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妒火攻心,想直接挂断,可好奇心最终占了上风。他倒要看看这对狗男女当着他的面能gān出什么来。
他接了电话。“请问哪位?”
“夏……咦?不是夏斌?难道打错了?请问这是夏斌的号码吗?”
“是的。夏斌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什么事?”
“那个……夏斌的钱包落在我家了,我朋友刚好出门,顺便给他送过去。他家的具体地址是?”
原来是千里送包外加登门道谢。邵晟扬心想,幸好这通电话是他接的,否则不知道他们谢来谢去会谢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报了住址,原悦说:“好的好的,她们大概十分钟后到。”
邵晟扬晃悠进夏斌屋里,将手机扔在他枕头边。夏斌先前听见说话声,已经醒了,虽然知道是邵晟扬用他手机在跟原悦通话,却没力气阻止,只能无言地听他们说完。
“你钱包落人家家了。”邵晟扬说。
夏斌“哦”了一声,嗓子哑得厉害。邵晟扬有点儿心疼,道:“嗓子疼吗?要不要喝水?”
“已经喝得够多了。”夏斌翻身,背朝他,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模样。
邵晟扬热脸贴冷屁股,当然不怎么高兴,说话时已没了先前的关切之qíng,换上冷漠口吻:“都说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你倒是一反常理。从前的你可没这么热心助人,还说对人家女孩子没意思?”
“你别瞎说。”夏斌声音闷闷的,“我跟以前不一样了。自从我们家遭难……好多人都对我避之不及,甚至还有落井下石的。我知道人在绝境中有多么绝望。所以后来只要见到别人有困难,我能帮就尽量帮一把。我也不图什么回报,我就是……”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不想别人变成我这样……”
邵晟扬轻嗤:“你要是早想明白这个道理,过去多给自己积德,就不会墙倒众人推,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了。”
“……我知道。”
邵晟扬没更多话好讲,只好继续回书房看剧本。没过多久,门铃响了,来的是两个年轻姑娘。
“我们是原悦朋友,她现在不敢出门,我就替她送回来。”其中一个将钱包递给邵晟扬,另外一个一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打量他。
邵晟扬谢过她们,便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两个姑娘走进电梯,窃窃私语。
“那个人好像邵晟扬哦!该不会是本人吧?”
“怎么可能啦!邵晟扬前几天还在帝都接受采访呢,哪有这么快跑来希宏市?肯定是刚好长得像啦!”
“也对哦,大明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嘛。而且我觉得他跟邵晟扬也不是特别像,没邵晟扬那么帅……”
关上门,邵晟扬一看手中的钱包便愣住了。那是一款dunhill的皮夹,里面除了证件和银行卡外还cha着一张小小的照片,是夏斌三兄妹的合影,背景是一座教堂。邵晟扬抽出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20XX年6月14日,摄于美国波士顿。
那是他的字。
第16章
照片是他拍的。字是他写的。钱夹也是他送给夏斌的。
回忆纷至沓来,宛如滔滔洪流,冲得邵晟扬几乎站不稳。当初他刚被夏斌包养的时候,夏斌要去美国探望弟弟妹妹。邵晟扬说自己还从没出过国,夏斌笑话他土包子,就顺便带他一起去了。夏明夏钰那会儿才十几岁,夏斌也正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兄妹三个一同出游,时常叫邵晟扬给他们拍合照,邵晟扬自嘲自己不如改行去当跟拍摄影师。
回国后在夏斌的牵线搭桥之下,邵晟扬在一部商业电影中演了一个配角。由于人物xing格讨喜,造型酷炫,戏份量足,很快吸引了一大批粉丝。可以说邵晟扬就是从那时开始走红的。
虽是配角,但片酬很可观,去掉公司的分成,收益也比以前跑龙套多多了。夏斌让他留着片酬当零花钱,不过那时邵晟扬被包养,经济宽裕,吃喝不愁,也没什么需要自己掏钱的地方。适逢夏斌过生日,邵晟扬就买了个钱夹送他,还洗了一张自己拍的夏家兄妹三人的合影夹在里面,颇有些讨好夏斌的意思。
夏斌过生日,往往收礼收到手软:爸爸送房,妈妈送车,弟弟妹妹送稀奇古怪、时尚前卫的电子产品,狐朋狗友中高雅的送古董字画,庸俗的直接包个大红包。邵晟扬的这份礼物在夏斌所收到的礼山礼海中很不起眼,甚至可算穷酸。夏斌收到后没说什么,就是笑笑,说句“谢了”,然后把钱夹塞进柜子里,也不知道他可曾记得自己收过这么一件小小的礼物。
据闻夏家落难之后,那些房啊车啊艺术品啊,都被一件件变卖,各种奢侈品也不例外,苍蝇腿也是ròu,多少能换点现金。邵晟扬以为钱夹肯定也卖了,便没怎么在意,数年过去,几乎忘了这个小cha曲,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跟这钱夹再见面的一天。
他走向夏斌卧室,脚步发虚,每一步都像踩在云彩上。夏斌听见他进门,撑着身体坐起来。
邵晟扬将钱夹丢给他:“没想到你还留着。”
夏斌接住钱夹,爱惜地抚摸。钱夹用得挺久,边角能看出旧痕迹。“嗯。一直用着。”
“听说你当时把手上能卖的全卖了,我以为它也不例外。”
“本来想卖来着,最后没舍得。”
“因为照片?”
夏斌虚弱地笑笑:“也有那个原因吧。这钱夹是你送我的。我从前包养好些明星,送我礼物的也不少,可用的都是我的钱。拿我的钱买礼物送我,这不搞笑吗?但你跟他们不一样。我记得你是用片酬买的。从前富贵的时候我没感觉,后来潦倒了才体会到赚钱有多不容易。这是你凭自己努力赚来的,你的劳动和心血,我要是拿去卖钱,还是人吗?”
邵晟扬怔了怔,挤出一个勉qiáng的笑容,故作轻松道:“早知道你会留着,我就放张自己的照片进去了。”
“你在里面。你就是镜头后面那个人。”
夏斌打开钱夹,指尖滑过那张照片:“这还是你给我们拍的。那时候你好年轻,什么都不懂,第一次出国,一天到晚跟在我屁股后面,生怕自己走丢了就再也回不了国。你连单反都不会用,小明教你半天才教会。你把小钰拍得不好看,她还发脾气……”
“别说了!”
邵晟扬打断他。
夏斌像条搁浅的鱼一样张了张嘴,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你要是不爱听以前的事儿,我就不提了……”
“不爱听,你别说了。”邵晟扬撇撇嘴角,“那么爱回忆从前风光的时候,就自个儿回忆去,别拉着我忆苦思甜。”
“我不是那个意思……”夏斌抿住嘴唇,不说话了。
邵晟扬还想凶他两句,但口gān舌燥,一时间竟什么也说不出来,心里有什么酸酸涩涩的东西涌出来,填满他的胸腔,挤得他脑袋嗡嗡作响,血管都要爆炸了。
他在夏斌身边的时候,并不总是每时每刻都痛苦着,也有快乐的时候。他时而会回忆起那些快乐的时光,再拌着仇恨和辛酸吞下去,像饮下一杯注入了蜂蜜的苦酒。那苦酒洒在他心上,滋生无数的黑暗,让他每夜入睡时都反复咀嚼着夏斌的恶,在梦中体验报复的乐。梦醒之后他怕极了,他怕酒中的蜂蜜会另外滋生出别的东西,压过他的恨。
他努力让自己只记得受过的苦,别再想快乐的日子。他心里说:邵晟扬你是不是犯贱,你快乐是因为他拿你取乐,你痛苦还是因为他拿你取乐。他对你好都是为了他自己,他根本就不在乎你。然而那些好的回忆却总在不经意间溜出来,趁他不注意时占据他的内心。
他一直以为夏斌对自己漠不关心,他一直以为自己对于夏斌无足轻重,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夏斌之间只有钱与ròu体的jiāo易。
然而他担心夏斌再这么说下去,他就会颠覆自己的看法。
他担心自己和夏斌之间不仅有憎恶,还有别的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看到夏斌受罪,他本该心花怒放来着,可现在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而生出一种愧疚。他并不是故意想这样的。他从夏斌的反抗和错误中寻找得以羞rǔ对方的可趁之机,从夏斌的痛苦和悔恨中获取报复的快感,但那快感中竟藏着一丝苦涩,让他想起自己心里那杯既甜又苦的酒。
“邵晟扬,我跟原悦真的没什么……”夏斌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邵晟扬定了定神,说:“……成。我信你这一回。”
说完转身离开。到了夏斌看不见的地方,邵晟扬挽起袖子,查看靠近手肘处的一个伤疤,淡白色的,圆形,很小,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有一回被眼尖的朋友瞧见了,问他怎么回事。邵晟扬一辈子演过许多电影,但他觉得自己一生演技的巅峰不在大荧幕上,而在那一刻——他笑着回答朋友说:“是小时候出水痘留的疤呀。”
第17章
夏斌猛然睁开眼睛。
房间中黑黢黢的,已是晚上了。他爬起来扭亮台灯,被瞬间迸出的光明刺痛眼睛,只好挡住脸,指fèng中露出小半个眼睛。
手臂上的烫伤疼得厉害。身上也莫名地gān热。夏斌起身去找水,没走两步便眼冒金星,只能一屁股跌回chuáng上。难道是发烧了?他摸摸额头,没觉得烫。不过发烧的人大概也摸不出自己有没有发烧。
邵晟扬不在家,不知出门和什么人聚餐去了,没留条子,只把夏斌一个人留在空屋中。他刚搬来新家,尚未来得及添置医药箱,不仅没有感冒退烧药,连体温计都欠奉。小区附近有24小时营业的药店,可他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头晕目眩,下身也疼得厉害,走路都有困难,若坚持去药店,大概没到一半路程就得扑街。
打120好像太夸张了。这种qíng况一般人都会向好友求助。夏斌摸出手机,在邵晟扬的名字上停留了一会儿,最终划拉过去。邵晟扬要是听见他生病,估计得幸灾乐祸半天。况且也不知道邵晟扬现在在gān嘛,万一打扰了人家的重要事务,估计回头又免不了挨一顿罚。夏斌委实怕了他。他想:从前明明是个五好青年,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唉社会真是个大染缸……不不,我才是大染缸,都怪我把他带坏了。
于是夏斌拨通了乔铭易的号码。
乔铭易正在加班,身为程序猿加班乃家常便饭,时常披星戴月,甚至彻夜奋战。听闻夏斌身体不适,乔铭易长吁短叹:“老夏!你才搬出去几天就病了!唉,you see see you,离了我乔某人就是不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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