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拔的大树经过风雨侵蚀后,树叶斑驳,枝杈杂乱,周身上下布满伤痕。
无论如何,总还是活着,活着就好。
攀舒嘴唇抖索,盼着她爸出狱,这会儿,像是在做梦。
许久,直到攀永走到她面前,才颤抖着喊出一声:“爸”。
“小舒,你长这么大了。”攀永伸手摸女儿,眼泪滂沱。
“攀叔。”姜淳渊上前。
“谢谢你这些年照顾小舒。”攀永抹了抹脸,问道:“你们结婚了吗?”
毫不怀疑这六年里,姜淳渊是否还宠着攀舒。
“小舒一直想等有你们的消息再结婚。”姜淳渊拉起攀舒右手,紧握住,改口:“爸,您要是不反对,我们年前就把婚事办了。”
“不反对,怎么会反对呢,你对小舒那么好,世上再找不出比你对她好的男人了。”攀永刚拭gān的脸又湿了。
“爸,我妈呢?”攀舒小心翼翼问。
“你妈……”攀永茫然抬头,望着虚无处,双眼无神。
北风chuī来,很冷,攀舒拢了拢领口,指尖微微发抖。
“你妈在南阳山,我们去看她吧。”攀永挥手,往外走。
南阳山上除了南阳度假村,没有住户。
难道她妈在南阳度假村上班?
那怎么不回来看她?
因为老公杀了人坐牢,女儿卖-yín没面子,就把他们抛弃了?
攀舒轻咬唇。
姜淳渊看着攀永的微有佝偻的背影,深吸了口气。
汽车驶近南阳山。
北风里,满地huáng叶。
攀永没有指路,姜淳渊也没问,直直驶过上南阳度假村的山路,往前开了约三公里,上了山北面的一条泥路小道。
狭窄的路面坑洼不平,路两旁树没修整过,枝丫杂乱,几乎全秃,偶有几片绿叶,叶子上也沾满了灰尘,萎顿不堪。
半山腰上,汽车转了个弯,攀舒霎地坐直身体。
路两旁一个挨一个的墓碑。
“淳渊哥哥,你开错路了。”她颤声说,泪水在眼眶打转,惶恐地看向攀永。
攀永痴痴看窗外。
姜淳渊踩油门的脚略顿了一下,看了攀永一眼,继续往前开。
攀舒死死抓住身下座椅,手指深深掐进皮革里。
汽车往上开了三百多米,攀永低声说:“到了。”
攀舒心中稀薄的企盼被打碎。
路边一块石碑,方寸之地,她妈长眠地底下。
行走在再熟悉不过的地方,面前却突然裂开了血淋淋的黑dòng。
攀舒呆呆看石碑,周身发抖,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那些年,悲伤痛苦时,也曾bī着自己,只当没有妈妈了。
这会儿,看着墓碑,如雷轰顶,恨不能躺在地底下的人是自己。
只当没有妈妈,跟妈妈永远离开她了,再也见不到了,是那么的不同。
她怨恨了六年,从没想到,她妈不是不要她了,而是已经死了,没法要她了。
支撑着身体的意志突然崩溃,心头空落落的难受。
痛到极处,血泪都凝滞。
攀永伸手,轻轻抹拭墓碑。
“你出事的那天晚上,我和你妈见你没回家,以为你在淳渊那边睡觉,也没在意,接到电话后,我们匆匆往警局赶……”
夜里五点多,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攀永夫妻没打到出租车,心急如焚,急匆匆往警局跑。攀舒母亲心急没留神,在青河路段拐弯时没看清路,一脚踩空跌进青河里。
攀永水xing不好,跳下河摸索着想救妻子,差点也被淹死。
等到天亮有人经过,攀永被救了上来,妻子却没打捞到,又过很久,捞到了,已没了呼吸。
“那时候,我恨死那个姓蒋的,是他害死了你妈,又害得你那么惨,我以为自己杀了他时没后悔,我想,你有淳渊疼着,日子苦不了,我替你和你妈报仇了,心满意足。”攀永低低说,手指来回抚摸墓碑上妻子的照片。
攀舒呜咽着,看向姜淳渊。
姜淳渊轻点头。
那六年的分别,他们决定,不告诉攀永。
从小养成的默契,不需诉诸于口,一个眼神,对方便明白
没有买房子,姜淳渊事先已在他和攀舒住的酒店给攀永订了房间。
衣服也买了几套,下山回城后,先送他回房洗漱,自己也和攀舒回房间休息。
“我爸的jīng神好像很差。”攀舒闷闷不乐坐到阳台的藤椅里,无jīng打采拔弄小几上的滴水观音。
坐了六年牢,妻子已死,家散了,工作丢了,心qíng哪好得起来。
只能等时间消磨,慢慢调节了。
晚上一起吃饭,姜淳渊出入高档场所惯了,跟攀舒和攀永一起,更是没理由俭省,带着他们到一家私房菜馆就餐。
市中心的繁华地儿,独栋三层小楼,装修奢华jīng致,门前停满豪车,来的都是深谙吃喝玩乐jīng髓之人,非富即贵,打眼望去,一水儿价值不菲的服饰,抬步顿足充满豪门jīng英气息。
进门时,姜淳渊习惯地侧让一步,视线看到攀永拘谨地缩颈弯腰走着,怔了一下,暗暗后悔。
攀永以前只是药厂职员,收入一般,又过了六年牢狱生活,带他到这种地方吃饭,极不妥当。
已经进门了,再离开过于落痕迹。
攀舒自小跟着姜淳渊出去高档场所惯了,却没觉出不对。
包厢里面一色红木桌椅,深沉厚重。
寒冷的冬天,屋角花架上却放着一盆兰花。
暖房栽种的,香气清幽。
服务员上了茶,递过菜谱。
出于礼节,姜淳渊只能把菜谱递给攀永请他先点,攀永扫了一眼,瞳眸一缩,微显佝偻的背更驼了,整个弯成一张弓。
“你们点吧,我随意。”
菜陆陆续续上来,食材名贵,烹调出色,味道极鲜美。
“爸,你多吃一点。”攀舒不停给攀永夹菜舀汤,眼不得把他的碟子堆满。
攀永闷头吃。
席过半,姜淳渊悄悄出去把饭钱结了,回来时,在门外听到攀永问:“小舒,淳渊经常带你到这种地方吃饭?”
“嗯。”攀舒没觉得不对,点头,见攀永面前的那盎炖汤喝完了,又把自己的推给他:“爸,这是海参、鲍鱼、鱼翅、gān贝、瑶柱很多种珍贵食材费了很多工夫做出来的,大补,你再喝一盎。”
“这一盎得多少钱?”攀永问。
姜淳渊抓着门把手紧了紧。
“管他多少钱,爸,淳渊哥哥很会赚钱,他乐意孝敬你,乐意养着我,咱们好好享受就是。”攀舒歪靠到攀永肩膀上,撒娇。
攀永怔了怔,唇角缓缓上挑,宠爱地看着女儿,说:“你这丫头啊,傻人有傻福。”
还好,攀舒不傻。
姜淳渊抹额头,薄薄一层汗水。
本来打算吃饭时跟攀永提明天一起回l城,不说了。
攀舒迷迷瞪瞪,被攀永那一问,惊出一身汗。
回到酒店房间,看看豪华的水晶吊灯,看看落地飘窗阳台,藤椅盆栽,于细节处无声地透露着奢华的一切,陡然间就有些不是滋味。
“咱们住这里一天多少钱?”她问道。
“管他多少钱,我是你男人,这些该我cao心。”姜淳渊笑,拿电水壶接纯净水,接上电源,招手喊攀舒:“过来,歇一会喝杯茶再去洗澡。”
攀舒站着不动,喃喃问:“我家一无所有,我嫁给你是不是高攀了?”
姜淳渊胆颤心寒。
先是纠结郑谷雨对他怀着爱意,这会儿,又计较起门第了,好不容易才让她解开心结,可不能节外生枝。
“小舒,如果我一无所有,你还嫁给我,我是不是高攀呢?”姜淳渊反问,起身,走到攀舒面前,扳住她肩膀,定定看她:“我被诬杀蒋谊,如果侥幸没被执行死刑,而是坐牢服刑,你会等着我吗?”
“当然。”攀舒冲口而出,瞪他:“患难当与共,以后有事不准你瞒着我。”
“嗯,所以……”姜淳渊顿住,微微一笑,问:“门第、金钱等身外物,你觉得对咱们的感qíng有影响吗?”
攀舒咬住唇,稍停,摇了摇头。
从来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差距。
十岁认识他,一路走来,鲜花锦绣,泥泞风làng,自然而然承受,不觉得他在施舍,也没觉得自己是在奉献,两个就像一个共同体,他有的就是她的,她有的,也是他的。
互相依存,他是她的躯gān,她是他的血ròu。
攀舒手指擦了擦眼角,扁着嘴看他,哑声说:“往后我再不说这种混账话了。”
“如果浮起这种念头时,当然要说。”姜淳渊笑,低头,毫无预兆地含住她的耳垂,“小舒,我希望咱俩能一直坦诚相对。”
耳垂落进温热的口腔里,热气往耳dòng里喷,身体苏-软麻醉。
攀舒颤抖着说:“好。”
“你同意啦,那我就不客气了。”他笑得更欢畅,松开攀舒,悉索声响,很快赤-条条光-溜溜。
明明说的思想坦诚相对,他却歪到身体上去。
攀舒羞得眼睛没处藏,心慌意乱,细声抗议:“别这样,还没洗澡呢!”
“我们可以一边洗一边来。”他低笑,伸手扒攀舒衣服,拉链细细响,“亲爱的,快点吧,男人冲动起来很难憋住,憋久了也不好,会影响身体健康的。”
“进浴室,进浴室再脱。”攀舒扭动挣扎。
花洒打开,像下雨,透明的水珠活泼地跳动。
姜淳渊吻住攀舒,一双手上下摸索,动作粗鲁,像荒野上饿极的恶láng,闻到食物的荤味,迫不及待发动。
“别这样。”攀舒呜咽,身体却跟说的话背道而驰,热烈地迎合姜淳渊。
姜淳渊很用力,攀舒身体一阵阵发软,抓着他的肩膀,雪白的脖颈后仰。
随着他的动作,心灵空了满,满了空。
耳际水声渐渐失真,哗哗有海làng拍岸,泼天的làngcháo冲击着岸边嶙峋的礁石……一làng比一làng高,久久没有退cháo。
攀舒喘着气,手指都无法动弹。
还有很多事没有解决,不能沉溺。
彭中民会怎么报复他们,中恒和昌盛那个合作协议会不会是彭中民提前布下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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