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棉直也喝完了手里的啤酒,伸手去够卓宁远放在桌上的啤酒罐,被拍了手。
“日天他原谅我偷拍的事qíng了吗?”
卓宁远说:“他估计知道。”
“知道什么?”
卓宁远没说了,他又问:“上次让你把网上跟程立相关的帖子都沉下去,你跟我说的程立父亲跟他师兄,是怎么回事儿?”
许棉直说:“我是个正经的新闻工作者,不能管这些八卦的。”
卓宁远把他压到沙发上,手也跟着去捏他命根子,说:“许记者还拿乔了?”
“帖子说程清砚教授有同xing恋人,是加籍华人,因为车祸腿断了。撞人的车是程立母亲的。”许棉直闭着眼睛坦白从宽。
卓宁远完全被这一句话里的信息量所震住。
☆、第二十四章
*****
阮昊下电梯,从酒店一楼出来,拨了手机上程立的号码打过去。
响了无声,那头接通了。
他喉咙发紧地问:“你现在还在学校吗?”
程立那边还未来得及应答,从听筒里传出几声狗吠声。是金毛狗的声音。
“在家吗?”
程立说:“我在小区外面的公园。”
“我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阮昊又低了些声音:“大概还要一个小时左右。今晚,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两人的手机里只能听到相互的呼吸声。程立紧了紧手里遛狗的牵引绳,说:“好。”
金毛狗很少晚上跟程立一起出来,它在家已经闷了一整天,这时候qíng绪正兴奋着,被程立突然拽紧脖子上的牵引绳,它又开始撒欢了。挣了挣绳子,往前窜着跑。
程立被他带得差点连手机都没有握稳,听阮昊在电话那头跟他说了声待会儿见,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有些严厉地叫了金毛狗的名字:“兜兜。”
金毛狗顿时歇了,转个身抬头看程立,又摇头摆尾过来使劲蹭他。
程立蹲下身,刚准备开口训它,挂断的手机又响了。还是阮昊的电话。
“你刚刚叫狗什么?”他在电话那头语气局促。
“程立,你叫它兜兜。”阮昊在那头自问自答,说完这两句话,他兀自挂了电话。
路上的jiāo通状况良好,阮昊一路开过去没遇到堵车,且幸运地一路绿灯同行。
他极力克制住自己qíng绪,才没把脚往油门上踩到底,恨不得立刻就能杵在程立跟前。
他总是在对自己说慢慢来,慢慢来。
第一次在高速上遇到程立时,他极力装得冷漠。想表现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可惜没能做到。
他本来也想装得酷一点,表现得不那么在意一点。慢慢来,跟程立来个崭新的开始。
他还是做不到。
到今天,来上海已经将近两个月了。
他依旧在原地踏步,就因为一直在心里跟自己反复qiáng调,不能急。这个人就在这儿,总有一天会是我的。
好像每天这样自我催眠几遍就能安心,就能刻意忽略他们间蹉跎了八年也没能解决的问题。
当初为什么会分手?
好多人这样问过他。
当年的程立把一纸荒唐的判决书寄给他后,他做了什么呢。他像个狂躁的疯子,连夜不睡地冲到他学校,质问他,动手打他。再自以为决绝地从他身边消失了。
在这段感qíng的开始到结束,他都扮演着十分十的深qíng者。从他们在一起到这八年来的空缺,都是他单方面地爱惨了程立。
四十多分钟。他把车在停车位停好,快步朝程立家方向走去。
到门口,他深吸口气,拨通了程立的号码。
“现在在家吗?”他站在他门前,在电话里问。
那边说了声嗯。
阮昊说:“别挂电话,听我说几句话行吗?”
程立沉默应允。
阮昊说:“大二才去当兵的头几个月,特别难熬。我睡不着觉,就算每天的体能训练再累,我一闭上眼睛就想你。去部队一个多星期我就后悔了,想继续回去读书,想拿着笔继续算数学题。想要自由,甚至想家。越是这么想,我就非要bī着自己反着gān。慢慢就习惯了那种生活。从新兵蛋子一级一级往上升,我有时候也想当兵也不能当一辈子,总要转业或者退役的。我不知道以后走什么路,一直就得过且过着。在这几年里出过大大小小的任务,也受过大大小小的伤。想你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我都以为可能这辈子我们也就这样了吧。前年的时候差点殉职了,躺在丛林都是蚊虫湿气的地上,感觉血从身上一点点流空,我就想见你。”
“后来到医院把命捡回来了,麻醉醒了,全身都在疼。我就一直想好点的事,也都是你。想你在我打完球回来让我穿外套,批评我不上课睡觉不认真看书,对我笑,主动亲我。”
“那时候我就想,这辈子估计就栽在你手里了。”
“我再也不想关于你的消息,你的大小事qíng都是从别人那里听说。我想所有的事都是你亲口告诉我。我想每天给你做饭 ,每天早上醒过来看到你睡在我旁边,晚上回家你在我身边。”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的回应。
门口传出狗叫声,门被从里面打开。
程立的手机还举在耳旁,挂了机,手机捏在手里,抬头看他。
阮昊跨进了这间屋子,把大门合上,将程立拉拽到自己跟前。
金毛狗极有眼力劲儿的蹲坐在两人身后默默摇尾巴。
阮昊将他抵在门板上,低头亲他额头,又重复下午的问题:“为什么考研要去读数学?”
他不等答案,再亲他鼻尖,又低声问:“为什么养了一只狗给它取名叫兜兜?”
金毛狗听到自己的名字,询问似的低声“嗷呜”了一声。
程立轻轻地颤了颤,被阮昊握住了半侧腰。
他往下亲他的嘴唇,最后问:“这个大兜兜,你现在还要吗?”
程立低垂眼睑,依旧沉默着。
总觉得这不太真实。
从在高速上遇见这个人开始,就总是像多年的梦境变成了现实。
他每年都去高中的同学聚会,静默的听别人谈论他;他研博读他的专业,笔译他最喜欢的数学家著作;他养了一只和他rǔ名同名的狗;他孑然独行,也打算就这样老死。
阮昊抵着他鼻尖,两人的气息相融在一起,他用几近卑微的语气又轻声问:“程立,你还要我吗?”
“要。”他应允地回答,无法不遵从自己的内心。
他只想要他。
他曾经,也期待过很多事。
他期待过母亲的温柔和赞许。想象过像无数其他的小孩那样,上下学有父母接送;考试得了满分有表扬,参加的各种活动比赛拿奖有她的掌声。可能还会和书中所说的那样,会有睡前故事,会有晚安吻,可以偶尔闹脾气,不听话。
可是这些都没有。他用小小地脑袋想,可能是他不够优秀,他不够听话,他不乖。
他再大一点的时候,也常常想为什么他只有妈妈。后来他爸爸出现了,喊他宝宝,告诉他他是个小男子汉。抱着他亲他的小脸蛋,用最温柔的语气问他要不要跟他一起生活。
“为什么爸爸不是和妈妈在一起呢?”那么小的他只会紧紧抱着父亲的肩颈,连这样的问题都不敢向大人问。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愈发地沉默。他不再苛求小时候天真以为的很多东西。
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了。
从小到大的学生生涯,所谓的同学都会欺负他。他被骂是小变态,娘娘腔。他得了第一名是老师的偏袒,他不会说话是个小哑巴。他爸爸妈妈离婚了,是个小可怜。他妈妈是jīng神病,他也是个小怪物。
他封闭着自己,不再有任何的期待了。
后来有个人,不管不顾地擅自踏入了他的结界。总是招惹他,又对他好。
十七岁的程立,习惯了待在yīn冷的角落里,忽然被耀眼的阳光裹着,他极其抗拒和不适应。那个大男孩用期待炙热的眼神看他,总是迫不及待地想和他有肢体接触,他用各种方法来得到他的关注,仿佛他的眼里只有他。
高二第一次月考后,晚自习的放学时间,他们牵手了。在昏暗的、无人的小道上,阮昊从后面追上他,紧紧握住他右手,他的手心都是细密的汗水,无声地走在他身旁,从简单的握着他手指变成贴合的十指紧扣;平安夜那天晚上,他们接吻了。全班都沉浸在学校停电的喜悦中,身边都是周围同学嬉闹笑骂的声音,阮昊凑过来亲他,他听到了他剧烈的心跳声。
后来他渐渐地习惯身边有他。越来越依赖身边只有他。
他所有的qíng谊和期待都在从不拒绝又纵容的沉默里。
从小被标签为“jīng神病和同xing恋的儿子“,他对想要得到的爱和温暖,从不敢伸手要。
只能这样等。他站在原地,背负着炙热的期待和独行异类的挣扎,只敢如此日复一日的等待。
他终于等到了。
压抑许久的感qíng不知该如何表达,他自己都不知道,抬头看向阮昊的眼神,带着怎样炽热的温柔。
他任由阮昊滚热的唇舌包裹他所有的感官,他也尝试着回应,闭着眼睛学着用湿热的舌跟他纠缠,只余急促的喘息声。
兜兜一脸懵bī地看程教授被阮昊压在门板上这样那样地啃咬,它心里不高兴极了。这种游戏居然不带他参加。
傻狗郁闷地趴在地上抬头冲两人嗷呜,见没人理睬,它又坐起来身体前倾:“汪!”
“汪!汪汪!呜……”他走到阮昊跟前,咬他的下衣摆,又用爪子扒拉他裤脚。
阮昊抵着程立,一下下啄吻他嘴唇,低声问:“你今晚没问咱们儿子吃狗粮吗?”
程立被他亲得微微喘息,不懂这句话是一句调侃,认真地回答说:“给它煮了jī胸和蔬菜饭。”
“那你吃的是什么?”
程立没说话。
阮昊用沉沉的笑意问:“在等我回来给你做饭吃?”
程立诚实地点头。
阮昊又想亲他了,想扒光衣服亲。但身后的狗不依不饶地咬他衣角,发出可怜的哼哼声。
他放开程立,些微蹲下身拍了拍兜兜的狗头,见金毛狗立刻无辜表qíng地坐直身体,也没说什么,再笑着站直身,径自往厨房走。
兜兜屁颠屁颠地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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