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完账,几个人在卓越的率领下走出餐馆,坐进汽车,司机酒足饭饱,态度十分好,殷勤地问:“先送两个女士回去吧?你们住在师院哪里?”
两个女生说了大致地点,司机就把车开动了。可能大家都吃太多了,吃傻了,回去的路上几个人的话都不多,不知怎么的,让石燕想起“脑满肠肥”这个词,看来肠一肥,脑就满了,脑满了,思想就懒惰了,言语就不灵活了。她还听见严谨打了几个饱嗝,司机打了几个酒嗝,一下就把他们俩的形像搞粗俗了。
司机把车开到两个女生的宿舍附近停了下来,几个人告了辞,两个女生上楼,其它人就跟车走了。
姚小萍边上楼边说:“这个卓越还挺大方的呢,点了那么多菜,吃得我好胀,从明天起又得减肥了。我看你都没怎么吃嘛,是不是在男生面前装秀气?”
“ 装什么秀气?我是只能吃那么多--”
“那你亏了,我是尽qíng地吃了的,因为我以为是我们女生付账,不吃回来就亏了。不过我边吃边担心,一顿就吃了这么多,一个月的收入肯定吃没了--”
石燕见姚小萍也跟她一样紧张,忍不住笑起来:“我刚才也是担心得不得了,因为我身上没带什么钱--”
“我也是--”
“那你还那么积极地要请客?”
“那怎么办?难道客气都不装一下吗?不过我知道 D 市的风俗,男女一同出去吃饭,不会要女的付钱的,除非是已婚夫妇,那时女的把钱掌管了,就该女的付钱了。再一种qíng况就是女大男小的那种,谈恋爱的时候出去吃饭,都是大女付钱--”
“ D 市还有这种风俗?”
“你还不知道?”姚小萍转而问,“你觉得那个严谨怎么样?”
她不明白:“什么怎么样?”
“我是问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石燕以为姚小萍在开她跟严谨的玩笑,有点尴尬地说:“他太矮了,再说他今天在车上打了好几个嗝--”
姚小萍忍不住笑起来:“打嗝也成了缺点了?难道你不打嗝吗?你们这些小女生,追求的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什么高大啊,‘憨傻’啊,不打嗝不打屁啊,都是些不能当饭吃的东西--”
“那你说应该追求什么?能当饭吃的东西?人矮了就能当饭吃?”
“我说‘当饭吃’,不过是一种比喻,就是说有没有实用。你觉得我丈夫怎么样?还算得上英俊吧?但英俊又有什么用呢?乡巴佬,根本不懂什么叫爱qíng--”
石燕并没觉得姚小萍的丈夫英俊,她也就是那天在餐馆碰见过姚小萍的丈夫一次,而那次因为有huáng海在场,她紧张得不得了,哪里有心思注意别人的丈夫“憨傻”不“憨傻”?但她不好这样说,就迎合说:“其实你丈夫不象乡巴佬,不说话的话,根本没人知道他--不是 D 市人--”
“哼,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只看见他一个外表,如果你深入了解一下,我包你就不这么说了。典型的乡巴佬,教都教不会--。哎,算了,不说了,结了婚的女人,发起丈夫的牢骚来,那是三天三夜都发不完的。”
“为什么结了婚的女人这么--恨丈夫?既然她们这么恨她们的丈夫,那怎么不离婚呢?怎么不gān脆就不跟她们的丈夫结婚呢?一开始就不跟那样的丈夫结婚,不是什么问题都不存在了吗?”
“哼,‘说得轻巧,拣根灯糙。’你有那么一个名校‘憨傻’的男朋友,又温柔又体贴,你当然说得起这个狠话,我们这种运气不好的,就没这个狠气了。不过你也别太惬意,男人嘛,不管婚前怎么殷勤你,结了婚都一样,革命成功了,不用努力了,面具一取,都不是好家伙--”
“那gān脆不结婚算了--”
“那怎么可能呢?人总是要结婚的,结得好不好,那就是命了--”
石燕没想到姚小萍对婚姻这么悲观,平时都看见她在开导人家的。她问:“你怎么这么--悲观失望?我看你劝别人的时候,从来都是头头是道的嘛--”
“就是因为我悲观失望,所以我劝起人来才头头是道,都是经验之谈嘛,我的建议不会错的,因为我都是替人把最坏的可能都想到了--如果她们连那么坏的结果都愿意承担了,那其它qíng况下就不会那么失望了--”
“那你--难道你自己当初没把最坏的可能都想到?”
姚小萍懒洋洋地说:“我那时qíng况不同嘛,我丈夫是我校长的儿子,校长是我的顶头上司,直接领导,管着我的饭勺子,我敢不听?”
石燕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什么?你丈夫是你校长的儿子?我还以为你不答应做校长儿媳,所以校长才报复你的呢--”
“你‘以为’得不错,的确是那样,我不愿意做他儿媳,他就报复我--”
“那你怎么又说你丈夫是--校长的儿子?你到底在说哪个校长?”
姚小萍不解地说:“什么哪个校长?统共就说过这么一个校长,我们县中就这么一个校长--”
石燕更不懂了:“你不是说你不肯做他儿媳,他报复你的吗?怎么你还是做了他的儿媳呢?”
“这有什么不好懂的?我不同意,他就打击报复我,我没办法了,就同意了。就这,简单得很,难道你没听说过‘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艾米:至死不渝(12) 2007-09-12 04:04:21
石燕的声音高了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他打击报复你,你还嫁给他儿子?”
“那你说还能怎么办?你不嫁,他就更加打击报复--”
石燕眼睛睁圆了,嘴巴张大了,但却找不到什么话说了,就觉得这不合逻辑,但又不知道究竟是那一块不合逻辑。
姚小萍解释说:“我家那时在乡下,穷得很,全靠我的工资活命,而我又没大学学历,人家随时可以不要我在县中教书。刚好我弟弟那时又在县中读书,是学校看我的面子才收的,因为我弟弟户口不在县城里。反正一句话,我的命掌握在别人手里,还不光我的命,我一家的命都掌握在别人手里--”
“那你就牺牲自己的爱qíng,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了?”
“我也没什么爱qíng好牺牲,那么个小县城,能有什么人供我去爱?就算那时有我爱的人,我也会牺牲我的爱qíng,拯救我的家庭。丈夫嘛,候选人多多的,但家人就只有那些;爱qíng嘛,以后还可以找到,但是家里人的前途,牺牲了就--挽不回了。你想想看,如果那时我弟弟被县中赶走了,他还能考上 E 大这么好的学校吗?肯定回乡下种田去了,说不定最后只能去煤矿,说不定也遇上矿难给砸死了,那不是把一个人才毁了吗?”
“那你--那你跟一个你不爱的人在一起--不觉得你的婚姻是对你的玷污?”
姚小萍哭笑不得:“你们小女孩啊,完全是生活在半天云里,脚不点地似的,等你遇到这样的事你就知道了--我不是说希望你遇到这样的事,我是说--”
“我懂你的意思--”
姚小萍开玩笑说:“说不定你已经遇到了,这个卓越,他爸爸不是市委书记吗?”
“已经英年早逝了--”
“我知道,英年早逝了,但是他妈还在嘛,说不定他妈也是个当官的。大多数qíng况下,如果当妈的想搞报复,那可能比当爹的来得更厉害--”
“为什么?”
“怎么说呢?女的有时比男的心眼小,而且男的报复女的,总还有点怕人笑话,好男不和女斗嘛。但女的报复女的,那就是--公平竞争,同xing相斥,要多狠有多狠。”
两人已经到了寝室那层楼了,石燕还舍不得分手,想跟姚小萍多谈一会卓越的事,但姚小萍已经哈欠连天了,单方面结束了谈话,说:“我要睡觉去了,今天太累了。”
石燕回到寝室里,随便洗了一下就上chuáng睡觉,人很累,但睡不着,今天的事象过电影一样在她脑海里重现。她拿不准这个卓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她忘不了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她觉得他的眼睛给她“炯炯有神”的感觉,是因为他眼睛虽然不是特别大,但比较深,眉毛比较浓,象两排小灌木,半遮半掩着两只眼睛,看人的时候好像是藏在树林里一样,他看得见你,而你看不见他。
她不知道卓越是不是像姚小萍说的那样,一看见她就开始追她,也不知道如果他真的来追她的话,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她想到今天分手的时候,卓越并没留下一个日后可能见面的“尾巴”,就那么gān巴脆地分手了,说明他没追她,说不定他心里早就在不耐烦地抱怨了:今天倒霉,被这么两个女生缠住了,害得我是又出力又出钱,花费了我这么多。
这个理论似乎可以用来解释他在医院的举动,一分钟都不愿多呆,只想快点办完事了好回去。说不定他今晚跟他的女朋友有约会,说不定他正准备结婚,今天要到未婚妻那边去。但是有几件事又令石燕不能自圆其说,比如他花了那么多时间跟她们一起吃饭,好像并不急着去见谁一样,真有点搞不懂了。
她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阵,终于疲倦了,睡着了。
第二天,她一大早就起来,课也不上,就坐车到传染病院去看huáng海。她虽然有点怕在医院传染上什么疾病,想去问医院要“探视服”,但她为保险起见,决定还是不惊动医院那帮人为好,今天没有卓越的爸爸做招牌,说不定医院不让她去病房。于是她“探视服”也没穿,就偷偷溜进了318。
huáng海好像比昨天jīng神了,已经起了chuáng,坐在chuáng边,见她进去,就站起来迎接,脸上是一派欣喜的表qíng。石燕很喜欢看他对她这么有反应,比卓越那种不动声色令她更有把握。她发现她的感qíng是很受对方影响的,谁喜欢她,对她好,她也就对他有好感。她关心地问:“早上吃东西了没有?”
“还没有,不想吃--”
“你可能好几天没吃了吧?”
huáng海点点头:“医生叫不吃的,怕拉肚子,反正一直在输液--”
“你想不想吃什么?”
“不想,我就想抓紧时间到‘五花ròu’那里去一下,本来我早就出发了的,就是猜到你会来,怕错过了,所以在这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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