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到大gān了这么多坏事,迟早要被算总账。
吃完早餐,继续闲逛,逛着逛着电话忽然响了,陌生号码,我心头一跳,血都涌到脸上来,赶快靠边停车,接起电话。简柯做媒体的话,有几个号码也不奇怪。
但那边是个女人声音。
“你好,林先生吗?”那边声音带着笑意:“我是卢逸岚。”
真是恶俗桥段,枉我对她高看一眼。
“卢小姐好,怎么,有事吗?”
“上次遇见林先生,觉得你骑术进步很大,想跟林先生jiāo个朋友,有时间出来细谈一下吗?”她仍然彬彬有礼。
“地方你订我订?”我点起烟来吸。
“林先生订吧。”
“那这样吧,宽窄巷子那边,有一家店,店面上写着金盛鲜鸭血粉丝,我们就在那碰面吧。“
卢逸岚大概也没见过我这种野路子:“粉丝店?我以为林先生愿意跟我谈一谈的……”
“粉丝店怎么就不能谈了,”我笑起来:“卢小姐思维不要太僵化,包个场就行了嘛。”
虽然已经吃过东西了,但是努力一下还是吃得下一份鸭血粉丝的,这一路开过去说不定还能消化一点。
我正盘算着,车窗被敲了两下,一个jiāo警站在外面,敬了个礼,递过来一张罚单。
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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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地方时,店外已经停了一辆728,可以,纪容辅同款,其实卢逸岚总让我想起除了埃及艳后的另外一个女法老,所有的错也不过是生而为女人而已。
付雍那种废物都能光明正大地继承家业,卢逸岚却还得苦苦挣扎,这场面未免太过讽刺。
最讽刺的是她还得为了个男人跟我兵戎相见。
到店里看见卢逸岚,已经清了场,店堂里明亮gān净,苏州人就是这样,走到哪都自有一股腔调。开个鸭血粉丝也弄得窗明几净的,卢逸岚坐在隔断之后的小圆桌上,暖气足,她已经脱下了外套,旁边一个漂亮女助理拿着她的藏蓝色大衣,里面穿的是米白色裙子,露出纤细小腿,深色细高跟,盘发,戴钻石耳坠,脖颈漂亮得像天鹅,灰色格子围巾也取了下来,配色非常不错。
奢侈品牌的质感在那里,再加上她的皮肤光洁漂亮,妆容jīng致,多少缓和了攻击xing,我叫了一声:“卢小姐好。”坐下来看菜单。
本来是想吃鸭血粉丝汤的,但店里的吊牌最近有点变化,我敏锐地察觉到了,问店主:“是不是有蕈油?”
店主没想到真有人包场吃粉丝,连忙回答:“是的。”
“用jī汤吗?”我已经自己在拼凑味道:“蕈油双菇浇头?学苏州的蕈油汤面?伊拉汤面老有特色的……”
店主辛辛苦苦到北京冒充南京人开粉丝店,被我一说也忍不住了:“是呀是呀,老早阿拉开汤面店的,足工足料,现在人的口味两样,糖、味jīng、麻油都要多加,否则人家觉得口味不鲜……”
我压根不想跟卢逸岚聊纪容辅,好好跟店主探讨了一下汤面做法,被引为知己,还被免了单,这才转过来问卢逸岚:“粉丝吃吗?这家的蕈油很不错,jī汤也熬得好。”
“不了,谢谢。”卢逸岚笑起来:“我已经吃过了。”
真没意思。
“哦,吃的什么?”
卢逸岚没想到大上午的我来跟她聊吃的,但是教养在那,还是答了:“全麦吐司和牛奶。”
果然又是一个纪容辅。
英式早餐那么难吃,顶多占一个方便,我要是跟纪容辅一样每天吃点松饼牛奶就去上班,压根连出门的心qíng都没了。
等粉丝上来的时间,卢逸岚开始了。
“林先生从哪来?怎么还没吃早餐。”
“录音室。”我百无聊赖地玩筷子:“卢小姐不应该连我祖宗八辈都查得清清楚楚么?”
卢逸岚笑了起来。
“你真有意思,林先生。”
“有意思的还在后面呢,”我看向她女助理:“这位小姐什么时候离开,我就什么时候给你看点更有意思的东西。”
“哦,”卢逸岚耐心陪我玩:“amal,你去车上等我吧。”
大概是平时弹幕网站逛太多,我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我要是掏出什么怪东西就好玩了”,可是卢逸岚明艳的眼睛轻轻一扫,我这些念头全部烟飞云散,有些人的存在就是会让人自惭形秽的,比如卢逸岚。
所以我尤其不想跟她打太极。
“好了,现在摊开说吧,”我在他们这类人面前总有点自bào自弃的倾向,把自己摊开来坐,折起一条腿搭在膝盖上,像个街头小痞子:“你要给我多少钱?”
卢逸岚的眼睛里笑意盈盈:“你要钱?”
“没啊,我就想给纪容辅估估价。”我笑眼看她:“好不容易捡到个宝贝,多少有点好奇。”
“容辅现在的身价,看你怎么算了。”卢逸岚也耐心陪我玩:“他比较喜欢在幕后,回国三个月没怎么露面,但是认真算算的话,应该跟夏淮安差不多。”
真没意思,我还以为她会透露点□□的。没想到她滴水不漏,说的也是人尽皆知的事。
“如果跟夏淮安差不多的话,”我带着笑,忽然坐直了,凑近卢逸岚:“你为什么想嫁他,不想嫁夏淮安?”
她的眼睛漂亮得像宝石,所谓艳光四she不过如此,眼头尖尖,眼尾上挑,但是很大,像汪着一潭秋日的湖水,我说出那句话的瞬间,湖水里漾开波澜,转瞬即逝。
卢逸岚自己在商场上也有一番作为,不是积黏的xing格,我问得直接,她也直接回答:“因为夏淮安有叶宁。”
“纪容辅也有我啊。”我笑嘻嘻。
“你要听实话?”卢逸岚眼睛里露出恶劣的光芒,看来是要玩真的了。
我像等到好戏开场的小孩,双手放在桌面上,认真地点头。
卢逸岚直接从包里拿出香烟来,朝我示意,我摇头表示不介意,她点了香烟,手指修长,香烟纤细,唇色嫩红,这画面真漂亮。
她的右手夹着香烟举在脸边,另一只手直接托着右手手肘,对我微微一笑,这一笑里简直暗藏杀气,真是别样美感。
“于公,夏淮安选了s城,放弃权力中心,容辅在北京,而且产业类型跟我重叠,如果能结合,两家长辈也乐见其成。”她在我递过去的一次xing杯子里掸烟灰,漂亮眼睛垂下来:“于私,我更欣赏容辅xing格,夏淮安不合我胃口。况且……”
“况且什么?”我耐心等她讲故事。
她抬起眼睛来笑盈盈看我,轻描淡写讲最锋利的话:“况且相比叶宁,你和容辅生活背景相差太大,感qíng也不算深厚,你们才认识半年不到吧?我看过你背景调查,你的xing格并不稳定,骨子里自卑又自负,前段时间还心血来cháo跑去内蒙了对吧,等纪家伯父伯母施加压力,渐渐就会bào露出问题……”
把卢逸岚这种危险动当猫来对待就会这样,在毫无防备时被咬到死**。
她对我放杀手锏,有一半是我自己找的,卢逸岚最厌恶的大概就是我这种吊儿郎当不把她当对手的态度。
我只能端正态度,劝她皈依正道:“其实京中很多好男儿,何必执着纪容辅。”
“林先生,你可能还不明白我处境。”卢逸岚温柔地对我笑:“不过我想小雍应该都跟你说了。我想继承家业,必须解决婚姻问题,我父母不会让我带着卢家的产业嫁到别人家去。所以我要么找容辅联姻,凭借婚姻筹码说话。要么招赘一个没有继承权的庸才,生个姓卢的孩子,你觉得我会选哪个?你看京中好男儿多,在我看来,却是容辅和夏淮安之下,都是废物呢。”
她是上过金融杂志封面的人,平辈的男人基本都是她手下败将,除了纪容辅和夏淮安确实想不出第三个值得她高看一眼的同龄人。
“或者有别的路走呢?”我自己都觉得我们无可避免地站到了对立面:“人生百年,如果连婚姻都要权衡,跟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未免太惨。”
卢逸岚笑起来。
“那有什么办法呢?我要是男的,继承权毋庸置疑,我也会像夏淮安和容辅一样,在外面潇洒。”她指甲轻敲脸颊,对我笑:“但是林先生你看,我是女的。你跟我说人生百年,但我卢家虽然没有容辅家的家业,也小不到哪去。你是华天出来的,这是三十个华天的价值。你要我拱手让给别人?”
她问最后一句的时候,我看见纪容辅的影子。
她说得挺好,论点清晰,论据充足,这样看来夏淮安纪容辅确实命好,生而为男人就享尽先天优势,不知道他们被威胁到根本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笑眯眯问人:“你要我拱手让给别人?”
我没经过豪富,所以站着不腰疼地说不在乎豪富,但要是真的出生在云端之上,习惯了被无数人簇拥着的日子,到时候也未必能果断撒手。
卢逸岚的选择,不过是在纪容辅和她口中的废物间做抉择而已,能嫁纪容辅固然好,不能也只好招赘个废物。她来找我,纯粹是从自己利益上出发,趋利避害而已。在商言商,值得我尊敬。
然而我尊敬她,她却笑我:“林先生,这世上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是多qíng种。”
“但我想你可能要失望了,”我看着店主端来滚烫粉丝,蕈油香得勾人馋虫,但此刻这些香味和热气都似乎隔了一层冰壳:“纪容辅可能也是个多qíng种。”
其实卢逸岚如果不是如此处境的话,倒跟纪容辅是天作之合,我看过她十六七岁时跟纪容辅的合照,眼神骗不了人。但她处境如此,自己先戴了面具,纪容辅再戴上面具,两人一起打太极。以纪容辅的xing格,不可能屈就一段没有感qíng的婚姻。
卢逸岚仍然笑,她抽烟时侧脸很漂亮,转过脸来,垂着眼睛掸烟灰。
“多qíng种固然好,”她偏头对着我笑:“但是你猜,要是纪容辅在我这样的处境上,还是不是多qíng种呢?”
真是句句诛心。
可惜这世上最没用的两个词,一个叫要是,一个叫如果。
我就从不想这么多,只管埋头吃粉丝。这家店的汤头不错,jī汤里应该放了几味中药材,蕈油很香,菌子也煎得不错,其实我忽然有点吃牛肝菌,就是沙子难洗,有点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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