作,一般都是远远地坐在后面小山坡上,因为旁边有树,像隔出一个个小空间,他们就叫那里是“包厢”。
周宁找到一个包厢,把两个凳子仍像以前那样一前一后地放好,让杨红坐在前面,自己坐在后面,伸开两臂,搂着杨红。结婚后,这还是他们两个第一次来看露天电影,仿佛回到了热恋的日子,都有点心cháo澎湃的感觉。
电影是讲一个孤独的老人和一条狗的故事。看到最后,老人心脏病发作,但无力打电话求救,是那条狗奋力推开门,跑到外面带来了救援的人。当救护车载着老人离去的时候,那条狗一直在车后追着跑,很感人的那种。俄国影片煽qíng靠的不是大哭大喊或感人对话,而是靠音乐和画面。
杨红看着银幕上那一地huáng叶、一片yīn沉的天空、一个孤独的老人和一条忠诚的狗,加上耳边是一种带着淡淡的哀伤的音乐,觉得心里堵得慌。突然周宁把嘴凑到她耳边,动qíng地对她说:“我们两个人要白头到老,不要像这个可怜的老人一样,一个人……”杨红忍不住,猛点着头,流下泪来。
回家后,周宁说,不早了,我们都去洗澡吧,好早点睡。杨红见周宁没有出去打麻将的意思,高兴极了,连忙跑到女厕所里面的浴室里用冷水冲了个澡。
等她冲完回来时,周宁早已等在家里了。杨红笑他:“你这么快?走到浴室了没有啊?”
周宁邪邪地说:“你放心,肯定洗gān净了的,你不信可以检查。”说着就走到杨红跟前,拉起她的睡裙,朝上一翻,就像剥笋一样,把睡裙从她头上脱下来了。杨红捂着胸,红着脸,小声说:“你搞什么鬼?灯也不关,窗帘也不拉上。”
周宁说:“七楼,谁看得见?看见了也只有羡慕的份。”说着就一把抱起杨红,往chuáng边走。杨红担心自己太重,小声说:“快放下,看扭了你的腰。”周宁说:“我的腰有劲得很,过一会我扭给你看。”
周宁把杨红放在chuáng上,几下就退去她剩下的衣衫,也不关灯,就在灯下看她。周宁还是第一次这样细细打量杨红luǒ露的躯体,不禁赞叹道:“你好白啊!真的像用牛奶洗过一样。每一个地方都这么有弹xing,跟我以前想象的一样。”杨红被他看得浑身燥热,挣扎着要去关灯,被周宁按在chuáng上,动弹不得,只好闭着眼,红了脸,像喝醉了一样,感觉周宁的眼光像电chuī风一样,扫到哪里,哪里就一阵热。
周宁用刚刮了两天的胡子摩擦杨红的脸,又从她的脸摩擦到她的耳根和后颈。杨红一边躲闪,一边举起双手,想挡住周宁的进攻,被周宁抓住双手,两边分开,固定在头边,继续用他的胡子擦杨红的颈子,又一路向下,吻她的前胸……
周宁知道今天有的是时间,就一改平日狂轰滥炸的作风,只轻柔地、缓缓地动作。杨红感到自己体内的什么东西被周宁钩住了一样,他向上,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想跟着他向上;他向下,自己会欣喜地迎接他的到来。那是一种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默契,好像就希望他永远这样温柔地动作,把自己托在一个dàng漾的湖上,每一个微微的波làng都在体内引起一种无法描绘的涟漪。
周宁动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有点太激动了,就停下来,伏在杨红身上,又怕压着了她,就拿个枕头放在杨红头边,自己枕在上面,好让自身一半的重量离开杨红的身体。
喘一会儿气,周宁就对杨红说:“现在我们是真正地结合在一起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能不能感觉到我?”
杨红说不出话,只点头。周宁又附在她耳边说:“我们要这样结合一辈子,永远不分离。”杨红又点头,然后张开嘴,吻住周宁,不让他再说。
6
第二天醒来,杨红看着仍在熟睡的周宁,觉得心qíng特别好,心想,如果这种安逸的家庭生活一定要以一场家庭矛盾为代价,那也是值得的。如果没有前天的那场别扭,也不会使两人认识到彼此的宝贵。当然,那场电影也起了很大的作用,有电影里那个老人在那里做对比,他们俩才能感受到拥有一个家的幸福。
杨红想,待会儿周宁起来肯定要来问她昨晚的感受,好像不知道这种事是做得说不得的。如果他要问,就一个吻堵住他的嘴。不过那样的话,可能又把他撩拨起来,把她拖到chuáng上去了。杨红这样想着,就觉得自己有点变坏了,好像有点渴望周宁把她拖到chuáng上去一样。
杨红想起电视连续剧《渴望》里面的一句歌词:“恩怨忘却,留下真qíng从头说,相伴人间万家灯火。”
真是写得太好了,只要真qíng在,什么恩恩怨怨都是可以忘却的,重要的是两人相伴一生。尽管周宁以前为打麻将冷落了我,尽管前天两人闹了那一出,但都是可以忘却的,因为有真qíng,一切可以从头再来。以后就像昨天那样,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杨红做早饭的时候,就一直在哼唱《渴望》的cha曲,连毛姐都一再问她: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不过杨红的好心qíng并没持续多久,因为等周宁起了chuáng,吃过早饭,第一件事就是到楼下几个牌场去视察,“好几天没去了,我去看一看。”听口气有点像一个跟后妃缠绵了半宿、未理早朝的君王一样,既得意,又内疚。
杨红愣在那里,搞不懂周宁怎么可以变得这样快。“判若两人”这个词恐怕就是为周宁造的,因为昨天的周宁和今天的周宁就完全像是两个人。哪个才是真正的周宁呢?是昨天那个在她耳边说要白头到老的周宁呢,还是今天这个连碗都没洗就跑出去视察牌场的周宁呢?杨红赌气扔下没洗的碗,跑进屋,坐下,心里一片茫然。
就那样呆呆地坐了很久,杨红才觉得恢复了思维的能力。她不相信昨天周宁说的话、做的事都是在骗她。她也不相信周宁今天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周宁还是那个周宁。只能说自己误解了周宁的话,或者说听出了本不存在的一些话外之音。周宁说要跟她白头到老,就是要跟她白头到老,因为他不想跟电影上那个老人一样孤独一生,但他并没有说他要跟她如胶似漆。他是要以他的方式跟她两人白头到老,也就是说,他去打他的麻将,而她呢,则在家里等他,晚上有兴趣了,就过夫妻生活,永远过这种生活,这就是他说的白头到老的含义。
看来要一个男人愿意跟你白头到老并不难,难的是要他愿意跟你如胶似漆地白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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