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杀推脱道:“你留着用吧,等手头宽裕了再说。”
武甲掸掸银行卡:“这些加租房子的钱,大概有你两个月的工资呢,我去取了趟钱才知道你借我这么多,你自己不要过日子了?”
段杀沉默不语。
“总之谢谢你。”武甲自作主张将卡塞进他的裤兜里,“别的钱,今后我会想办法还你。”
段杀道:“不用还了。”
武甲开玩笑说:“施舍给我?这么看不起我?”
段杀有口难辩,gān着急:“我没那意思。”
到了十字路口,一人要往左,一人要往右,武甲坦然笑道:“别说不用还,我会生气的。走了,再见。”
段杀木讷地张了张嘴,闷声道:“如果没事,以后少联系。”
武甲了然,含笑点头:“好。”
转过身,各走各的路,一如当年退役后断了所有联系,既然永远不能在一起,就不要伪装好友,让人牵肠挂肚。段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似乎放下了什么,有些轻松,脑子里想到了柏为屿,他对自己说:不要再三心二意,不要再让那傻小子伤心害怕了。
段杀走出一段距离,突然听到身后有小孩的尖叫,混着刺耳的喇叭声和路人的咒骂,他扭过头,看到一辆熟悉的车飞速开过,心里一咯噔,喊道:“为屿!”
柏为屿没理他,车子打个转弯往武甲奔去。
武甲听到后面风声呼呼作响,没有多留意,正yù往旁边避一避,却听到路人此起彼伏的喊声:“你看那辆车——”“喂!小心……”
一回头,赫然看到一辆沃尔沃朝自己冲来,武甲惊愕了半秒不到,撒腿就跑,哪料那辆车不依不饶地追着他,一副非碾死他不可的架势。
段杀打后面追上来,吼道:“柏为屿!停下!”
柏为屿车速一顿,换到四档,油门一踩到底,猛冲向武甲。刚才他在远处看着那两个人说话,死面瘫一会儿慌张,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发愣,一会儿又恋恋不舍。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等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恨意汹涌而来时,脚已经踩在油门上。
想不明白,段杀明明是爱惨了他,才会千里迢迢来找他,他们历经了那么多,朝夕相处一年有余,为什么每次那个叫武甲的人一出现,他的爱qíng就摇摇yù坠?
孤身离家、求学坎坷、穷困潦倒、辛酸的初恋,曾经的苦他咬咬牙都扛了,因为至少还有梦想,还有憧憬,而如今一切已焚烧殆尽,他什么都没有了,装得那么自恋那么乐观,谁能体会他骨子里的自卑和伤痛?他以为爱qíng是自己唯一能抓紧的东西,可到头来,他的爱人,爱的人不是他。
耳边传来段杀喊声和路人的呼叫,柏为屿血红着眼,脑子里一片空白,车子如失控般的野马直捅捅地冲向目标,就在即将撞上去的一瞬,他对上武甲惊恐万状的眼神,蓦地清醒了——自己在杀人啊!
他条件反she之下握紧方向盘狠狠地绕了一整个圈,一时间天旋地转,震耳yù聋的巨响过后,眼前一黑,陡然涣散的意识飘飘忽忽地没法抓牢。路人的嘈杂声断断续续时高时低,他努力撑着方向盘坐直,估计自己只昏迷了几秒,额头不知道撞到哪里,滴答滴答地往下滴血。
车子撞在路边的树上熄火了,急转弯还是没能避开武甲,武甲不知道被蹭到哪个部位,整个人甩出两米多远,显然是伤得不轻。
柏为屿晃了晃脑袋,视线飘摇,四肢无力,透过车窗,他看着段杀火急火燎地跑到武甲身边,又扶又抱的。他看不清楚那两个人的表qíng,也不懂武甲的伤势如何,心下惊惧已极,跌跌撞撞地爬下车,一抹脸,鼻子也流血了,沉重的脑袋里袭来一阵钝痛,一头栽倒在地。
段杀惶恐无措地搂着武甲,方寸大乱:“撞到哪了?”
武甲抱着右臂,难以出口呼疼,他死死咬着嘴唇,钻心的疼痛一刹那间在每一根神经里翻搅,浑身冷汗如雨,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撞到胳膊了?”段杀紧张地抱着他却不敢乱动,“撑着点,我送你去医院……”
武甲拽紧段杀的衣服,痛得几yù休克,唇间不自觉地发出无法压抑的呻吟,他觉得每一根骨头都碎了,鼻端闻到的血腥味浓得呛人,毫无意识地半站起来,还没抬腿走出一步便又软倒,这一回没能再站起来,却是彻底昏迷了。
段杀惶然地抬头想找个人帮忙,哪想看到了柏为屿倒在不远处的车门边。眼里的愤怒转瞬即逝,他脑袋里懵了一下,待理智清醒过来,手里却换了一个人,他发了疯般抹开柏为屿满脸的血,盲目急切地寻找对方受伤的确切位置,嘴唇颤抖了半晌也没发出声音。
围过来的路人越来越多,有人在那儿摇晃武甲大声呐喊,还有人嚷嚷着打急救电话。
那些声音柏为屿都听到了,他半睁着眼,半开着嘴,眼里没有焦距,连呼吸都没有,任由段杀左摇右晃了足有一分钟,他也没有反应。
段杀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笨拙地给柏为屿渡了两口气,接着捞起他就往车里塞,塞了一半,发现自己把他塞进驾驶座了,忙又抱出来往后排放,一时间竟然失语说不出话,嘴唇徒劳地一张一合:我送你去医院,别怕!
却在这时,柏为屿一转脑袋,缓过来了!他抓住了车门连咳嗽带喘气,喘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段杀一愣,跟长了八只手一样抱着他的脑袋肩膀囫囵摸了一个遍,确定他只是撞到了脑袋和鼻子,正要松下一口气,突然想起武甲丢在路边了!
武甲是真的伤的不轻,段杀趔趄着挤开路人抱起他,目光矛盾地瞪着柏为屿。
柏为屿追上来扶武甲,还没说话先惨白了脸:“咳咳……对,对不……咳咳咳……”
段杀哑了半天,筋疲力尽的丢出一个字:“滚!
第162章 顶罪
半夜,段杀处理完所有事回来,沾在衣料上的鲜血变成骇人的黑色,粘了灰尘后显得更脏了。
柏为屿自己到小区诊所简单处理了额头的伤,提心吊胆地等着,一见他回来便问,“武甲怎么样了?”
段杀满脸的疲惫,语气不咸不淡:“已经清醒了,右肩锁骨往下到手臂全部粉碎xing骨折,钻了钢板,愈合后右手恐怕不能再像以前那么灵便。”
柏为屿惶然道:“对不起。”
段杀眼神冷峻:“你是故意的,还说什么对不起?”
柏为屿低下头,惴惴不安地念叨着,尾音抖得厉害:“我知道我错大发了,我也很后悔,我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gān这种事……”
“上次绑架伤人的黑锅你往自己头上顶,这次又撞人,你多大了?你有没有理智?你不做犯法的事会死啊?”段杀气得语无伦次,恨不得给他一拳教训教训他,可看到他头上的伤,又下不去手了。
“您就该去拘留所呆几天!”段杀丢下这句话,不再理会他,剥光脏衣服倒头就睡。
柏为屿颓丧地坐在chuáng沿,听到这句话一个激灵直起腰:“啊!怎么没有警察来抓我?”
段杀没吭声。
柏为屿得不到回答,自己想了若gān分钟,站起来往门外走。
段杀喊住他:“你又想gān什么?”
柏为屿既慌又愧,六神无主地说:“我去自首。”
“你给我消停消停吧!回来!”
“可是……”
段杀bào吼:“我都搞定了,你别再给我找麻烦!老实一点!”
柏为屿果然又回来,看着救世主一样殷切地看着他,“啊?啊?怎么回事?”
“别吵!”
柏为屿推了推他的肩,“我去给他道歉!你,你徇私枉法包庇我,会牵连到吧?”
段杀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我叫你别吵!”
柏为屿神经质般喃喃:“你举报我吧,我有觉悟的,我gān了这么恶劣的事,应该坐牢……”
段杀知道自己不解释是没法睡了,便没好气地喝止道:“车是我的,我顶你去自首了!”
柏为屿迟钝的脑筋转不过来:“啊?”
“什么都别再问,拜托你安静安静,让我睡睡行吗?”段杀累得狂躁,懒得多费口舌。他当然没有包庇肇事者的能力,只是把武甲送进急救室后,神使鬼差地顶替柏为屿去自首,在拘留所坐到大半夜才被单位同事保出来。
至于武甲,他清醒后恨得厉害,有心想狠狠计较一番让柏为屿去坐牢,哪想得知肇事者变成了段杀,也只有无奈地叹气,明白自己如果一口咬定柏为屿,段杀会跟他死磕到底。没法子,他总不能让段杀去坐牢,于是对做笔录的警察说是自己走路时发短信,一个不小心蹭到车上去,段杀为了避开他还撞到了树。
这么说来受害者还应该感谢肇事者了?做笔录的警察目瞪口呆,第一次记录这么荒谬的笔录!不过每天类似这样的车祸多了去,肇事者没有逃逸,认罪态度十分诚恳,更重要的是连受害者都一个劲替肇事者说话,坚决的表示不计较,既然这样,警方也乐的轻松,不再花费人力物力寻找目击者彻查,那些调查程序走走过场就算了。
段杀不用负刑事责任,但是他的职业很敏感,单位会给他什么处分,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此丢了金饭碗。
隔天,段杀单位领导到医院来慰问伤者,段杀跟在领导身后,硬着头皮一遍一遍地道歉。武甲昧心向领导重复了一通昨晚对警察说过的话,一再qiáng调错在自己,与开车的人没关系。他嘴上说着,冷然看向段杀,当真是堵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泄!领导了解完qíng况走了,段杀留下,笨嘴笨舌地说:“谢谢你,对不起,为屿他……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说……”
武甲不看他,丢出四个字:“我要出院。”
“啊?”
“医生不放我出院,你去给我搞定。”
段杀急了:“你别担心医疗费,钱我出!”
武甲不再有耐心轻声软语地和他说话,直接喊道:“放我出院!”
今时不同往日,住院一天就抵半个月工资,没必要làng费这钱。段杀出医疗费,说的好听,到头来他又要欠人qíng,要不是欠了这些该死的人qíng,他一定要让柏为屿坐牢!
段杀拗不过他,只好接他出院。
车子还在警方那扣着,两个人从住院部走到医院门口去招的士,六月中旬的太阳当头bào晒,武甲右肩以下被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麻醉药效褪去后疼痛一寸寸侵蚀着血ròu,他面如土色,额头上汗水如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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