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上的慕容纸_橙子雨【完结】(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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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的!这小镇平日里这个时辰,街上总该有三两个人七八盏灯,十来间营业很晚的铺子才是。如今可倒好――一说鬼来了,整条街寂静得像是死了人一样,家家门户紧闭,半点火光都没有。

  但哪儿有鬼啊?若真有,我怎么没瞧见?

  屋里一阵O@声,半晌,紧闭的窗子打开了一条小fèng,一点微光漏了出来,卖桂花糕的王老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外面的人,就听得陡然一阵“鬼啊――”的鬼哭láng嚎,又赶忙砰地关了窗子。

  就在王老伯开窗的一瞬间,那零星的烛火,照亮了窗下一团黑影。

  那团黑影之前着实悄无声息,竟连谢律的坐骑都没有觉察,如今甫然一动,竟然一下子惊到了久经沙场的老战马,直接一个嘶鸣高高抬起前蹄,把毫无防备的谢律整个人给甩了下去。

  着地那一瞬间,凭空一阵烈烈妖风,众人手中火把亦纷纷熄灭。飞沙随着狂风打在脸上,黑气席卷,伴随着百十口子将士的惊马人嚎,连同地面也像是晃了几晃。

  “鬼啊――鬼啊!果然有鬼啊!”

  “糟了糟了,谢将军被鬼抓走了――怎么办啊!”

  你才被抓走了呢!

  谢律人好好的,不过人被卷在了一团浓烈漆黑的飞沙走石之中。他捂着鼻子屏息匍匐,好在眼睛一向好与常人,只见那黑色的鬼影,仍旧蜷缩在墙角窗下。

  什么鬼?最多是个妖道,或者说不定只是个蓬头垢面的疯子而已!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鬼?

  顶着那烈烈飞沙直冲而去,仅是一击而已,便击中那人胸口。实打实的触感,那人被他打中飞出去了数米之远,重重落在地上。而那飞沙呼啸也在一瞬间便停了下来,尘埃落地,整个街道骤然安静了下来。

  就说不是鬼吧,让你装神弄鬼!

  不堪一击。

  谢律上前,揪着那“鬼”的前襟将他提起,那“鬼”伤得不轻,咳出了好几口血,嘶哑残破的喉咙里,却不断发出几个碎裂的音节。

  在说什么?

  谢律略微俯下身子,眉头一皱。

  什么?是他听错了么?这鬼似乎……在叫他名字?

  “你……认得我么?”

  那“鬼”的身子一软,似乎用尽了力气,闷闷再无声响,却有什么东西从他腰间掉了出来,打着滑磕着石子地面溜到了谢律脚边。

  半块红色的蝴蝶玉,在从云层后好容易露出一半的明月下,闪着灼目的光炫。

  这……

  谢律一下头,自己的腰间,也正坠着半块这样的红玉。

  拾起地上的那半块,与自己腰间的一拼。合上了。严丝合fèng。

  ***

  “听说谢将军他……把鬼抓回来了。”

  “抓回来了?!”

  “嗯,就养在将军府上。”

  “养?!”

  “好像也不是个鬼,应该是个人吧。不过样子……倒是更像鬼一些。”

  确实像鬼。

  谢律坐在chuáng上帮那“鬼”一点点擦拭着满是血污的身子,不得不对外面的闲言碎语点头叹息。

  “将军,这人太脏了,您怎么能亲自动手,还是叫小罗来吧。”

  “无妨,反正我今日也没什么事,更何况……”

  何况?小罗不解。

  “何况这人……说不定是我娘子。让旁人替他宽衣解带,毕竟不太好。”

  “娘、娘子?!将军您看清楚啊!这人可不是个姑娘家啊!”而且一目了然不是个姑娘家吧?根本就不用细看的啊!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姑娘家,但你看!他身上跟我有一对儿的玉佩,肯定跟我关系匪浅。你再想,得是什么关系的人,才会各有一方这种合得上的玉佩啊?”

  “这……什么关系都可能啊!”小罗想了想:“说不定此人是将军失散多年的兄弟?又或者是志同道合的好友?或者、或者只是机缘巧合也未可知?”

  “好像也不无道理……”谢律叹了口气。

  “呜!将军您、您为什么看起很失望的样子?!”

  “因为我总觉得……我应该是有个娘子的啊!毕竟我都已经而立之年了,又是什么所谓‘镇远大将军’不是么?虽说被抄过家,但又不是满门抄斩,如今官复原职,却从来没有一个亲朋好友前来投奔我,没有一个家人找上门来,这着实……太奇怪了!”

  见小罗呆呆站在原地,谢律摆了摆手。

  “罢了,你先忙你的去吧。或许这人醒了,我的疑惑便能得解了,不过……他身上这么多伤,到底是怎么弄的啊?”

  横七竖八遍布全身的伤痕,让这人的整张脸都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形貌。难不成是烧伤?不像,也不像是割的,却似乎在哪儿见过。

  周身这么多伤口,新鲜处还在渗血肿胀,得多疼啊。

  这个人……到底是谁,与自己是何源源?又为什么会沦为无家可归的“山鬼”呢?

  ……

  “将军,天色晚了,您不回房吗!这么大晚上的您跟这种不gān净的东西同处一室,怕是,怕是……不太吉利啊!”

  “什么不gān净?郎中都说是活人了,你怎么还把人家当鬼?”

  “呜,郎中分明说的是‘脉象奇异,不似活人,却也并非死人,很是古怪’。将军,他、他说不定是传说中的飞僵那一类的鬼……也未可知啊!”

  “胡说!不是死人不就是活人么?出去!今晚我就睡这儿!”

  “呜……”

  掩了房门,谢律眼神暗了暗,捏了捏那人脉搏,又抓起那人的手臂细细看了看伤疤,眉头微皱。

  将军府后门外是一方红色的池水,谢律将一方丝帕在水中浸透,走回chuáng边,对着那人伤痕累累的手便敷了上去。

  第90章

  “呜……”

  只刚刚放下去而已,那人的整个胳膊都痉挛起来,像是忍受了巨大的痛楚,人更轻轻抖了几下,竟被痛醒了。

  果然。谢律眼中一片了然。

  红药池水若由常人碰触,根本不会有任何异常,只有死后被控尸新生之人,溃破之处才会被药水蜇痛。这人身上的伤痕,竟如他所想,真是长年没有浸药水而溃烂结痂之后留下的疤痕。

  体温也低,脉象也怪――完完全全同自己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一样的玉,多半是认识的。虽然自己不记得他,可他明明叫了自己名字,该是记得自己的。

  果然,他看到那人嘴唇抖了抖,一张不辨形貌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脸,盯了好一会儿,缓缓浮出一层水汽,却几次湮灭再起,只死死不肯落下来。

  不知为何,那模样竟叫他有些揪心。

  ……

  ……

  “哪有你样的人?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

  谢律可算是服气了。

  在军中待了这也不短的时日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bào躁的伤患!

  怎么就招他一下、抱他一下,给他敷点药,分明是为了他好,却非得被又推又打又咬的?

  他知道他疼,但疼又能怎么办?难不成任由那身子*下去么?红药池迟早还是要浸,那么多的伤口,只要浸下去肯定还是得疼。但是不浸药池,任由身子自己烂了好好了烂,肯定只会更疼吧!

  “你看你这皮肤!你自己看!你看你这衣服都烂在身上了!被子都被你弄得都是血!你还不弄!不弄将来受罪的还是你自己?长痛不如短痛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是不懂?”

  说着又拿药水要去给他擦,那人却缩在chuáng铺内角,死活不肯出来。他去抓他手臂,就又被打被咬。谢律gān脆把丝帛布巾往旁边一丢,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了,人直接扛起来,踹门进了院子里站在红药池边上。

  “你再不听话乖乖的,我直接把你丢下去了?”

  “呜――”那人被扛着,头冲下,直接一口咬在他腰眼上。

  “疼!住口!我说你到底会不会说话?有什么事qíng不能好好说非要跟我闹?郎中说你嗓子没问题,还是你当鬼当久了怎么讲人话都忘了?”

  根本不被理睬,只被持续咬,谢律死的心都有了。

  把这人捡回来,满心以为自己生前的记忆就此可以水落石出。结果呢?根本是给自己捡回一个□□烦!

  什么都不肯说就算了。不肯吃饭,不肯疗伤,只要靠近他就会被咬,简直像是捡了个不通人xing的野láng羔子回来似的!

  讲真的,要不是看在那块玉的份上……

  嗷!疼!还咬?

  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忍你也是有限度的!谢律直接怒了,把人狠狠往池子里一扔。

  可刚一扔下去就后悔了。

  他明明知道,以他们这般体质,便是细小的伤口碰到那药水,便会痛得冷汗直流,更何况那人周身都是伤呢?那人甚至没能发出半点声音,直接在池中两眼一翻昏死过去,谢律将他捞上来时,怀中的身子还在一直不断抽搐,每抽搐一下,就刺得谢律心底一阵发疼。

  着实、着实不该……

  他小心翼翼抱着那人,手足无措,懊恼自己的一时意气。

  ……

  他不记得了。生前的事qíng,一件也不记得。

  关于这个人的一切,他也丝毫想不起来。可他知道,且如今更加确认,自己在内心深处某一个地方,给这个人留了一个非常特殊的位置――自打将他带回来后,那种不待在他身边就难以心安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看着他不吃不喝,伤成这样还糟蹋自己的模样,就更是觉得焦躁。

  ……

  谢律对着光看那隔着一道裂痕两片蝴蝶儿,听得背后一阵O@。

  “你醒了?”

  还没回过头,余光就见那人直直扑了过来,下意识一躲,却被那人一把抓住了手臂,见他攥着那红玉不放,竟抓着他的手臂,张口对着手腕又咬。

  “你你你――又来?松口!我让你松口!”

  谢律被他咬急了,只得抬手往他头上打,可不管他怎么打,那人也死不撒嘴。

  “你!你再不松口我用力了啊!”

  “那……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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