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变样,李小jú跟上回碰面相比,又大是不同。
头发染了枣红颜色,烫了卷发,穿了一件紧身旗袍,大红底色,金丝线穿珠,身材凹凸有致,波涛汹涌。
蒋谊的老家在w城东面十多公里一个乡下村庄,她们从l城出发,穿过w城才到蒋谊家,顺路。
攀舒不想捎她,才想摇头,卓树声已笑道:“顺路,上车吧。”
弯腰过去,拉开副座车门。
“太好了,谢谢你!”李小jú喜气洋洋上车。
攀舒这才看到,她手里很奇怪地没带行李,而是抱着一盆俗称浮叶慈的花。
这种花并不多见,更不会在花市出现。
攀舒倒是见过,许多年以前,初三时,学校组织去南阳秋游,进了山,女同学采花折柳,男同学各种装酷表示不屑,独彭于飞折了一枝浮叶慈,羞涩地偷偷塞到她手里。
她莫名奇妙,拿着那朵野花愣神。
有女同学看到她手里的花,嗤笑,说她放着漂亮的各种花不摘,倒摘丑巴巴的不知名的,当时她听了得刺耳,反唇相讥道:“虽然是不知名,但却是独一无二的,这就够了。”
那时没在意,此时回想,那一天,彭于飞一整天都像是醉酒状态,脸颊绯红,一双眼睛晶亮晶亮。
原来那时候,他就喜欢自己了。
攀舒盯着花出神。
“这是彭于飞最喜欢的花。”李小jú侧头看她,得意地挑眉,“很少见,很难找得到,我费了很多工夫才找到的,移植了,给他送去。”
上一次见面,她还在劝自己珍惜彭于飞,没几日,就光明正大撬起墙角。
幸而不是自己的墙。
攀舒揉了揉额角,淡笑了一声,不接话。
“彭于飞,这名字有点熟悉。”卓树声侧目。
他明明知道的,攀舒不解,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卓树声。
“jiāo际手段,从对方热衷的话题谈起,三流九教的人都来往,需要了解各种qíng况时就派上用场了。”卓树声笑,扭头,用口型说话。
即便说出来,估计李小jú也不在意。
有人对她说的话感兴趣,李小jú滔滔不绝。
“彭于飞是攀舒的一个同学,对攀舒可痴qíng了,人可好了,说幸亏有我,他才能找到攀舒,大家都在骂我,只有他没有,他喜欢浮叶慈,我就专门为他找来,给他送去……”
攀舒抚额,为自己曾那么热心帮助一个这么无知无畏无廉耻的人感到羞耻。
“李小姐xingqíng很直慡。”卓树声赞道。
“真的么?我也觉得,我不喜欢那种虚伪的人。”李小jú兴奋地坐直身体。
“我不会开玩笑。”卓树声笑道。
李小jú遇到知音,嘴巴没有再合上。
六个小时的车程,四季chūn的所有人被她评点了一遍,连去就餐的客人的不少qíng况,她居然也知道。
l城a富商有三个qíng人,b富商有一个私生子,c富商和助理有一腿等等,她都从这些客人来就餐时推断出来了。
这些人来时有人陪同,表现得很平常。
攀舒瞠目,差点为之拍掌叫好。
恐怕郑谷雨那样的老江湖,也未有李小jú的dòng察若明。
心甘qíng愿指路,把李小jú送到彭家的豪宅前下车。
李小jú看到豪宅时的惊讶攀舒没在意。
“你们开侦探社,就是这样搜集qíng报的?”她扒着前座椅子,探头问卓树声。
“是啊,要不然,全靠钱买消息,赚什么钱。”卓树声笑,一手握方向盘,一手从驾驶台的小抽屉里拿出一个u盘一样大小的东西,“刚才的对话都录下来了,回去整理一下,说不定哪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攀舒捂住嘴,决定以后一句多余的话不跟卓树声说。
“淳渊要是能跟我一起gān,我就不用说这么多废话了,你不知道淳渊的女人缘好到什么程度?”卓树声转过头瞟了她一眼,大笑。
姜淳渊的女人缘有多好,攀舒清楚。
不然,那些年就不会不让他到学校接她,不让他在她的同学面前露面。
攀舒看姜淳渊,不由地一惊。
姜淳渊在咬牙,没有声音的那种,入夜了,清峻的脸庞隐在yīn暗中,眉间凝聚着清冷的寒cháo,浑身散发着一股似是危险又似是bào躁恼怒的气息。
攀舒有瞬间被他的冰冷冻结住身体。
她伸手拉他,指尖触上他的手背,他的身体僵硬地颤了一下,随即放松,冲她笑了笑。
汽车转弯,路灯灯光从车头挡风玻璃清晰地照进后座,他在笑,笑意却没达到眼底。
自李小jú上车后,他没说过一句话。
还在生气李小jú害她淋热汤吗?
攀舒脑子转了转,倚到他肩膀上,笑道:“要不是她使jian,那天你还没认出我。”
“可不是。”姜淳渊笑,把攀舒搂进怀里,轻轻地吻着她额头,“我不生她的气了。”
“生什么气,这种人的气你也生,掉价。”卓树声听壁脚,笑得很开心,“不过,话说回来,你当时既然没整治她,就表示不计较,怎么黑脸了?”
“当时不生气,不代表现在见到她不能生气。”姜淳渊反驳,更紧地抱住攀舒。
前头还有人呢。
攀舒缩了缩身体,往车头轻呶嘴,眼角半挑瞪他。
第31章 chapter31
汽车到达蒋谊老家的涝坡镇时晚上八点。
大城市正是灯红酒绿之时,小镇却寂寂静静,行人车辆极少。
“吃了饭,明早再去打听。”卓树声说。
夜里,人的戒心最qiáng的时候,打听不到什么,攀舒没反对。
远离大都市,路边都是野味菜馆。攀舒眼神有些空dòng,一一扫过两边简陋的房子,心里有些落寞。
姜淳渊让卓树声在一家门前挂着野兔的饭馆前停下。
huáng泥墙,石板地面,屋檐下挂着成串的gān野菜,院子里几个大铁笼,野jī噶噶叫着,野兔瞪着红眼睛。
厅里面木头八仙桌,长条凳,桌面斑驳,有些油腻。
攀舒扯纸巾抹桌子。 “我去点菜。”姜淳渊说,走了出去。
攀舒抹过桌子,又拿了开水瓶,倒水烫碗筷汤勺。
卓树声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起身帮忙,打开手机划拉,发信息。
攀舒把碗筷烫完,姜淳渊还没回来。
隔壁桌几个壮汉在拼酒,呼喝声喧哗,酒气熏人。
攀舒略坐了一会,起身出门。 院子吊着四十瓦的日光灯,很明亮。
姜淳渊在院子一角水泥洗手盆前料理着什么。
攀舒走近,趔趄了一下,靠到一侧墙壁才稳住身体。 姜淳渊在杀野兔。 他紧抿着唇,眼睑低垂,目光冰冷,手里尖刀扎住兔子头部,往下划拉,兔子一身血,整张皮半点瑕疵没有剔开,gān净利落。
攀舒呆呆地看着面前熟悉的人做着一点不熟悉的事。
冷血、残酷,狠戾! 那个温和俊雅的人在她心中的高大形象突然坠毁,如高山雪崩,令人恐怖的汹涌的白色雪làng翻卷。
墙面粗糙,手指刮过,有些儿刺疼。
失望,意外。
攀舒呆呆看着,双腿发软,后背都是汗。
姜淳渊搁下尖刀,拧开水龙头,挤了清洁剂洗手。
水流冲刷掉血水,他的一双手露出原貌,洁白匀称,指节修长。 攀舒扶着墙,一步一步悄悄后退。
“怎么了?脸色那么苍白?”卓树声抬头看她。
攀舒不语,沉默着坐下。
桌子上放着姜淳渊的烟盒,银色金属盒,香烟盒上的DUPONT打火机也是银铝颜色,造型方正线条简洁。
攀舒拿过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根烟,衔进嘴里,划动打火机。 火星明灭,烟雾闪动,香烟的味道呛入喉咙,攀舒剧咳起来。 卓树声眉头跳了一下。
“没那个本事就别学叛逆。”
他站了起来,半倾身,夺了攀舒嘴里的烟,掐进烟灰缸,“有什么心事,说出来我替你解答。”
攀舒茫然看着烟灰缸里那枝残烟,摇了摇头。
“什么事都闷心里,这种臭脾气也只有淳渊受得了。”
卓树声嗤笑,低下头,继续划拔手机,却不是处理公事,而是给姜淳渊发信息。
“你小心肝出去走了一圈,回来时神色有些不对。”
姜淳渊隔了好一会儿才回信息。
“谢谢!” 姜淳渊回来时,步履沉稳,眉眼疏淡,半分没有刚才的yīn鸷。
攀舒有些恍惚。
其实很久以前,她也曾见过一次姜淳渊的失态。
那一回不是满眼yīn霾。
她刚上高中那时,姜淳渊接了她几回晚自习,学校里的女同学各种找借口接近打听他,她憋得慌,回家跟他说让他以后接她时躲着她同学,别给她同学看到他,当时,他像挨了一闷棍,而后,幽幽叹了口气,说“好”。
她洗了澡出来,他坐在沙发上叠纸牌,把牌都拿反了。
那会儿的她每天快快乐乐,说出来了,想起以后同学再也见不着他,不会再追问打听他的一切,心事放下,也没在意。
他穿着丝质睡袍,腰间带子松松系着,慵懒优雅,灯光暖融融照下来,无处不让人着迷。 她冲过去,坐到他身边,开心地靠到他肩膀上,叽叽喳喳快活地讲学校里发生的事。
他很快就开颜了,微笑着专注地看着她。
攀舒有些奇怪,那么久远的一件小事,居然记得这样清楚。
菜上来了,一盘蒜蓉小白菜和硕大的一盆炖野兔ròu。
攀舒的筷子伸向小白菜。 “尝尝野兔ròu。”
姜淳渊夹起一筷子兔子,微笑着递到她唇边。
灯光下,他的眼角有浅浅的细纹,嘴角微微往上翘,极清浅的笑意从眼睛里流泻出来,如chūn风,如暖阳,攀舒怔怔看着他,张开了嘴。
有些熟悉的味道,攀舒眼睛瞪得浑圆。
“吃出来啦?”
姜淳渊含笑问。 “你炒的?”
攀舒嗓子眼发痒。 “嗯,八角、桂皮、花椒、gān辣椒、香叶、姜片和葱段一起小火煸炒……”
姜淳渊柔声介绍,略一顿,又道:“连兔子都是我自己杀的,地方不怎么gān净,不自己弄不放心。”
他杀兔子时的心里在埋怨这鬼地方不gān净,所以脸色难看眼神yīn鸷吧!
仿佛隆冬从冰窑里出来,进去暖洋洋的温室。 攀舒心头的yīn霾消失,无限快活。 嘴里那块兔ròu的香味瞬间分外qiáng烈,特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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