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欢尴尬撇开脸想站起身,胳膊被握住,那力道有些不像允落辰一贯的温和作风,亦如他说话少有的一本正经:
"跟我在一起,你会遇上很多事,有些不是我能控制,也不能保证你安全。"
言欢嗤笑出声:"跟着你水里来火里去,chuáng都滚烂十几张以后才提醒我,你倒是不觉得晚。生死有命,我又不在乎。"
"我在乎",允落辰淡淡道,"所以我要你也在乎,以前把你牵扯到危险里是不得已。"蓦然用力将言欢拉近,头低下,吻在他肩头。
言欢不禁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个小国的习俗,吻在肩上的意思是,对不起。"
言欢几分失神,不得不用戏谑笑骂掩饰:"说的你好象……哎,那什么东西?流星啊!"
"你gān什么?"
"许愿,我爸说看见流星消失前把愿望想一遍就能实现。"
"有时真不能相信你跟我是同龄人",允落辰笑着摇头,调侃间jiāo握了双手语调夸张,"一个人不论在祈祷什么,祷辞都不外是这样的意思:‘伟大的上帝啊,请使二乘以二不等于四吧。'"
言欢冷冷道:"相信没有损失。"
允落辰似乎费着力气忍住笑:"你倒不如对我许愿,至少我不像流星转瞬即逝。"
"有什么用处?"
"至少没有损失",允落辰食指轻戳他额头,"你想要什么?"
言欢抓了那撩拨他的指头,放在嘴里狠咬在口中,说话含糊不清,神色却低沉认真:"我的愿望不是得到,是毁灭。"
"我帮你实现,你就要呆在我身边",允落辰任凭手指被咬得破皮出血,淡淡微笑,"不用一万年,只要你活着的每一天。"
……
"那是六年前的事了",齐轩搜索着已经在遗忘边缘的回忆,给雷纪秋讲述,"落辰jīng通的事qíng很多,但最喜欢鉴赏绘画,经常拉我去些画展或者拍卖会。"
尽管齐轩不能理解那些平淡无奇的线条圆点怎么能够价逾万元,但那时允落辰的邀约,他多是无法拒绝。
那是一场大型拍卖会,作品良莠不齐,叫卖程度冷热差异也大。允落辰一直是作壁上观的淡然态度,直到最后一副画,据说是欧洲新锐名家欧迪的作品,篝火。
画面描绘出原始部落围绕在一簇巨大篝火跳舞狂欢的景象,画面色泽诡异,那团火像是就在眼前燃烧,能让人感到打在脸上的热度。
允落辰的眼睛像是被那簇火点燃了,亮得跳动,歪头低声冲齐轩笑道:"那是赝品,真画已经流入黑市了。"
齐轩没来得及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底细,已经被他下一个举动惊得说不出来。
允落辰抬手举了牌子。那副画的底价是二十万,一次叫价加二万。
很多人对这副画表现出空前的热qíng和兴趣,价码很快被抬到三十万。然后的三十二万,齐轩看见允落辰面带微笑晃着手中的价拍。
"你不是说那副画是假的吗?"齐轩急忙一把拉下他手腕,低声问道。
允落辰坦然自若:"但我想要它。"
再次叫价,已经到四十万,允落辰举手同时,直接报价:"四十五万。"
这是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齐轩几乎压不住声音:"你有那么多钱吗?"
允落辰很笃定的摇头,要不是顾及四周,齐轩早提起他衣领大声破口大骂你这家伙是不是疯了。
"四十五万一次。"齐轩呆呆看见场上主持拍卖的胖老头。
"四十五万两次。"齐轩已经能预见他们以扰乱公共秩序罪名被警校开除的qíng景了。
"四十五万三次,成jiāo!"一锤定音,盖棺定论,没有回转余地了。
跟齐轩的如丧缟纰对比鲜明是允落辰接过画是的满意笑容,他掏出把钥匙递给齐轩,目光始终未离开画,漫不经心说道:
"我家留给我的房子,你现在快点去银行还来得及办抵押。"
"你……"齐轩已经没什么力气争辩了,"万一不够怎么办?"
"路过二手市场把你的摩托车卖了。"
"那是我老婆!"
"换辆自行车,一样是骑。"
"允落辰!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
"或许吧",允落辰轻轻抚摩那副画,神qíng异样温柔,"画得真好,只是怎么看也像是在求救的可怜模样。"
齐轩无法理解这句话,即使要他这个外行人来看,画面表达的也分明是一派欢乐景象,允落辰的眼底,为什么就映出落寞萧索呢?
"齐轩",允落辰突然笑道,"可能有一天我会爱上这副画的作者。"
……
三道重锁的铁门被开启,允落辰做了个请的手势,里面一片漆黑隐隐透着yīn冷气息,言欢却没有迟疑的走进去。
灯开的突然,刺得言欢一时睁不开眼,模糊看到这是个空房间,什么摆设布置也没有,除了四面墙上,挂着大小不一的画。
那是他的画!准确说,是为‘猎鹰'制造出的赝品。
就像是细长钢条从头顶扎进身体里,彻骨的冷和痛僵硬了每一块肌ròu。言欢还记得,那是边画边靠毒品和酒jīng麻痹自己的信仰,每一次调色都像是搅和了五脏六腑,美术上的刮刀最常用来割破自己的皮ròu寻求一丝快意。
"你怎么会有这些?"太过震惊,反倒显得死者般的寂静。
"你可以认为我是你忠实的拥护者",允落辰淡淡笑道,并无骄傲或讽刺,像是陈述地球围绕太阳转的事实,"你总共为‘猎鹰'作了七幅画,除了程零羽那里被你撕掉的那张,全部在这里了。调查这些画被谁买去并不困难,困难的是让那些笨且固执的有钱人出让收藏品。"
"允落辰,跟你在一起我总要重复同样的问题",言欢深吸口气,试图理顺头脑里的千丝万缕,"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六年前,你替‘猎鹰'伪造的第一幅画不巧被我碰上,如果不是你把最角落里那个仅露出嘴角的男人,原本愉快的笑容改成悲伤无力,我也分不出画的真伪。那也是我第一次承认,有些事用科学和理智不能解释,我调查你,知道你叫言欢,为了钱替‘猎鹰'做事,替你的天赋叹惋,除了收集你伪造名家的画外,也就没有其他行动,一直到通过齐轩跟雷纪秋知道了你的事qíng。"
允落辰说话的同时,漫步一幅一幅去看过墙上的画,转头看见呆若木jī的言欢,不由笑道:"不相信有人会因为一幅画爱上一个人,其实我也不信,只是--受齐轩委托去找你时,心里不由自主的期待,猜测你是什么样的人,看见你跟一群男人yín乱行为,会心痛跟愤怒,也可以说是嫉妒,以及即使用思想去鄙视你,还是经不起你一点诱惑。"
言欢很费力牵动嘴角,试图勾出嘲笑的弧度以失败告终,这让他的表qíng停留在一种yù笑不能yù哭无泪的滑稽无奈上:
"允落辰,从头到尾,谁能信你心里喜欢我?"
漫不经心中的自信,允落辰标志式的淡然微笑:"不需要谁相信,我自己心里清楚就够了。"他走过去,将画一幅幅摘下来。
"来帮忙搬到天台上。"
"gān什么?"言欢诧异,只是下意识顺从着行动。
"你不是想销毁证据吗?"允落辰将画堆在一起,眼里有不舍,下一秒却将一灌汽油倾倒浇上。
离开足够远的距离,手中点燃了打火机,递给言欢:"跟以前的所有事告别吧。"
言欢迟疑着接过打火机,突然问道:"那些画,你买下来,花了多少钱?"
允落辰笑了笑,突兀抓住他手腕一甩,那点火光像流星划破夜空,霍然一团火就熊熊冲上天际。
"那个……"在劈啪燃烧中,言欢的声音很低,"在天台纵火,不要紧吗?"
"已经打过招呼,说是一团……篝火。"
火光流窜在言欢瞳孔里,很多事在一瞬间豁然开朗--
你喜不喜欢篝火?
篝火,巨大的,能照得黑夜如白昼。
燃烬落时,你会想谁?
火光湮灭,夜色寂静无声,言欢谁也没想,他只是凶狠的像匹穿越冬季的饿láng,死死咬噬着允落辰的嘴唇。
黑暗里跌跌撞撞纠缠在一起进到卧房的身影倒在chuáng上。
"允落辰!"男人低声喘息不定,"我要上你,上到你一个月下不了chuáng!"
一声很轻的调笑,温声细语:"我最欣赏你的胆色--可以说是,不知死活。"
然后再没了安静,偌大的chuáng铺发出快散架的声响,人落地的闷声,窗帘被撕扯下来,桌上的摆设乒乓落地。
第二天一早允落辰好整以暇单手支着脸,淡淡笑着冲趴卧着将头转在一边的言欢说道:"我说过除非我主动趴下……"
言欢很想揍人,只是连抬手捂耳朵的力气都没有,他彻底明白身边的男人是个死也不能信任的骗子。
至于世界上最大的谎言,不是地球是方的,也不是美国发现UFO,更不是1999年是世界末日,而是允落辰说的那句,我其实更喜欢做零号。
(18)
"行内没有任何人接到杀言欢的委托",电话的那头,黎忘的声音笃定,"就连原本活捉的那一单,也主动撤消了。"
"谢了。"
"没有任何动静,除非舒漠阳动用的是潜行者。"
"不会。"允落辰还是记得那个人自恃的高傲,不会不守诺言用自己的力量对言欢下手。
"你肯定吗?十二潜行者个个都是超一流的杀手。"
允落辰苦笑,放下电话。他记得当年的教训,不要太过自以为是,尤其是对舒漠阳。
"饿死了,有东西吃没有?"穿着允落辰的睡衣,松垮像盘随时散开的沙,言欢拖着步子走进来。
"外卖很快就送来了。"
"今天yīn天啊。"言欢走到窗边。
"过来,小狸猫,别站在窗前。"允落辰冲他招手。
"怎么?怕有人看见我这副被糟蹋的样子?还不都是--"一点红光,像墓地里幽幽的鬼火,从言欢腹部游走到胸口。
允落辰不假思索扑过去抱住言欢,下一秒就听到很轻的噗声,像是有蜜蜂蛰了他后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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