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娱乐圈]_谦少【完结】(23)

阅读记录

  “林先生也喜欢青蟹?”纪容泽和我对上暗号:“我也喜欢海蟹的咸鲜味。”

  “其实我个人觉得大闸蟹吃的是蟹huáng蟹膏,海蟹更适合吃ròu,而且做法也多,不像大闸蟹顾忌蟹huáng,只能清蒸。这道螃蟹的做法应该是新加坡的黑胡椒螃蟹吧,那边海蟹做法都偏辣……”

  纪容泽的笑容总算到了眼底。

  “对,容辅去年吃过一家专做蟹的餐厅,说做得不错,还给我带了个厨师回来,做的都是新加坡做法。”

  “Ministry of Crab。”纪容辅在旁边cha话:“在Colombo。他们主厨还有家寿司店,也是米其林三星。”

  我默默把目光从他盘子里的青蟹移开,继续往下聊。

  “做海蟹酱汁很重要,我也做过辣椒螃蟹,酸度总掌握不好。”我万万没想到自己背着吉他来,聊的是全是做菜,但偏偏停不下来:“其实我个人觉得民间有很多做法值得借鉴,我曾经在山东当地吃过一种小螃蟹,就拇指大小的个儿,香辣苏软,一点渣都没有,口感介于醉蟹和炸螃蟹之间,可惜做这个的是个地方上的小饭馆,连螃蟹品种都说不清。”

  “是不是沙蟹?”

  “应该不是,不过这个螃蟹也是按时节的,等十月我就再过去问问,看清楚是怎么做的。”

  纪容泽笑起来,我这才发现他笑起来眼睛是弯的,更加显得一点攻击xing也没有,不愧是纪容辅的哥哥。

  “到时候可一定要告诉我。”他对着我笑:“我已经被勾起好奇心了。”

  “那当然。”我满口答应,顺手夹起桌上配螃蟹的小菜来吃,这一吃顿时连眼睛都亮了,一盘jī头米尤小可,虽然是出水不到一天就会变味的东西,也不算多新奇,但是这碟像是酱茄子的东西味道实在特别,去了皮的茄子大多过分糯软,这道小菜却很有筋骨,难得的是味道,我尝了一口就猜到用了jī油跟jī汤,那股特殊的jīròu鲜香味浸入了茄子的纤维里,简直让人连舌头都想吞掉。

  茄子和jī向来是上好搭配,茄子就像海绵,不管是鱼汤还是jī汤,都能吸收得很好,我个人偏爱用jī来配,因为jī比鱼油脂更重,可以去掉茄子的涩青味。

  但这道小菜实在让我见了世面。

  “这是?”我脑中有个名字呼之yù出,只是不敢确认。

  纪容泽笑得眼弯弯。

  他穿中式服装,白色,衬得面容如玉,我猜到他会吃,但没猜到他这么会吃。

  他说:“林先生厉害,这道确实是茄鲞。是金陵酒店一位厨师复原的,老先生十年前曾在国宴主勺,现在已经不轻易下厨了。”

  我好歹也是做美食节目的,竟然一点风声没听到。想必那位老先生只是做着玩玩的。

  我又吃了一口,这次是细尝,红楼梦我没看过两次,就算看也是为了看吃。去年有人重拍红楼,想给我出专辑的那位前辈cao刀音乐部分,想提携我去帮忙,我很聪明地推掉了。结果那版红楼骂声一片,从导演到服装全部身败名裂。

  “红楼梦里的茄鲞有两个版本,有个是九蒸九晒,大概是后人附会的。但是流传较广的那个版本,茄子切丁,用各色香果,jī汤收,糟油拌,放在坛子里,很多人以为是用现代炒菜的方法去做,但是老先生尝试了一种快失传的方法,就是……”他故意放慢速度。

  “茄子!”我脱口而出。

  我早猜想过,鲞和其实是近义词,茄鲞的鲞字是一种做法的意思,但是没听过其他的鲞,很可能是的另外一种说法。是真正的古菜做法,最早可以追溯到东晋,现在渐渐失传了,只在各地的土菜里有一点零碎痕迹,上不了大场面,弄得跟佐餐的小菜差不多了。

  我向来对的做法很感兴趣,但我没做过这个专题,只是自己零星吃到一些,没真正入过门。以后有时间,一定跟元睿复原音乐一样,在全国各地好好找找古菜的做法。

  纪容泽赞赏地看着我。

  “林先生果然对美食很有钻研。真是博学,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探讨一下。”

  “哪里是博学,我自己做着美食节目呢,老是到处跑,苏州、成都、陕西、云南、青岛,就是没出国。其实很多菜只有在本地才好吃!就比如羊ròu,很多人去了趟内蒙古,都没吃到地道的羊ròu。真正的好羊ròu要在锡盟郭勒去,那边做羊ròu真的好,根本不用大料,都是几味当地的香糙……纪先生,你也应该到处走走!老呆在一个地方是吃不到地道风味的!”

  果然人得意就容易忘形,话一出口,我就知道失言,但是再往回收已经来不及,而且我自己的声音又停了下来,一片寂静,更加尴尬。

  好在纪容泽大人大量,连笑容也未曾褪去。

  “我有时间一定会去一次的。”他对我笑:“林先生去过苏州?是去吃面还是吃点心?”

  “都吃了。更喜欢面一点,那边的浇头花样多,我都挑花眼了……”我连忙收起尾巴,其实江浙那一带我都跑烂了,我在那吃的东西足够养出另外一个这么大的我了。

  “我家里也有个苏州师傅,船鸭做得很好,林先生下次再来,一定好好招待你。这次是容辅说要吃螃蟹,他口味很怪,只好多做几样让他拣着吃,让内行人见笑了。”

  我眼睛顿时亮了。

  “苏州师傅?会做三虾面吗?”

  “会的,林先生喜欢吃这个?”

  “吃倒是还好,就是虾籽我总炒不出味道,大概是哪个关隘不对……”

  纪容泽笑了笑,没有接话。

  “那下次我带你回家,问问那个厨师吧。”纪容辅在旁边cha话道,他已经吃完了青蟹,正在吃蟹huáng豆腐,吃了一口就皱眉头,大概是讨厌豆腥味,果然是惯坏了的少爷。

  “算了吧,各家做法不同,一般都有秘方的,追问也不好。”我拒绝了。

  纪容泽刚刚显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没有往下接我的话,只是微微笑着,他以为我是要打听秘方。

  他大概也只是负责吃,不负责做,他笑纪容辅吃东西挑,估计自己也挺挑,真正的美食家出身都不会太差。据说以前古董行里练徒弟,一开始就放在全是真品的地方练,等大了,再摸到赝品,本能地就能感觉到差距。美食家也是同样的道理,纪容泽这样的人,锦绣丛中长大的,从小吃的是好东西,自然练就一条好舌头。

  事实上,对美食的研究和挑剔,向来是古代文人用来自矜的资本之一。红楼梦,□□,里面写吃都写得让人垂涎三尺,金圣叹打谜语都用的吃,袁枚的《随园食单》,整本写的是吃,李渔更不用说,清蒸螃蟹的拥趸,恨那些把螃蟹煎炒的人恨得咬牙切齿。

  聪明人总是这样,初次见面,各自眼中都带考量,我知道他刚刚停下话头是为什么,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过神来――我刚刚那个问法,问的不是那个苏州师傅的做法,而是把他当成了会下厨房的人。

  有些话不用我现在上赶着解释,他这么聪明,自己会想到。

  到那时候,再做朋友不迟。

  -

  回去还是纪容辅的车。

  据说有司机开车要坐后座方显派头,我们两人一人占据一边后座。我吃螃蟹时喝了一点huáng酒,远不到微醺,不过不想说话,所以装死。

  好在路不算长。

  车快到伊颂时,纪容辅却忽然叫了停车。

  不只是我,连司机也是一脸懵,不过司机比我听话多了。

  “你先回酒店,我们走回去。”

  我直到下了车,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我们”真的是我们。

  午夜的北京依旧繁华,这段地段尤其,因为刚刚下了个很复杂的立jiāo桥,这一片墙就在桥下不远,左手边是川流不息的东三环主道,右边是高高的护土墙,墙上遍布六角形图案,沿着长长阶梯走到墙顶,才是北京繁华的夜生活,饭店也好,酒吧也好,那些建筑都在我们头顶右侧十米以上的位置,整条人行道上除了一个在风里瑟瑟发抖的流làng歌手,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要是现在上面有人砸个砖头下来,不偏不倚砸中纪容辅脑袋,估计纪家就没有四肢健全的继承人了。我又忍不住恶毒起来。

  纪容辅不说话,只是安静地走路,他大概是绅士风度泛滥,习惯xing走外侧,人行道没有围栏,据说东二环车流中心是自杀盛地,分分钟碾个粉碎。

  不过要是真的砸石头下来,应该也是砸死我。

  对于一个曾经梦想是复兴乐坛的人来说,这种死法未免太冤。

  所以我最好现在最好是赶紧跑过这一段路,或者把吉他顶在头顶,保住一条小命再说。

  但是我没有跑,纪容辅也没有跑,我们都只是静静地往前走。这氛围像极看电视的时候有个台在放一首你喜欢的老歌,而沙发柔软,你不困不饿也不渴,所以一动不想动,只想这样懒洋洋地躺到天荒地老。

  路灯的光洒下来,空气中其实有许多浮尘,我偏头看纪容辅,他难得地没有转过头来,他的侧面很漂亮,眉骨高,眼睛无比深qíng,我喜欢他线条gān净的高鼻子,和他因为知道我在看他而微微勾起来的唇角。

  他身上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从容又优雅,他的肩膀好看,手臂修长,昏huáng的路灯照在他眉骨上,深琥珀色的眼睛像一汪深潭。

  “林睢。”他忽然转过头叫我。

  “嗯?”我迟疑地回应。

  他对着我笑,抬起手朝我右边一指。

  彼时我们正走过一个转角,路灯在我们背后,我茫然地朝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我右手边的墙上,一大片茂盛的植物从墙顶倾泻下来。

  应该是月季,或者蔷薇,苍绿的叶子映着路灯的光,像瀑布一样开满了奶油色的单瓣花,花心里有一团紫色,像一只只漂亮的眼睛。这地方是个风口,带着水气的风刮得花枝微微晃动,苍翠的叶子翻转来,像波光粼粼的湖面。

  暗香浮动,灯光昏沉,连我这种向来厌恶植物的人也有一瞬间的目眩神迷。

  纪容辅对着我笑,不带一点居功,他背后车流穿梭如织,风chuī得他一缕碎发落下来,正好挡在眼睛前面。他的眼睛笑起来是微弯的,像晴天下梯田的水面,天光云影掠过一霎那,下一秒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他说:“我上次从这里过,看见这个,就想起你。”

  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闻见了游泳池边的温润水气,那栋小洋楼的月季也开得很好,我从来以为他只当那晚的我是跳梁小丑。

52书库推荐浏览: 谦少 娱乐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