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与收留他一夜的人告别后,谢安歌乘上最早的一趟巴士,往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驶去。
他仍旧穿着一身的白色西装,因为手腕上全是伤口,他带着手套。这身装扮与车上的旅人们相比显得格格不入。唯有他没有行李,唯有他没有归乡的喜悦。
下了高速之后,一条国道,盘山而上,翻过几座山丘,山下有河水经过,离他现在所在的城市只有三个小时的距离。谢安歌的父亲,找到一个安静的小镇,在这里建起一座农庄,谢安歌人生的前面十几年都过得富足安康。而后来因为某位投资商看上了此处的环境适合建立温泉山庄,做了不少小动作,最终大部分股东撤离,资金周转不善,技术人员离去,他的父亲挖dòng墙补西墙的欠下了一大笔债务。
所谓的家乡,什么都没有。房子与里面的财务全部被抵押出去,谢安歌一夜间没了父母,万念俱灰下只抱着一小箱遗物出来。用身上最后剩下的钱乘上了一辆巴士,坐到最后一站下车……
而今天他又回来了,同样的láng狈,一无所有,完全无丝毫长进。
公墓的位置在小镇的边缘,他可以绕过所有对他面熟的人,但却躲不过看守人。出完车祸之后,谢安歌赶到时,连尸体都没见到,只见到两坛冷冰冰的骨灰。他甚至不知道所谓的超速是真是假,对方大概是有权有势的人,他道现在为止只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出车祸死的,却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最终他只能把所有的错误归结在自己身上,因为是个带来灾祸的脏东西,所以自己的父亲在雨夜开了夜车赶来接他,结果双双死在了路上……
“好久不见。”那人微笑的说道,眼角叠起皱纹,弯曲的向上,面颊上有不少晒斑,他以前在自己父亲的农庄做过看守,是个和蔼的大伯。
谢安歌当时捧着两坛骨灰会到这里时被他碰上,帮助他一起安葬了父母。
“你看起来似乎与以前不一样了。”他说道,“这几年过得好么?清明怎么也应该来看看的啊……”
谢安歌看着这个人。
他记得那天,抱着骨灰来的时候十分的láng狈,淋过雨满身黏腻,头发脸上都不成样子,然而他看了几眼便认出了。而今天,他又换了一副样子,他仍旧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想到这里,谢安歌的脸上不免柔和了起来,对着这个人微笑道:“我过得……挺好的。”
“……那就好,有空多来看看吧。”
“好。”
墓地打扫得很gān净,修了水泥的路面。谢安歌走到两座墓碑前停下,问他有没有鲜花可以买,他说他不卖这些,只要心意到了,就可以了。
谢安歌点点头,蹲下身子,在两座墓碑中间的位置,用手画了个圈。
“要把以前那箱子东西挖出来么?”那人说道,“你别用手,我给你找个铲子。”
没一会儿,递过来一把小花铲,两个人蹲在地上,挖出一个木箱子之后,把土重新填好。
谢安歌抱着箱子在墓碑前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守墓人带着他去了自己值班的屋子,谢安歌寻了块布,把木箱子擦gān净。
这里面大部分是他父母的东西,里面有一卷录影带,谢安歌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把带子拿出来过,正准备放到录影机里时,被父亲阻止了。
“把它放回去吧,不要再拿出来了。”
“为什么,不能拿出来也不能看为什么不把它扔掉呢?”
“也许以后会有用处,但是也绝对不能扔掉。”
之后看到了林祯寻的那个房间,谢安歌大致上猜测出这卷带子里的内容。他想不到其他的理由让他的父亲躲在衣柜里那么长时间。
而以林祯寻的权势,在二十二年里都未能找到母亲的消息,必然是被人阻止了。他们明明藏得不远,却完美的隐姓埋名,没有被人找出来。听说林家的老董事长是十年前过世的,这卷带子可能是给人看过的。
守墓人这里也有一台老式的放映机,谢安歌乘着他倒茶的功夫,查看了一下带子。
这样一来进一步证实了他的猜想。谢安歌把带子单独放到自己口袋的内袋里,把木箱子盖上。
守墓人到端了茶过来,谢安歌正抱着箱子出去。
“这么快就要走了么?”
“是啊,来得着急,什么都没带……下次清明好好带点东西过来拜祭……这么长时间多谢您了。”
守墓人点点头:“一路顺风。”
惠熙给谢安歌留了个地址,他找到林修家时,看到了满屋子的人……
谢安歌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发愣的林修,开口便道:“宝宝呢?”
“在老房子那,苏阿姨带着。”林修转过头来,头上的绷带重新绑上了。
谢安歌微微皱了下眉头,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你要的东西,我去老家拿来了,你们自己找找有没有什么有用的。”
“我从没说过要你去找这些东西。”林修说道,站起来,朝着谢安歌走来。
谢安歌退了一步,低声道:“惠熙的目的,不就是找到我母亲被非法□□的证据么?想必也是找不到什么用得上的,那么从我家的遗物里找不是更好么。你们这些圈子里的人,最大的武器不就是舆论么,引导群众的心理让他们讨厌你们厌恶的人。我母亲还未消散的影响力,显然是个好用的选择。”
说完,谢安歌退了出去,离开了这里。
陈亦放下手中的杯子:“他怎么连招呼都不打。”
“他还在气头上。”
“多久能消气?”陈亦问道。
“大概,是永远吧。”林修苦笑着摇摇头,蹲下身子打开谢安歌留下的盒子。
翻来寻去,还真是有些有用的东西。
汪经纪凑了过来:“惠茹的事qíng,就不要再提了吧……”
“不用,换几个人吧。”林修说着,对汪经纪笑道,“惠熙有亲自找你扇你耳巴子么?”
“那肯定不会,好人坏人,那姑娘分得可清楚了。”
谢安歌重新回到林修的小房子,客厅重新装修过,苏阿姨抱着宝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谢安歌进来赶紧站了起来,谢安歌从她怀了接过孩子,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我回来再呆几天,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了,我们去别的地方住吧。”
“谢先生,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对我们来说应该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对他们来说是要变天了。”
娱乐圈内的平静,仅仅维持了十二个小时不到。林修大闹林祯寻寿辰的事qíng被封锁得很好,一丝风声都没透出来。但第二天一早,却出了一件让人大跌眼镜的事qíng。这次爆出消息的不再是论坛上的个人账户,而是铭盛旗下的一家媒体,它像是要与自己的东家拼个鱼死网破一般,巨大的标题,大量的照片,清楚的人物姓名职位,让整个圈子爆发了一场十二级的地震。
所有的矛头直指铭盛总部。二十三年前顾灵被雪藏的真相,这样的标题,在现今仍旧把顾灵奉为女神的影迷圈里掀起了轩然大波,而这些人,在二十几年后,许多已经游走在娱乐圈内的前端。这样的助力一点一点的扩大开来,而在几个小时后,又爆出林祯寻非法□□顾灵的事qíng。他们给出了当时顾灵的家人的报案笔录,以及失踪的前一晚被林祯寻塞上私家车的照片。被林修的爷爷藏起来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摆放在了大众的面前。
而最终点燃他们怒火的,却是顾灵的死讯。藏了二十多年的冤屈,到这天终于揭开的时候,却是在同一天确定下来的死讯。
他们总在猜测,却没有一个人真正从心里相信她的死亡。
再加上铭盛旗下几位雪藏影星消失的真相,林祯寻一等人的手段。
这次事件,对于铭盛来说最大的影响莫过于合作方的不断减少,与股市的bào跌。一周后紧急召开了股东会议,林祯寻出席时他的休假还未结束。坐在他旁边的,是从未在股东会议上出现的林修。
“亲爱的父亲,为了铭盛的未来,您已经可以下台了。”林修说道,“我手上已经拿到了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子承父业,您也算不上难堪。但认老,是必要的。”
股东会议很快结束,所有的罪责全部指向了林祯寻,让他担着所有的罪责下台,从未在人前露过脸的林修来继承这个位置是最好的选择。
林祯寻的椅子还未坐热便被人请了出去,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在场的许多人,与自己那个从未承认的儿子不知为何的都显得十分的熟络。
他回头想想自己的短板,却是当年随意给他起的名字。
“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而林修利用这一点以及林祯寻唯一的儿子的身份,慢慢的渗透了自己身边所有的人,最后轻松的,夺走了他可以傲慢一辈子的权利。
林祯寻忽然想起四年前,林修伤痕累累的躺在病chuáng上,气若游丝的与他说的那句话,他当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现在,却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
“我要站在哪里,您才能看见我。”
林祯寻拄着拐杖,在铭盛的走廊上走着走着,忽然倒了下去。
☆、第七十八章 huáng雀
林修倚着墙站着。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林祯寻安静的在病chuáng上躺了一天。他在走廊上被发现时,已经晕迷不醒。医生问到前期症状时,却没有人能回答得上来。林修看着安静的父亲,他再也没有机会重新挥舞着拐杖,狠狠地伤害他了。
林祯寻到夜里才醒来,他像是忽然间老了十岁,面部的肌ròu有些抽搐,他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是林修开口便问道:“你还想做什么?”
林修耸耸肩:“受着忽然中风的父亲醒来,不是一个儿子应该做的事qíng么?”
林祯寻嗤笑了一声,到此为止林修能确定,老爷子脑子还是十分清醒的。
“你无论站在什么位置,我都不想让你入我的眼。”林祯寻扭头看向窗外,毫无qíng绪的说道,“即使现在坐上了这个位置,以后,也能重新把你拉下来……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林修的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他以为这个父亲,在经历过这样的事qíng之后,能够多少起点变化。然而,一切变得丝毫没有意义,林祯寻,即使全身瘫痪只有一张嘴能开口说话,他都没有任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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