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码学的七道习题_芥末君【完结】(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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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真的“做不到”吗?

  真、的、吗?

  狂妄的念头在心底像藤蔓般蔓延。我不知不觉咬紧了牙齿,身体轻微地颤抖起来。

  如果、如果我再努力一点、再拼命一点、在绘楠闲庭信步时候也用尽全力奔跑的话――

  虚空中吞噬我所有难过的怪shòu被诘问而死去,缺失的qíng绪骤然填满了身体。愤怒、痛苦、悔恨……我抓紧了胸口的衣物,抽搐着肩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难受得好像身心都被撕作两半。

  习题六?Belief

  Enigma Machine

  我开始正式地学习密码学。

  专程去了立原的店里买参考书。

  毕竟密码学是稍嫌偏门的学科,年轻可爱的兼职店员对我相当亲切,xing格却实在有点小迷糊,业务也不是很熟练。还是深藏不露的立原店长亲自出马,才找到了掩埋在书架深处的密码学教材。

  我望着那本只比活页簿略厚一点的小册子,心中颇为忐忑:“我缺乏基础……这样也没问题吗?”

  “这里写着,本教材前置课程包括微积分、概率论等。”店员小姐翻开了前言的部分,“青浦先生缺乏什么样的基础呢?”

  “……缺乏念过高中的基础。”我万分羞愧地回答道。

  ……

  结束采购回家时,我怀里抱着字典一样厚的微积分导论、概率学入门还有高中的全部数学教材,密码学的单薄小册子被揣在了衣兜里。

  此前五道习题的破译过程中,绘楠给我讲解的都是直观又简洁的方法,真正读到教材才发现原理比那个复杂太多。我跳过了大部分关于存在xing和可破译xing的证明,直接翻到了方法论。如果说绘楠的解密方法是高屋建瓴,我就好像在盲人摸象,遇到不懂的内容就赶紧翻阅参考书。

  连函数的概念都没有接触过,大部分高等数学的内容对我来讲完全是天方夜谭。我用上了一生的耐心,到处收集资料,还厚着脸皮去咨询了绘楠研究室的助教Maurille先生。难得遇上能讲法语的人,就算是我这样没基础的数学初学者,Maurille也热qíng地指点了很多。

  例如看不懂“在N维积分域上对M元函数做积分”的专业表述,就把积分全部想象成微元加法;又例如算不来“条件概率”、“联合概率”和“边缘概率”,就把所有的概率分布列举出来、去数满足的qíng形……这些对于念过高等数学的人来说毫无裨益、甚至有害于理解的技巧,对我也很有帮助。

  离开研究室的时候,我迟疑了很久也还是没有忍住,在道谢之余,小心地打探了绘楠的消息。Maurille错以为我在谈论绘楠的学业,笑着说一切顺利,绘楠刚去到欧洲进行访学。

  那么遥远的地方啊……听闻这个消息,我在为绘楠欣喜之余,也难免感到了些微的寂寞。

  其实我有绘楠全部的联系方式,地址、邮箱、电话……包括My number和驾照号也能背下来,不甘寂寞时想要与绘楠讲讲话、其实是再简单不过的事qíng。但是,在确认自己真的有能力跟上绘楠的脚步、彻底下定决心之前,我并不想轻率地发起联络。

  在破译复杂的古典密码的过程中,灵机一动、醍醐灌顶之类的事qíng几乎不可能发生。就像绘楠信奉的那样,密码学本质上来讲是数学xing质的必然,使用正确的算法和足够的计算力才是关键。

  我不会编程,对笔记本的使用停留在文档处理上,在计算力这一点上毕竟力有未逮,只好在兼职杂志上发布招聘广告,雇佣了一位念qíng报科学的本科生西野君,请他做我的编程老师,教我把写下的文字步骤编成计算机软体。

  大概是因为我写下的破译流程太不规范,西野君与我的jiāo流颇为费力,解密的进展也很是有限。在了解我的目标之后,西野君很不理解地问我,为什么不直接去拜托理学部研究密码学的人,他们对付这种内容肯定是手到擒来。我想不出来要怎么简洁地把qíng况解释清楚,只好讲出了“为了重要的人,想要证明自己”这样宽泛暧昧的句子。

  “啊啊,我明白的!”西野君却意外地感同身受,拍着手掌叫了起来,“我也有过!高中时代暗恋过的女孩子,笑起来左颊有苹果花似的可爱酒窝,兴趣爱好是听钢琴曲。察觉这件事之后我就开始了钢琴演奏的学习。拼着一口气坚持了将近一年、一个小节一个小节地向后学,想要能够弹完致爱丽丝全曲那一天,鼓足勇气去向她告白。”

  “那、结果呢?”我的心脏扑扑直跳。

  “……失败了。”西野君的脸迅速地垮下来,“说是要专心学业准备入试考,其实是觉得我太鲁莽了吧?因为一直在体育部、没有接触过音乐的关系,我乐理知识相当差,握惯了钢笔和球拍的手指弹起钢琴来也僵硬得不像话。好不容易准备好的曲子,其实根本算不上好听……听说她也在北大念书,可之后就再也没有遇见过了。啊啊,惨败的青chūn呀。”

  虽然是这样惨败的结局,西野君却好像忽然被鼓舞了,热qíng地与我jiāo流着破译的思路,还教会我写作伪代码――是一种类似于自然语言的、不涉及编程细节只描述算法的代码。

  在使用了这种写作规范之后,西野君与我的jiāo流顺畅了许多,代码的编写也在短短半天内就完成了。其后虽然因为我的失误,出现了一些代码翻译成机器语言时的问题,也有时会运行出意味不明的结果,多谢西野君的指导,最后全都解决了。

  调试完成的代码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运行着,带得风扇呼呼作响。我那一整天都过得神思不属,饭做到一半也会关掉瓦斯去观察运行qíng况,以不知道是期待还是恐惧的心qíng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就好像一次复杂无比的掷骰子――我这样想着,又觉得这样的比喻是错误的。不是概率、不是或许、不是命中注定,就算这次失败了也没关系,我会以千百倍的努力继续下去。在关于绘楠的事qíng上,我早已下定决心。

  最后得到明文时,匆忙打印出来的文字怎么也无法透过溢满泪水的眼眶传递到脑海中。我在想的只有一件事。

  我想念绘楠。

  我很想他。

  我再一次去到了北海道大学,向Maurille先生询问了绘楠这个系在东大所在的校区,回程路过了樱花林,还遇见了迎面走来的西野君和他身边个头矮矮的女孩子。西野君夸张地挥舞着双手讲述着什么,女孩子专注地看着他,两人举止亲昵又可爱。

  停下脚步跟西野君打招呼时,意外地听到他对我道谢。

  谢什么呢?

  我颔首与女孩子微笑致意。对方笑起来的时候,左颊露出了好像苹果花一样的可爱酒窝。

  这个季节新千岁飞羽田的机票有点贵,我很幸运地买到了经济舱折扣票,于凌晨时分挥别银装素裹的北海道,降落在了东京的人cháo。

  Maurille先生说绘楠已经结束了欧洲的访学,我却仍然打不通他的电话。按照记忆中的地方拜访他租住的房间时,信箱里塞得满满的信件也说明主人尚未归来。给绘楠的手机邮箱发了信,我转而前往绘楠的研究室所在的东大校区。

  研究室的老师接待了我,说绘楠此刻已经赶赴加拿大的数学年会做发表,大概还需要一周才会回来。礼貌地告辞之后,我仔细地盘算起经费问题,想着是在这边继续等待、还是回到北海道规划下一次旅程。

  不是说不失望,只是,一旦下定决心,我注意力就好像转移了,更在意接下来的安排,而非已有的得失。

  路过红绿灯时,遇到了穿着毛绒套装散发传单的店员。

  我以前在欧洲旅行时也做过类似的职业,闷罐似的玩偶服不管在哪个季节穿着都是煎熬。本着同qíng的心态主动索要了传单,我漫不经心地翻看起来,却发现了是札幌也有的连锁咖啡店。

  ――我与绘楠就是在北大附近的分店相遇的,记得绘楠还有这家店的会员卡。

  抱着试试看的心qíng,我走进了装修得好像大教堂一样、洛可可式的店面。样貌甜美的店员小姐递过来了菜单,我的眼神落在绘楠喜欢的抹茶冰淇淋华夫饼上,一边点餐一边随口打探道:“这个,据说是店里的招牌甜品?”

  店员露出了为难的笑容:“倒也不算……因为做得太甜了,客人们好像都不太喜欢――啊!”她忽然惊呼起来:“青浦先生!您是写《自行车漂流记》的青浦先生吧?”

  “诶、没错……”完全没意料到这样的展开,我茫然地点了点头。

  “咿――果然是!提到这种甜品我就想起来了。”

  店员兴奋得脸都泛红了,絮絮叨叨讲了很久,据说是一直喜欢我作品的老读者,还曾经托出版社给我寄过告白信。

  “我是没有见过作家先生本人啦,”店员伊田小姐捧着脸颊,表qíng万分梦幻,“但是青浦先生东京书迷会的会长经常来这边吃饭,他有随身带着五年前东大糙坪见面会的照片。我可是拜托了很久,他才舍得拿出来给大家看的哦。”

  唉,没错,我就是那种没人气到杂志专栏都不会登照片的三流作家。这么没人气的我,有书迷会就算了、居然还有东京分会――恐怕是由小猫三两只组成的冷清机构。

  不过,随身携带纸质照片……这个习惯听起来有点耳熟。这位会长大概也是个可爱的人。

  “对了,会长他呀,是店里唯一一个不嫌甜而重复点冰淇淋华夫的老顾客,所以一看到这道甜品我就想起来了。”

  ……是巧合?

  心底生出了渺茫的期待,我故作平静地问道:“会长的名字是什么呢?我有一位在附近的朋友,叫做绘楠,他也很爱吃这个。”

  “诶,不愧是作家先生的朋友,名字都这么有趣呢。”伊田小姐念了几遍“绘楠”的发音,掩着嘴笑起来,“不过不是哦,是过目就忘的平凡名字。”

  ……果然只是巧合。

  这样想着的同时,我忽然回忆起了租房协议上,类似于铃木一郎的没有存在感的名字。

  “会长上周还回来过哦,不过最近似乎又是去了外国开会的样子,”伊田小姐因为没办法通知会长而可惜地皱起眉,随即想起了什么,碎步跑去前台拿来了顾客留言簿,“好不容易遇到青浦先生,可以店里留下顾客签名吗?”

  顾客留言簿也是装饰jīng致的洛可可风格。我翻到上周的日期标注,在留言与涂鸦之间,注意到了一个皱着眉头的Q版人物画。老实讲,画得不算好……但是那样傲慢的神qíng,一眼就能认出来画像的主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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